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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黎家的姨太太 ...

  •   “你手放开。”
      身侧的人只是又后退了半步,无情铁手依然死死钳住自己的手臂。
      “你手给我放开!!!”
      实在是疼得不行,乐柏声音骤然拉高,没被钳制住的手锤了黎瑞池几下,想让这个毫无自觉的人放过她并非钢铁铸造成的手臂。
      可后面的人只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又低声道:“我真的害怕,小柏。”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说,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先死的应该会是我,你真的不用害怕。”乐柏放平声音,“松手,求你,真的疼,别逼我揍你。”
      身后的人心不甘情不愿把手放了下来,又马上攥着乐柏后背的衣衫,壮硕的身躯贴着乐柏的一侧。
      ‘起码比之前好点。’乐柏妥协地想。
      殊不知她俩背后的秀杉和蕙兰就她们的这几个动作,眼神有来有往相互传递信息,要是现在俩人周边有支笔的话应该就能变出个长篇话本了。
      在乐柏眼前的罐子就摆在供桌,并没有像黎瑞池所说的那样有什么动静,甚至她都看不出罐子上有裂缝,只是罐子正中间的符咒略显怪异。
      上书:“上台中台下台保胎安在”
      是安胎符。
      通常安胎符要么是贴床头或贴动著,要么化了给孕妇喝,要么孕妇挂在身上,怎么可能会贴在一个小罐子放在别人的神主牌后边接受香火呢?
      乐柏伸手,拉着罐子上墨斗线的线头,其他人一见她这动静,除了黎瑞池外都齐齐后退了一步,她顿了顿,解开了墨斗线,将盖子拿了下来。
      并没有众人担心的所有情况发生,罐子里的是一个已有人形的胎儿。不足成年男子巴掌大小,青白的身躯浸泡在不知是什么的水里,那水在暖黄的烟火下显现出几丝暗红色。
      “这是,羊水?”阿福有过帮妻子接生的经验,他这样猜测道。
      其余几人赞同了他的猜想。
      胎儿此时在罐子里一动不动,没有半分还活着的迹象,乐柏皱着眉,沉吟不语,似乎没想好该拿眼前这胎儿怎么办。
      “该不会是你家那个夭折的孩子吧。”秀杉捂着鼻子,冲天的秽气让她感觉整个咽喉都是痛的,她捅了捅黎瑞池,问道。
      “不会吧,我听惠林阿妈说那婴儿长得很怪的,这个看着很正常啊?”黎瑞池按下恐惧,仔细看了看婴孩的五官,否认了秀杉的想法。
      旁边蕙兰和阿福都鼓起勇气凑上前查看,蕙兰按着胸口似乎在压惊,好奇问道:“那它现在是死是活?”
      “怕是准备要活。”阿福在旁幽幽说了一句。
      其余几个人都齐刷刷望着他,眼神好像都在嫌弃他说了些什么晦气的话。
      “开坛吧。”乐柏掐了掐手指做推算,对秀杉说。
      秀杉闻言一惊,疑问道:“这个时辰可以吗?”
      乐柏也面露难色,略显为难的样子:“勉强可以吧,总不能留着等啊,要是它真活了咋办。”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蕙兰看着那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躯,问道:“不可以让他活下来吗?”
      孩子已经有了人形,四肢五官俱全,除去青白的肤色,已然是一个可以活着的婴儿模样,无论对他做什么都让蕙兰有一种在杀人的错觉。
      乐柏只是摇了摇头,沉默看她,秀杉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人世间自有法则,不该出现的就算出现了也是他的不幸。”
      “准备开坛吧。”乐柏说。
      她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先前就说过乐柏道法天赋不高,她师父教授的也是体术居多,虽然也开过坛,知道科仪怎么做,但那些时候小师叔都是在场的,她还没试过单独主持法事。
      几人不再拖延,秀杉几个慌里慌张帮忙布置香花灯烛、钟鼓法器、五方旗号等东西,乐柏则回静室穿法衣做准备。

