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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一片幽情冷处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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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身前激起一片血光,碧妍捂住心口,便见一个柔弱的女子持剑挡在了冥王身前。
锦怜,是锦怜!血色再次激起,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烈。锦怜在人间本是谢璟,如此便如生生从她人间的躯体上喷出浩大的血光来。冥王得了机会向非缘攻去,非缘的侍卫也一齐杀了进来。眼见血光越来越薄,锦怜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碧妍知道她的阳世已经生命终结,又怎能看着她灰飞烟灭。不再犹豫,飞身挡在了锦怜身前。
“妍——”
“快!”
冥王忍住心中的疼痛,拼劲全力一刀横劈。金光青光,水色血色,紫霞红霞。碧妍只觉心力皆碎,却保持着一线灵光护着锦怜。她只想让自己死的有价值,所有的厌世所有的疲倦掩藏在了一片杀伐中。
她却没想,死亡,对于锦怜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一片剑影越过她,女子回眸朝她一笑。锦怜的身子便远远地飞了出去,再次陷入了危局。
“锦怜。”
锦怜掩住笑意,眼神却更加凄伤。手中的剑如同嗜血的魔,全尽生死一线的快意。“小姐,”她在心中默默唤道,“我为了嫁给溟渊而随他诬陷你,最终被他所弃。前世挥剑自刎是为他,如今堕入修罗还是为他。就让我从此灰飞烟灭,了却所有的爱与不幸,留下一个痴情的故事罢。小姐,锦怜去了。”
谁说死去过的人不再有泪水?谁说心痛过的人不会再伤心?谁说曾经沧海就可以泰然处事?碧妍惨然出声,冥王回身望去,只见锦怜的身影消失在残血中。远远地听见冥府侍卫的身音,随后看见更多的刀剑加入了杀戮中。碧妍浑身一冷,堕入冷硬的青石板上双眼沉闭。
还愿坊里依旧是一片平静。青娘子静坐在房中,听见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门被扣响,青娘子轻应一声,走进来的正是如今的副坊主蕙娘子。
“坊主您有没有看见锦怜?”
“怎么?”
“她已经失踪了三日。”
青娘子一颦眉,“怎么现在才通报?”
“我原以为她回了人间,可刚才我派去的人来告诉我她已经死了,正准备办丧事呢。”
“什么?难道——”
“不知坊主告诉了她什么?”
“她想见周小姐,我只说周小姐可能去见冥王。”
惠娘子一惊,推开门道:“我马上去冥王府看看。”
青娘子正欲阻拦,只见天边泛起一片彩霞,流光变幻、诡异至极。
碧妍靠在枕上,心气如风中的烛光微薄欲灭。冥王一手拿着锦怜的本命帕子,一边慌乱地为她注入灵力。
玄音面色惨然而坐在床尾,身旁是一个雕花小凳,往生铃卧在锁身草的幽香中,华光游走。
惠娘子和青娘子赶到忆妍轩时,只看到满室的沉默。
冥王缓缓回头望着她们,面色木然。“没有用了。”
玄音一惊,几乎触到锁身草的火焰上,“她还没死,还有希望。”
冥王摇摇头,缓步走了出去。
玄音一下子坐到碧妍面前,手指穿过她的身躯他却浑然不觉。“碧妍。碧妍?你怎么可以——”
冥王面朝着屋外的风光,对玄音道:“让她安静地走吧。”
“不。她不会——”
“让她走吧。”
风悠然吹过,满室黄昏。天边忽而传来一串琴声,琴音悲怆。冥王朝着天际望去,琴声钩起了无数愁思,无数怅惘。忽听屋内一声轻唤,随即便是玄音欢喜的叫声。
“云——”。“碧妍!”。
冥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她居然醒了。那琴声仿佛天边的浮云,忽来忽散,忽近忽远。山水画意间,无限情思。而那音色——冥王一怔——正是碧妍最爱的那把瑶琴。
是谁在远方呼唤?
