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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镜与雾】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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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一周,都是狂风暴雨,乌云蔽日的天气。
林蟋蟀的脸色看着越来越差,但他总说自己没问题,只是光线不好。
林白狐疑,但林蟋蟀确实每天都在吸食他的情绪,也没有出现乱吃别人情绪的症状,只好先应下。
这天林白终于玩够了种地游戏,想来到阳台吹吹风,他看着眼前树摇动的叶子“哗哗”作响,觉得脑袋被吹得清爽了点。
他正准备关上窗,却被一片阴影挡下了视线。
一床碎花被子就直直地掉了下来。林白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
他抬头向上看,疑惑的目光正好撞上中年女性焦急的脸。
看到林白手里的被子,她的神情放松。
“小伙子谢谢你啊,今天天气好晒晒被子,结果不小心就失手了,你等着啊,阿姨就下来拿了。”
林白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被子,天气好?
他打开门,楼上的大姐“噔噔噔”踩着楼梯下来。
“唉哟,真是谢谢你小伙子,要是掉下去砸到人就不好啦...”
林白忍不住打断,“大姐,您说天气好?这不是下着雨吗?”
大姐抱着被子奇怪地回头,眼神像看什么外星生物,“这一周天气都好得不得了啊,太阳大着嘞,小伙子你是不是说梦话...”
林白瞪大了眼,他没管身后打开的门,跌跌撞撞跑向楼梯。
连续七楼,他停在公寓楼门口,面对着刺眼的阳光忍不住拿手去挡,光线闪得冒出生理性泪水。
他就这么穿着睡衣,脸上带着迷茫的神情,顿在艳阳高照里。
他自成一个世界,卧室里的雨像是还在下,现在被无情打碎。
周围的路人小声议论,避开行走。
林白回了神,梦游似的走回家。
他回家换好衣服,坐在床垫上沉默许久。隆隆的雷声还是时不时传来。
太离奇了,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身上太阳残余的温度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林白深吸一口气,带上手机径直去了自己公司。
他要去找林蟋蟀。
隔着透明的会议室,他看到林蟋蟀正在做汇报,曾经连字也不会写的人,现在在台上口若悬河地讲着。
林蟋蟀讲完之后,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领导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白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和林白的习惯别无二致。
如果自己出现在这里,怕是没有人相信自己是“林白”吧。
背后的寒意让他想拔腿就跑。
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林蟋蟀心有所感地抬头看了眼窗外,空无一人的走廊安安静静,但他心底似乎有个黑暗的洞在不停漏风。
旁边热切的讨论声,拉着他进了下一轮欢呼中,他忽略那点不安,继续交谈起来。
林白沿着江边的人行道慢慢走着。
他之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可是林蟋蟀的存在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妖的存在,制造天气的假象有什么难的?
所有可疑的因素都指向林蟋蟀。
难怪一周来他总说天气预报不准,还准备了不用动手做的饭菜,让他加热一下就可以吃。
笃定林白不用出门,自然不会打破幻想的迷局。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想要取代我吗?
林白想起了曾经林蟋蟀说过的“永远不会骗你”,自嘲地笑了笑,果然,连自己的倒影都不能相信呢。
可是现在能去哪里呢?
公寓是肯定不能回去了,林白收拾时带上了自己的证件和重要物品,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先去找个酒店凑活一晚吧。
他下意识强迫自己不去想林蟋蟀的事。
要去找大师除掉他吗?...自己能找谁呢?
...真的要除掉林蟋蟀吗?
林□□疲力尽地倒在酒店大床上,暖黄的灯光把他的倒影投射在台灯上。
——
林白醒过来,眼前全黑的视野让他有些迷糊。
睡前拉上窗帘了吗?
林白想伸出手摸索一下,可是手却被绑住了,扬起来的角度有限,没法活动。
林白歪头使劲动了动,发现眼前的漆黑不是因为窗帘,而是被布条遮住了。
一股恐惧涌上了心头,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无法抑制地想到了林蟋蟀。
一只手轻轻探过来摸了摸林白的头发,然后轻柔地解开了脸上的布条,那只手还先捂住了林白的眼睛,以免他无法适应过强的光线。
等到黑暗一点点褪去,眼前的温暖也消失了。
眼前是自己的房间,熟悉得令人陌生。
林白果然看到了林蟋蟀。
他蹲在自己身前,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林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是他亲手把替代的机会交给林蟋蟀,他竟然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操控另一种生物。
更天真的是,放松警惕,真的相信了林蟋蟀。
躺在床上的林白静静把头转了回去,看着天花板笑出来声。
越来越大的笑声在房间里回响,林白终于笑够了,漠不关心地问:“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不能杀我吧,这样你就消失了。那就是软禁?和之前一样?”
