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池珠

3、chapter003

　　少年冷白的皮肤染了点薄红，面无表情的脸上似有了丝人气。
　　“怎么样，好吃吗？”叶鹿漂亮的眼睛眨啊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齐霜似乎也是很期待的样子。

　　黎枭握拳抵唇，淡定嗯了声。

　　他的反应太过无趣，叶鹿瞬时兴味索然。齐霜一离开，拿出手机打起游戏。黎枭也不理她，在桌子另一边继续写英语试卷。

　　没一会，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渐渐传开。玩到兴头上，女孩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激烈的打斗声愈演愈烈，不一会，里头还传出其他人的讨论声。

　　“我去，可以啊。”
　　“快快，草丛里有人，你们赶紧过去。”
　　“靠，老子要恁死他们！”
　　男孩子们打游戏时毫无顾忌，激动处还会爆粗口。

　　叶鹿在里头笑声恣意，一点不考虑房间主人的心情。至于房间的主人，如将自己和外界隔离开，完全没受到影响。

　　哼。叶鹿嗤声。
　　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叶鹿挑衅一笑，抬起脚放在桌边，嘴里还哼起歌来。玩得累了，她叫来团团。
　　“团团饿不饿啊？”

　　她捏起个宠物饼干逗团团，小狗嗅到香味，吧嗒着立起身围着她转圈。叶鹿手上一滑，饼干飞了出去，恰好落在卧室唯一一张床上。

　　团团是个没心没肺的，一看不是自己主人房间，立马冲过去跳上床，哼哧哼哧吃起香喷喷的饼干。

　　叶鹿吃了一惊，床单上不仅有团团的几缕狗毛，还有它流下的口水。她眼睫可疑地颤了颤，无辜看着黎枭：“对不起哦，团团是不小心的。”

　　少女嘴上是道歉，眼底全是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黎枭不欲和她胡搅蛮缠，抬头看她。

　　叶鹿一顿，少年漆黑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似幽深的渊，暗不见底。仿佛有魔力一般，能把人的灵魂也吸进去。

　　目光扫到他唇上，很薄。少年唇皮动了动，似乎要说话。俩人目光相触，叶鹿毫不避讳袒露出对他的不屑。
　　弄脏又怎样，最好能咬他几口。

　　少年平静开口：“补课时间结束，你可以走了。”

　　看来是受够了。
　　计谋得逞，叶鹿身心舒畅，抱着团团回房后，想到少年拿她没办法的模样，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忍气吞声扮可怜那套，她老爸吃，她可不吃。最好是受不了她，主动找他那个姐姐求放弃。

　　*
　　齐霜吃过一堆孕妇专用的营养剂，下楼喝水。经过洗衣间，发现黎枭正在里头晾晒床单。
　　“怎么这个时候洗床单？放这儿，有阿姨洗。”

　　少年将床单展平挂好，自然说：“随手洗了，不用麻烦。”

　　齐霜闻言，羞愧低头：“阿枭，你是不觉得，我现在变了？”
　　变得矫揉造作，已经完全被奢靡的生活腐蚀，真当自己和叶鹿一样，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一点不记得自己从前洗衣服，满手冻疮的窘迫。

　　“没有。”

　　“谢谢你能来，”齐霜眼眶微微发红，“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

　　柔弱的姿态引人心疼，没有人能舍得她掉眼泪。黎枭脑海里掠过那个骄横无理的小孔雀，长得纯情无辜，实际是个芝麻馅的。
　　“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忘记。姐，早点休息。”

　　“嗯，”齐霜抹掉眼泪，不忘关心问他，“叶鹿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那就好，如果她做得太过分，也可以告诉家荣。她爸爸的话，还是有用的。”

　　话落，少年蓦地投来奇怪一瞥。齐霜嘴角微僵：“我的意思是，你实在不想理她，就离她远些，学习最要紧。”

　　和黎枭交代完，走出洗衣间，齐霜莫名松了口气。二楼传来小狗清脆的汪汪声，齐霜不悦看了眼。

　　小女生的行为放在平时忍忍就算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这个孩子。黎枭即使性子冷了些，但有他在，心底能安稳不少。
　　毕竟，黎枭答应过会好好保护她的。