是谁?
碧妍睁开了眼睛。
琴声沉进了她的心,思恋竟是如此之重。她知道他在弹什么,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都知道。
但是——人鬼相隔。
玄音紧紧地握住床沿,看见她的眼神渐渐迷惘,嘴唇微启,似在诉说什么。冥王有灵力托起她,再次为她注入灵力。
碧妍偏过头看了看众人,轻声道:“玄音。”
“妍。”玄音心中大喜,温柔地答应。
“你——”碧妍顿了顿,“为什么不去转世?”
“你独自来冥王府承担危险,我怎么可能去转世呢?”
“玄音。”碧妍的眼眸闪了闪,“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你先把身体恢复,我们再说其它。到时候如果你不愿意见到我我就搬走,但你不能逼我离开冥府。”
碧妍身子微微坐起,望着玄音道:“是我误了你,可为什么无论我怎么伤害你,你都不愿意转世?你难道就要和我一起,把生生世世都耗费在无休止的绝望中吗?”
“妍,”玄音忽而哽咽,“我只想你幸福。”
碧妍看着他,并不说话。
“你想见他?”
碧妍垂下眼眸,这才发现琴声已然消散。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廋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报。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碧妍悄然走近,于玄音却分明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琴声停了,半晌,玄音侧过头强笑道:“班门弄斧罢了。”
碧妍道:“是纳兰容若的《采桑子》?”
“是。”
“很好听。”
“妍。”玄音犹豫道,“其实人间并不远。”
“咫尺天涯。”
“为何不试试?”
“不提了罢。”
“其实——”
“什么?”
“妍。你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要多多保重。”
“知道了。”
“我要走了。”
“我知道。”
玄音奇道:“你如何得知?”
“梦里到不了谢桥,不如醒了吧。离开我,你会幸福的。”
“我愿相信,你会幸福的。”
“是么?”
“妍。不要迟疑不决了。”
“玄音。”碧妍回过神来,忽看见玄音往房中走去,不由一声惊呼。
玄音回头冲她抿出一丝笑容,“什么都别说。”
碧妍一怔。也不知过了多久,碧妍方想起来了什么,走到玄音的房前,只见门半掩着。她也未敲门,就此推开。
只见屋子里一片黑暗,窗户开着,人已离去。
“小姐,你为什么要嫁给许公子?就算与孟公子的事成不了,但也不可如此轻率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呀。”
“他是许翰林之子,况且父亲也较为中意他。”
“贾公子也是难得的佳配。比起许公子,至少也算得上知心。”盈儿不满道。
“他是商家之后,父亲虽然嘴上没说,心底毕竟还是不愿的。”
“可——”
“对了。前次我叫你派人向孟公子取的东西拿来了没有?”
“早上刚送来,还没来得及给小姐。”
“现在拿来吧。”
盈儿猜不透她的心事,闷闷地去了房中,一会儿便拿出一个锦盒。
玉然双手接过,却不打开。盈儿迟疑着道:“小姐。”
“嗯?”
“听来的人说孟公子病了。”
玉然搭着锦盒的手一颤,“什么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总有一些事无法忘记,总有一些人无法释怀。玉然轻轻地打开门,却闻见一股馥郁的香气,这是药香吗?为何这般浓烈?
那时盈儿不敢看她,只低声道:他得了相思病。
她不该来的,不是吗?
玉然苦笑一下,只见承云坐在案边的红木椅上,再走近些,才发觉他睡着了。一个月没见,他却已憔悴了许多。虽闭着眼,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那一种深重的忧愁。
“是你?”承云忽然醒来,看见眼前的人,惊道。
“坐着也能睡着,你可真是一位梦大人了。”玉然笑道。
没有人会提起那件事。他们相对坐着,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末了,承云道:“你这次来,秦大人知道吗?”
“知道。”玉然道,“这次我是一个人来的,过几天我就回去。”
“这么急?”
