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梦忆》白小沈

50、第 50 章

　　张楸和徐晓达一起去看了张璐瑶。
　　秦阳热情招待了张楸和徐晓达，张璐瑶也比张楸预想中好了许多。四人一起吃了个便饭后，张璐瑶在阳台上偷偷和张楸说，“昨晚我依然没睡好，半年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秦阳坐在床头看着我，我一醒来就问我要不要喝水，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突然间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了，秦阳太辛苦了。”
　　“秦阳一直很担心你，你能快快恢复起来就是最好的。”张楸很开心听到张璐瑶这么说。
　　张璐瑶舒展了下手臂，“我跟秦阳说好了，我们暂时不换房子了，就先住在这里，钱的问题过两天再想办法。对了楸楸，我们想请崔律师吃个饭，正式感谢感谢他，我叫上你一起可以吗？”
　　“当然可以。”张楸笑着答应道。
　　张楸和徐晓达告别了秦阳和张璐瑶，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徐晓达提议两人到小区对面还开着的甜品店坐一坐。
　　张楸笑问道：“难道是还没吃饱吗？”
　　徐晓达倒是严肃起来，“楸楸，有个事我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跟你说。”
　　张楸想起今天下班时，徐晓达一开始找她时是跟她说有事要跟她讲，后来因为谈及张璐瑶的问题，两人先来了张璐瑶家。
　　楼道里的灯今晚没有亮，许是灯泡又坏了还未来得及换，抑或是楼道的电路出了问题。今天天气闷热，张楸走上楼，后背已出了一层薄汗，鼻尖还充斥着甜品的甜腻味，徐晓达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在张楸的脑海中。
　　“楸楸，我记得假期前你跟我说吴妈妈回老家了，我假期在阜阳市看到了吴妈妈，她和另一个人我认识的人在一起，我说的另一个我认识的人就是你妈妈。”
　　张楸开门进屋，吴妈妈闻声从房间出来，“小小姐，你回来了。”
　　张楸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但未说话。
　　吴妈妈问道：“怎么了小小姐，璐璐还好吗？”
　　张楸抬起眼盯着吴妈妈看，吴妈妈被她看得心里一惊，“小小姐，到底怎么了？”
　　张楸正色道：“吴妈妈，你之前回老家开心吗？姐姐有带你出去玩玩吗？”
　　吴妈妈避开了张楸的眼神，笑着道：“回家也谈不上开心不开心，但偶尔回去一次总是好的。
　　“是吗？”张楸反问道。
　　窗外传来了轻微的雷声，闷热的天气似要下雨。
　　吴妈妈听见雷声，张罗着要回房间把窗户都关了，也不再理会张楸的问话。
　　张楸见吴妈妈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张忻，为什么张忻会和吴妈妈吵架，难道也是因为吴妈妈说谎了。念头一旦起来，几乎挥之不去。
　　第二天上班，张楸走神了好几回，她几乎用全部的意志来控制自己不要跟张忻求证吴妈妈的事。同事在会议桌下踢了踢张楸的脚，张楸回过神，是经理在点她的名。
　　临近下班，闵孝陵发来信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又发了几家餐厅过来，张楸恍惚间想起来今晚和闵孝陵有约。
　　张楸找了间没人的小会议室，跟闵孝陵打了个电话。
　　“下班了吗？”闵孝陵问道。
　　“孝陵。”张楸抿了抿嘴，“我今晚不能跟你吃饭了。”
　　“今晚要加班？”
　　“不是。但我没有想好，我想了一整天要不要给姐姐打电话。”
　　“家里出了什么事？”
　　张楸痛苦道：“孝陵，吴妈妈骗了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吴妈妈会骗我。姐姐之前跟吴妈妈吵架，是不是也是因为吴妈妈骗了姐姐。”
　　“你还在公司吗？我过来接你。”
　　“我马上就回家了。”
　　张楸难得提前了十分钟走，同事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感觉很不对劲。”
　　张楸摇摇头，“帮我跟经理说声抱歉，家里有点事，我得马上回去处理下。”
　　张楸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要问吴妈妈的话，待到了家，见到在厨房忙碌的吴妈妈，眼泪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提前地落了下来。
　　“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吴妈妈吓了一跳。
　　张楸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一字一顿道：“吴妈妈，你是和妈妈一起去了阜阳市，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回家呢？”