　　齐霜低头捧着肚子，面上露出一丝温柔。

　　*
　　附中注重学生全面发展，课余生活相当丰富。这也让更多的人知道了，高三九班转来了位帅到窒息的男生。

　　走廊上经常有来看黎枭的女生，不过两天，找班里人打听他号码的人多到发指。

　　叶鹿不想被人发现黎枭和自己有关系，放学时让司机将车停到更远的地方。

　　这天一早，叶鹿如常上了车，车里只有她一人。
　　“好学生再不来也不怕迟到。”她嘟囔着。

　　话音未落，一辆自行车刷地从车旁驶过。
　　骑车的正是黎枭。

　　“呀，我差点忘了，”司机恍然，“昨天阿枭就说自己骑车上下学，不用送他了。”

　　叶鹿登时有点憋闷的感觉，好像正准备和敌人过招，却发现敌人临阵脱逃时一样。

　　“这小子身体可真好，”司机感叹道，“人也挺不错的，上次还帮着我一块洗车呢。”

　　叶鹿嗤声，这不过是白莲花们的手段而已。

　　开学初，班里会有一次随堂检测。叶鹿用一半时间写完，一半时间用来睡觉。她惬意轻松的姿态让程七七深感佩服，顺便吐苦水：“我暑假玩得太嗨，什么都忘光了。这次肯定考不太好，我爸妈绝对会打死我的。真羡慕你啊，鹿鹿。家里什么都有，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叶鹿不想应付她，手撑着脑袋，懒懒出神。

　　程七七想到自己和小姐妹夸下的海口，试探问：“鹿鹿，我看‘集物’公众号新出了你爱吃的一款甜品，周末我陪你去吃怎么样？”

　　“不去。”

　　程七七眼睛一亮，惋惜道：“我还想周末和你一起去游乐城呢，好可惜呀。”
　　她和朋友们计划先到最大的游乐城疯玩一天，然后再去“集物”吃饭。
　　“鹿鹿，你就和我们一块去吧，我们好久没一起玩了。大家都想和你。”

　　叶鹿眼皮一抬打断她：“我要睡觉了。”

　　“你睡你睡。”

　　程七七盯着叶鹿后脑勺偷笑，我邀请你，你拒绝了，以后可不能怪我不把你当闺蜜哦。
　　亲爱的朋友，睡吧睡吧，最好睡成最漂亮脾气最大的傻瓜公主。

　　周末，程七七和朋友们玩尽兴了，一起打车到了“集物”。有她提前铺垫，大伙点起菜一点不手软。

　　等到结账时，服务员将账单送上来。

　　身边的朋友看到账单上的数字，嘴张得老大：“七七，这么贵你也舍得请我们吃？爱你爱你。”

　　程七七低声对服务员报上了叶鹿的手机号，沉浸在被人恭维的快乐里。

　　过了会，服务员过来：“抱歉，小姐，这边没有查到您的手机号，您看是不是号码有误？”

　　程七七心下一惊，仔细确认了那串号码。
　　“没错啊。”

　　服务员：“这边确实查不到您的会员信息。”

　　“你帮我查查看，叶鹿是不是这个号码？”
　　“抱歉，这边不对外提供会员信息。”

　　程七七此时人都懵了，之前和叶鹿来时，每次她报上手机号码就等同于结账了。怎么这次就行不通了？

　　服务员再次向她确认是现金刷卡，还是扫码支付。
　　朋友们面面相觑：“怎么了，七七？”

　　程七七有苦说不出，这个叶鹿，一定是偷偷换了号码故意不告诉她，就是想看她出糗。眼下没办法，程七七只好咬牙用手机付款。

　　*
　　“鹿宝，你是不是把‘集物’餐厅的号码换成了我的？”
　　陈姨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

　　“对啊，反正我也不常用。您不是喜欢那的老汤么，给您正好。”叶鹿吃着冰淇淋头也没抬。

　　陈姨看了眼短信时间，一个月前就转了。她还以为是垃圾短信呢，今天才发现。
　　“你呀，不能这么大手大脚，”陈姨思考片刻，认真提议，“现在大伙不都是在卖二手吗。这个卡挂上去，能卖不少钱吧？”
　　说着，陈姨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在二手网站上转卖会员卡的流程。

　　叶鹿一笑：“陈姨，没多少钱，您拿着呗。”