“我听说你病了。”
只因为他病了,所以不远千里地赶来。承云沉默了会儿,道:“听说你要嫁人了?”
“是。”玉然道,“所以,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承云在心底叹了口气,玉然微笑着,却分明有一滴泪从眼角渗了出来。
我走了,保重。
紫罗兰色的幻云笺上轻轻巧巧地写着这几个字。仿佛这一百多年的等待只如午夜梦回时的一刹迷醉,在层层迷雾中虚幻地流失。
梦中说梦梦还空,孤雁斜飞,小楼天一重……他终于还是离开了她,这不是她一直期望的吗?
碧妍慢慢地阖上眼,寒意拢上心头。风吹得紧了,那一股无根无由无依无凭的怨气在冥府上空迅速拢罩。
也不知坐了多久,碧妍趴在窗台上,竟小声呜咽起来。
一段梦,在还未绽放之时便悄然离去,最后的挣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她再也不会来了。承云凝视着瑶琴,心一点点痛起来。
人鬼殊途,他又何尝不知。只是她的一颦一笑,早已烙在心头。
无法忘怀。
是天妒多情吗?是天意弄人吗?玉然静立在门外,听着里面慢慢响起的琴声。忽而如梦似的,竟有一串轻柔的铃声由远及近。玉然仰起脸来,缓缓地朝后退了一步。果然听见里面承云欣喜万分地道:“碧妍。”玉然不再迟疑,转身回房里拿上包裹,那早已雇好的马车正在院外等着她。
房内的人自是不知道玉然的悲喜。碧妍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承云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了。”
碧妍看了看瑶琴道:“我可是要讨债来呢!你不仅不把琴还我,居然还把它从周府搬出来。”
“周府?”承云一怔。
“就是忆颜轩。”
碧妍神色一黯,承云知勾起了她的往事,便道:“你也别太在意,毕竟过去的事已无法再更改。”
碧妍叹了口气道:“如今锦怜也死了。”
“是谁?”
“就是忆颜轩谢管家。”
承云一惊:“你怎么知道?”当初丫鬟在房中发现她时,只看见从她的心口不断地涌出鲜血。直到下葬也没找出她为何受伤。
“她是为我哥而死的。”
“你找到你哥了?”
“是啊。他如今已是冥王了。”
承云没料到短短的一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听碧妍说得伤感,却不知从何安慰她。
“承云。”
“什么事?”
碧妍望瞭望他的眼眸,却又低下头道:“记不记得那次我来辞行,你对我说的?”
承云想了想,道:“是哪一句?”
碧妍有些失望,只呆呆地看着别处。承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我都记得的。当时写的诗都在那间屋子里,明天我拿来给你看。”
碧妍怔怔地出神,沉默半晌却道:“你说你忘不了我,是真的吗?”
她还记得!承云先是一愕然后便狂喜道:“真的,是真的。”
“那么,”碧妍盯着琴弦道,“我……”
承云心中一紧,热切地看着她。碧妍却突然不说了。
“我明天再在吧。”还未待承云反应过来,碧妍身形一晃,便失去了踪影。
“碧妍,碧妍!”承云急忙打开门。夜风吹来,浑身冰冷。承云这才清醒过来,鬼魂并不是要依靠门来进出的。
她就这么走了?承云呆立在门口,心中空落落的。明天她真的还会来吗?可她是这般若即若离,教他捉摸不定。他兀自伤感,余光却突地瞧见一个身影。
清冷的夜空下,碧妍坐在石阶上,头靠着膝,哭了。
他该怎么做?是叫一声“碧妍”,还是悄悄地揽住她?夜静得可以听得见呼吸,声音哽在喉咙里,唯有无边的孤寂。
“我爱你。”
“我知道。”
可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就像在这个夜里,听见你哭泣,你的泪水都流进了我心底。就像在更早的时候,你说着你的不甘和怨恨,你的忧愁左右了我的悲喜。就像那一串又一串的铃声,那样轻易的命中注定。
承云一手扶住门框,止住将掩的门。重逢的欣喜经历几翻波折,化作了绵长的悲伤。
“碧妍。”承云轻声道。
“我多想象玄音一般永远地陪伴你。我多想守在你身边抚慰你的悲伤。可我不能死去,我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做……”
碧妍原本背对着他坐着,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天际的下弦月。眼框中跳动着晶莹的幻影,这不是真的泪。因为她的人连同她的心早在一百多年前死去。
月无长恨月长圆,可怎会没有恨呢?“我从没想过,”碧妍道,“我从没想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也许我们能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也许这一切只是泡影。也许过了若干岁月,你爱上了另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不会的。”泪水顺着承云脸颊流了下来。
“我很幸福,可又很悲伤。只要你愿意,我每天都可以来,直到你厌烦了我,我会悄然离开。”
“只要你愿意来,便已是上苍对我的嗯赐,我怎么会厌烦?可是你永远那么年轻,那么美丽,而我会一天天变老……”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碧妍闭上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可我是一个鬼魂。”
“我不在乎。”
“我已经一百多岁了!”