“说真的,还劳烦你费心费力制造假象,带我回来,蛮辛苦吧。”
林蟋蟀默不作声,他用一种林白看不懂的眼神望着林白,把餐盘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热腾腾的白粥冒着香味。
林蟋蟀涩然开口,声音像是胡乱在提琴上抹了一把,“昨晚我看到你不在,我很害怕。”
“我没有告诉你,你的倒影,属于我的一部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林白的瞳孔微微一缩,他和林蟋蟀永远绑定在一起。
难怪他能那么快找到自己。
林蟋蟀用忧伤的眼神看着林白,空气里满是苦涩的情绪味道,他轻轻嗅了一下。
“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林白,我永远爱你。”
“你不要害怕我。”
曾经厮混时都没有说过的,在这种情况下被说出来。林白觉得自己破了个窟窿的心,被淋上了一桶不合时宜的蜂蜜。
黏糊而又烦人。
林白转身过去,背对着林蟋蟀,沉默地表示自己的抗拒。
林蟋蟀看着林白的背影,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走了,吃的和玩的都在这里,只要你不出去,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林白在被子里无声冷笑。
随着林蟋蟀走远的脚步声,门也被带上了。
林白数着秒钟,觉得差不多了,才一骨碌爬起身来观察四周的情况。
他手上的镣铐带着一层软皮,没什么触感但实实在在地禁锢着他,一端连在手腕上,一端铐在床头。
林白摸索了一下,发现这个绳索可以收缩,最长可以让他到门□□动。
林白走到门口使劲拽了拽链子,希望自己突发神力带着床一起动,但现实却是除了他,房间纹丝不动。
反而这一用劲儿,把自己搞得头晕。
林白从昨天出门到现在都没有进食,生气消耗力气,猛的站起来他感觉头晕眼花。
林白把视线投向床头的白粥。
...
林白生气地喝粥,就着蟹膏和小菜“吸溜吸溜”喝了一大碗。
随手拿起旁边的游戏机打起来,游戏机充满了电,点进去画面正好是昨天玩到的界面。
林白顺手拿起旁边自制的蜂蜜柚子茶,吸了一口,突然感觉到了违和。
现在是吃喝玩乐的时候吗?
林白把游戏机扔的远远的,站起来认真打量自己的被捆住的手腕。
最多可以褪到手掌关节处就被卡住,如果,再少一根指头...就可以解开了!
林白回想起无数大侠英勇断腕解毒的宣言,内心拼命感动自己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
林白又深吸一口气,开始搜索“无痛脱臼”法,他好像在哪里看过人是可以掰掉一根指头的。
搜索结果显示掰脱臼是可能的,无痛不可能,而且不是专业了解骨骼的很可能掰错位,自己复原不回来。
林白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用力往外一扯——
一两秒后,巨大的疼痛从手指传至全身,林白蜷起身体,他的头皮疼得“突突”跳,他恨不得咬点什么发泄一分这样的痛苦。
林白感觉好点了之后,把自己软趴趴的手指小心放置,整个手掌轻轻地穿了过来,林白回头看了一眼那被丢弃的镣铐,冷脸往出走。
林白知道林蟋蟀很快就能找到他,但不能不反抗,如果轻易接受了林蟋蟀的掠夺,向他低头,自己活了几十年还有什么意思?
林蟋蟀踹开门,脸色苍白,拿好行李,却看到林蟋蟀正门外。
林白顿住了,他没想到林蟋蟀会来得这么快。
林白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警惕地看着林蟋蟀,看林蟋蟀的下一步动作。
林蟋蟀上前一步,注意到了林白疼得微微颤抖的嘴唇,视线向下一扫,就看到了他的手指。
林蟋蟀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很快捞起林白的手指,林白想退后,却被林蟋蟀死死压着没发动弹。
林白僵硬成了一张铁板,他感受自己的手被慢慢拖起,下一秒不知道要被如何处置。
他抢先开口:“怎么,看到我跑出来很意外吗?我可没有你那神通广大的本领,我可不能凭空消失。”
林蟋蟀抬头,眼睛饱含泪水,一行液体正从脸上留下来。
林白觉得好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