　　陈姨：“听陈姨的，这钱就当是小姐存这儿的，哪天需要，随时来找陈姨拿。”

　　叶鹿耸肩，陈姨哪儿都好，就是钱上分得太清楚。不是自己的，一分钱都不会多要。
　　她无奈提唇：“给您了就是您的，您怎么处置都行。”

　　陈姨把卡挂到网上，抱着团团检查了下它的鼻子和眼睛：“看着没问题，怎么老是往那儿跑呢？”

　　“它又跑去玩水坑了？”叶鹿好奇宝宝模式。

　　“不是，它最近特别爱钻楼梯上的栏杆。就上回，要不是黎枭一把抓住它，没准儿就从二楼掉下去了。小姐你不是知道吗，我还听着你和他说话了。”

　　叶鹿一阵迷茫，二楼，狗，黎枭，说话。
　　关键词略一拼凑，叶鹿恍然。
　　那天，黎枭是救下了团团，而不是要害团团。

　　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白莲花和绿茶们的善意永远都带有目的性，不能被他们蒙蔽双眼！
　　不等捋清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滋滋滋，电话铃声响。
　　叶鹿看到来点号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爸。”

　　“现在下楼。”
　　“嘟嘟嘟。”
　　看来是自己又怎么惹着他了。

　　叶鹿下楼来到客厅，叶家荣坐主位，脸色沉沉，满是阴郁。

　　啪，手掌重重拍在桌上。
　　“你看看，这考的是什么？”叶家荣丢出几张试卷。

　　语数英每一张上的数字都低到令人发指。

　　“哪里不对吗？”叶鹿茫然。

　　“什么叫‘哪里不对’？要不是我今天碰到罗校，顺嘴多问一句，竟然不知你成绩差到这个地步，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净了！”叶家荣指着外面，“你知不知道人家黎枭考了多少？年级第一！”

　　面对指责，叶鹿身体里的委屈和愤怒一点点往上涌。她别开眼，轻声问：“我能考多少，您也不是第一个知道，有必要气成这样。”

　　“你还在狡辩！”叶家荣气她这副油盐不进的德性，“叶鹿，从今天起，你的休息时间全都用来补习，还有你的零花钱也取消。”

　　“什么？”叶鹿不可置信，随即红着眼睛气鼓鼓地反驳，“取消就取消，我还可以找妈妈。”

　　“别找了，”叶家荣似乎早料到她的备选方案，“你妈现在不知道去了哪片森林，人都联系不到，你赶紧死了这份心。”

　　叶鹿嘴巴一撅，委屈地快要哭出来。

　　“还有，也别去找家里那些哥哥姐姐，他们没那个胆子给你撑腰。”

　　后路全部堵死，叶鹿求助无门。

　　叶家荣收起严厉神色，再次警告叶鹿：“我不需要你像阿枭一样优秀，但请你稍微用点心。不然不用等高考结束，你不如直接去国外自生自灭。”

　　用心？
　　要达到什么标准叫用心？

　　叶鹿怒气冲冲上楼，沿路和正要出门的黎枭碰个正着。她往左，黎枭也往左。她往右，黎枭也往右。

　　叶鹿：“你到底会不会走路！”

　　黎枭见她气到连头发丝都张牙舞爪的模样，手插着兜，让到一边。叶鹿被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刺痛，不无讽刺问：“你和你姐姐现在满意了？”

　　“满意什么？”

　　叶鹿捏紧拳心：“你姐这么想赶我走，是不是以为叶家以后就是你们的了？别做梦了，你就是条我爸爸找来的狗，你姐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

　　纤细的腕骨被人攥住，叶鹿疼得嘶了声：“放手。”

　　看到她紧皱的五官，少年脸上下颌线绷紧，手上暴起的青筋微微松力：“道歉。”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叶鹿昂起下巴。
　　她面上是不服输的执拗倔强，葡萄似的眸子瞪着他，几乎要喷出火来。

　　“叶鹿，说话注意点。”黎枭深深看她一眼，松开手。

　　是威胁吧？叶鹿肯定这是威胁。
　　“不注意又怎样，有我爸爸做靠山了不起？”叶鹿迅速上前踩他一脚，“不愿意听就滚！”

　　砰！
　　少女的裙摆消失在门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