承云似乎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怔了怔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小呢?”
碧妍噗呲笑出声来,“第一次听说有人把自己当作老头子的。”
听见她的笑声,承云的心也没那么沉重了。走到碧妍身前,与她并肩坐下。身后的门因为失去了手的支撑,被风一吹,便砰地关上了。碧妍尚在出神,被门声一惊,才发觉承云就在身边。第一次与他靠这么近,碧妍脸颊微红,轻轻低下头去。
这真的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鬼吗?承云想起那时在忘川的记忆琉冰里看见的小碧妍,不由笑意更浓了。
或许真的是上天注定吧。要不然为什么第一次他在墓前见到她,便把她当作了把他从冥府里救出的仙子呢?承云凝目看着她,碧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却更红了。
时间过得分外的快。天边已有光芒透了出来。碧妍忽然惊觉,起身道:“我该走了。”
承云看了看天色,知不可挽留。只好道:“明天早些来。”
“嗯。”碧妍朝他一笑,接着便消失了踪影。
这一夜真如梦境,不仅再次见到了她,竟还得到了她的许诺。
——只要你愿意,我每天都可以来。这真的是她说的吗?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他幸福得快要溢出来了。
顺宜端着茶水走过,陡然看见承云面带笑容地站在石阶上,不由一怔。
倒是承云先发觉自己神情不对,讪讪一笑道:“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碧妍对着面前的棋盘正冥思苦想。承云推了推她道:“别看啦。输了就输了。”
碧妍把他的手打开,道:“谁说我输了?”
承云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来,自去里间拿出了一样器具。拍拍碧妍的肩道:“投壶你会吗?”
碧妍扭头看了看他,不以为然道:“会啊。”
“那我们比一比。”说罢自去取了六支箭。
碧妍接过三支,掂了掂道:“这么重?我房里的那支要轻得多。”
承云得意地笑了笑,右手一挥,一支箭便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壶中。承云正想炫耀,忽听砰地一声剧响,三支箭分毫不差地一起投入了壶中。承云愕然转身,只见碧妍摊了摊空空的双手。
“你怎么会……”
碧妍笑道:“这太简单了。”
投壶投准难,连投难,一次投多支更难。承云没想到她会有如此身手,不禁感叹道:“看来我是班门弄斧了。”
承云说得认真,碧妍却大笑起来。承云被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碧妍笑得更欢,承云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也笑了。“原来你耍我。”
碧妍笑道:“这灵力可也算是我自己的本事吧。”
承云道:“鬼魂都有灵力吗?”
“那也不是。要是不修行就不会有。”
“修行?”承云笑道,“那不是道士么?”
碧妍“白”了他一眼道:“谁说只能是道士?和尚和女冠也可以修行的。”
承云“若有所悟”道:“原来都是出家人啊。”接着又道,“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出家的。”
碧妍差点喷出口血来。承云道:“那么投壶算你赢,下棋算我赢。要三局两胜才好。下面比什么呢?”