　　吴妈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会知道”。
　　张楸继续问道：“姐姐走之前和吴妈妈吵架，难道也是因为吴妈妈骗了姐姐吗？”
　　吴妈妈原本放在身侧的双手抓了抓自己的衣服下摆，想要说话，但始终只是动了动嘴巴，没有任何声音。
　　门外有人敲门，两人都未理会，但敲门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最终吴妈妈长长叹了口气，越过面前的张楸去开门，来人正是闵孝陵。
　　昨晚楼道里的灯出了问题，今晚闵孝陵一进门，张楸家客厅里的灯就开始闪烁，随着“滋”的一声，灯灭了，而厨房里的灯依然亮着。
　　闵孝陵看了看还站在厨房门口的张楸，说道：“应该只是灯泡坏了，家里有备用的新灯泡吗，我来换下。”
　　吴妈妈抢在张楸前去拿备用灯泡，闵孝陵见张楸依然站在那里，走过去把她带到了沙发处坐下。
　　吴妈妈很快把新的灯泡拿了出来，又熟门熟路地给闵孝陵搬了把椅子，并在椅子上铺好旧报纸。没一会儿，客厅重新亮堂起来。
　　吴妈妈感慨道：“今天幸好你来了。以前每次都是小小姐自己弄，因为够不着，椅子上面还要放一个小凳子。”
　　闵孝陵目光转向坐在沙发上的张楸，她双颊还留有泪痕，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拨弄着。吴妈妈原本想把椅子和报纸都收起来，却被闵孝陵叫住，闵孝陵指了指张楸，跟吴妈妈说道：“一起坐坐吧。”
　　吴妈妈见闵孝陵神色严肃，不由自主地就听从了闵孝陵的建议。
　　吴妈妈和张楸并排坐在沙发上，闵孝陵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沙发前的茶几上养着一束开得正盛的白色马蹄莲。
　　“花开得不错。”沉默片刻后，闵孝陵说道。
　　见张楸仍是不说话，吴妈妈解释道：“小小姐喜欢白色的花。而且这种花好养，每天换水就能养好久。”
　　闵孝陵点点头，又看向张楸，张楸把手上拿着的纸巾撕成一条一条，待一张纸撕完，又抽出一张纸继续撕，最终，还是被闵孝陵握住了还想伸出去拿纸巾的手，“楸，不要这样。”
　　吴妈妈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小小姐，我已经好久没见她了，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
　　张楸转过头看吴妈妈，眼眶中又蓄满了泪水，“吴妈妈，你可以去看她，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难道会阻止你去看她吗？”
　　吴妈妈摇了摇头，“小小姐，她也很想你，一直记挂着你，就连你小时候吃的零食，吃零食时的样子，她都一一记得，还让我多带一些零食回来给你吃。我本来也想和小小姐说实话的，但是她怕小小姐不开心。”
　　“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小小姐，你不能这么说话，她是你妈妈。”
　　张楸没有理会这句话，转而问道：“吴妈妈，那你能告诉我，姐姐为什么在离开的那个跟你吵架吗？”
　　吴妈妈扶着腿站起来，“我想先喝口水。”
　　张楸拉住了吴妈妈的左手臂，“吴妈妈，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小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她回来就开始砸东西，吓了我一跳，问她什么她也不说。”
　　“楸，让吴妈妈先喝水吧。”闵孝陵打断道。
　　吴妈妈有些感激地看着闵孝陵，又对张楸说道：“小小姐，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她也想见见你。”
　　“姐姐去找她，她为什么不见？”张楸反问道。
　　“这个你自己决定，我跟她说了我做不了你的主。”说完，吴妈妈起身去给自己倒水。
　　厨房里传来倒水的声音，接着是杯子被放下的声音，最后是吴妈妈关上房门的声音。
　　张楸把脸埋在双臂中，闵孝陵坐到她旁边，把她环抱在怀里。
　　“吴妈妈知道，但是她不想说。”
　　闵孝陵抚摸了下她的后背，劝慰道：“楸，她不想说，你姐姐也不想说，那你不能强迫她们说，或许对她们来说，不要再提这件事才是最好的。”
　　“孝陵，我想我爸爸了。”
　　“周末我陪你去看看他。”
　　张楸挣脱了闵孝陵的怀抱，“孝陵，我不想去见她。她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给到我们。爸爸找了她好一阵，后来终于有一天，爸爸接到了她的电话，电话只打了五分钟不到。那晚爸爸喝了很多酒，还听了一整晚的巴赫，自那之后，爸爸再也没有找过她。”
　　闵孝陵抬手抚摸她已经肿起来的眼皮，“楸，你可以选择不见她，没有人能指责你做得不对。至于其他的事，不是都需要你来背负的。”
　　“有时候想，生活像是一副拼图。拼图一旦开始，只想着自己一定要拼完。”
　　“拼完一副庞大的画作，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
　　张楸沉思了片刻，只轻声补了一句，“她对姐姐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