碧妍啐道:“谁要和你比?”
承云在碧妍对面坐下。碧妍大概也从棋局中看不出什么能力挽狂澜的方法了,只懒懒地把棋子分为黑白两堆,放进盒子里。
“碧妍。”
“嗯?”
“你每天都做些什么呀?”
“我?”碧妍想了想道,“早上先去买些雨针,然后回家研磨,再用药杵把彗竹捣碎,和锁身草放在一块儿烧掉。多的时间就是神游吧。”
“你都神游到哪里去了呢?”承云笑问。
“反正没神游到你这里。”
“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才不是呐。”碧妍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弄这么多药草有什么用啊?”
“雨针是用来稳定魂魄的。彗竹可以补充灵力。锁身草是为了让你能看得见我。”
承云奇道:“既然彗竹可以补充灵力,为什么还要修行呢?”
碧妍道:“彗竹就好比补要。若是不加以修行,灵力终究不为己用。玄音在时,这些事原本是他帮我做的。”
承云却是一惊,“怎么?玄音不在了吗?”
碧妍也不由黯然道:“是啊。他走了。”
原来是因为玄音走了,她才来见我的啊。承云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碧妍也不想再多提此事,问道:“那你呢?”
承云还没回过神来。“什么?”
“我没来的时候你都做些什么?”
“也没别的事。就是批批公文,有时见一下别的官员或者审几个刑堂办不了的案子。”
碧妍哦了一声,大概觉得当知府也挺没趣的。过了会儿,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要是我每天晚上来,你什么时候睡觉呢?”
“我中午靠一会儿就行了。”
“这怎么行?”
承云见她急切,笑道:“反正我就算白天睡觉也没人会说我朽木不可雕也。”
碧妍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承云道:“为什么我以前没发觉你这么油嘴滑舌呢?”
承云理所当然地道:“心情好,我有什么办法呢?”
碧妍不和他胡扯了。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明天四更以后再来,你先睡一会儿。”
承云抗议道:“我肯定睡不着。”
“这样好像是我害了你啊。”碧妍苦恼道。
承云笑道:“说好了要陪我,现在反悔可不行。”
碧妍看了看窗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概是丑时吧。”承云紧觉道,“想走了吗?”
碧妍看见他一脸戒备,笑道:“我不走,可你也不能不睡觉啊。连我们鬼魂也是要休息的。”
承云奇道:“你也要睡觉吗?”
“是啊。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够了。”
承云眼睛一亮,“既然你也要睡觉我也要睡觉,不如……”
“我坐着也可以睡。”碧妍抢先道。
承云笑道:“我是想说,再叫人铺张床。”
碧妍的脸顿时飞红,转过身去,道:“你快躺下吧。”
承云还在追问:“你怎么睡呀。”
“还怕鬼睡不了觉么?”碧妍催促道,“你快点。”
承云合衣睡下,盖上棉被。“好了。”
碧妍转回身来也在椅子上坐下了。承云在床上问道:“你这样真的睡的好吗?”
碧妍硬生生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承云见她恼了,只得闭上嘴。床帐没有合上,因此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侧面。碧妍坐了会儿,便也趴在桌子上睡了。
但是这般如何睡的着?承云呆呆地瞧着她,竟是不曾阖上眼。不一会儿,碧妍也抬起头来。
虽然是卧房,床边还是放着一个小书架。碧妍走到书架前,一本一本地把书抽出放回,鼓捣了好久才远定了一本。
碧妍拿著书正准备走回座椅,突然看见承云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碧妍一惊,骇道:“你怎么醒了?”
“我根本就没睡。”承云理直气壮地说。
“天。”碧妍这才意识到他大概一直盯了自己,“你真打算气死我呀。”
可承云的笑容分明就是气死人不偿命,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是不会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