      那罐子胎儿被放在供桌前的铜盆里,乐柏已经行香取水完毕,秀杉那边也锤起法鼓,剩下黎瑞池三人则帮忙举旗幡,乐柏立定站在坛前,口中念念有词,再过了一会儿,她捏起手印,手指夹着一道黄符,念出了一句黎瑞池总算是听懂了的口诀。
      “天雷大将,操恶最灵。擒精追怪,上帝降临。吾今呼召,立到阶庭。急急如律令。”
      话音一落,她手上的黄符簇一下窜出火苗自己燃烧了起来,再松手,那黄符自己朝那胎儿的罐子里飘了进去。
      正殿外忽然闪了一下,凭空劈下一道响雷,罐子燃起了大火,里面的胎儿发出尖锐的鸣叫,几人只觉得耳膜都快要震碎了,蕙兰离得近,她看见那幼小的手在挣扎,顶开盖子抓住了边缘,好像就要爬出来的样子。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了,她竟然从那凄厉的叫声中听到了“娘亲”二字,惊得她差点了就拿不稳手上的旗子,心神都要被那刺耳的叫声给带走了,还是秀杉悄悄踢了她一脚她才回过神来。
      那锋利又痛苦的叫喊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愤怒,乐柏狠了狠心,拿起一旁贴着镇灵符的桃木小剑念了句咒,又将剑向那胎儿抛掷过去,剑穿入了心脏,那叫喊声终于停了下来,但火还在烧,乐柏不敢停下,还是捏着手诀念咒。
      直到念完了第九遍法咒,乐柏感受到炽热的强力从天灵盖穿过她的身体,灵力从手指直直射向那罐子,顷刻间,罐子如同被打破的花窗般裂开变为碎片,里面只剩下一些黑色的黏稠物质粘在罐子底部。
      秀杉拿来贴了灵符的陶罐,将碎片倒了进去,又加上封条,这才算是暂且做完了一场法事。
      几人撤坛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只觉得那叫喊声还萦绕在耳边,让人浑身难受。
      远在城内的黎家,佛堂里有一瘦小女子抓着破碎的玉珠尖叫,身后启夬法师只是静默看她,不发一言。
      女子见到启夬法师,手脚并用爬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袈裟含糊不清喊道:“孩子……孩子……”
      法师只是摇头,回道:“我早说过此举不可成。”随后便转身离去,只留那瘦弱女子匍匐在地哭泣。

      瑞城此地风俗是不会在中元节当天普度施孤的,百姓会在七月十四就开始祭拜亡灵,这天也被喊作“鬼仔节”。
      乐柏近来要帮黎府筹备的就是七月十四当天的施孤与七月十五当天黎家祭祖悼亡两个事情。
      算来离鬼仔节也不过四日,黎家姑婆又遣人喊了乐柏上黎府。
      乐柏正头疼怎么才能避开启夬法师的眼目插手进黎府,好把那死不瞑目的姨太太以及缠着黎文方不放的婴鬼给解决了,这下算是打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
      其实说来施孤台和祭祖都没什么好聊的,他们黎家搞这些少说也搞了几十年,一切都驾轻就熟,估计也就是因为之前姑婆说乐柏是黎家血脉,要乐柏帮忙劝着小师叔一起回黎家认祖归宗这事儿让姑婆频频约见她。
      在去黎府之前乐柏去了一趟赵家,为昨日的失约道歉,也顺便提醒一下赵禧词,她担心那女尸会闹事,怕是会伤害百姓,他这保安队头子得多加留意。
      去到赵家是发现荣禧源也在那儿,他跟乐柏不是很熟,俩人见面只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话。赵禧词显然是昨日的气还没消又闹起别扭,乐柏说话的时候特意别过头也不看乐柏,问到他只会“嗯嗯”回应。宝欣嫂子比较通情达理,还反过来嘱咐乐柏万事小心。
      她听到乐柏说起那死不瞑目的姨太太一事,提起了另外一件也有关于黎府的往事。
      四十几年前,黎老爷还在皇城当官,跟皇城里老恭亲王交好,彼时他有个姨太太,据说形貌昳丽善歌舞,在皇城里是鼎鼎有名,宝欣嫂子他爹娘当年还在皇城讨生活,偶然一次机会见了那姨太太一面,那容貌,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让见多识广的夫妻俩都啧啧称奇。
      自那以后半年,听说那姨太太就被送给了老恭亲王,本以为那女子总归是受不了亏待的,没想到又过了三四个月,就有传闻人一场怪病就香消玉殒了,老恭亲王也不厚道,人头七都没过,连法事都没做就将尸首丢去乱葬岗,宝欣嫂子爹娘俩想着虽素不相识,但既然知道了人的遭遇,也不好袖手旁观,俩人就喊上了胆大的伙计,谋划着帮人入土为安。
      刚去到乱葬岗就看到黎府当时的管家带着人,他们一行三人躲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黎府众人找到了那姨太太的尸首,没成想那姨太太压根没死,只是奄奄一息,黎府那几人也不管,活生生将人给烧死,剩下的焦尸倒是找了块空地给埋了。
      他们三人躲在角落不敢出声,等黎府家丁走了好久后才战战兢兢出来,给那可怜女人上了一柱清香。
      后来,大概也过了十来年,宝欣嫂子她爹娘攒够了钱回乡开了这酒楼,黎老爷官途坦荡一路从小郎中升任户部汉侍郎,直到老恭亲王怪病去世,他才被调任地方,兜兜转转的也回了瑞城。
      “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个姨太太?”赵禧词问。
      这谁知道呢?宝欣嫂子摇摇头,虽说只是个题外话,但大伙儿听到都不免有些不忍,几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是赵禧词打破了这僵滞的气氛,他说起蕙兰的小姨小姨丈俩人在省城是一对挺出名的商贩,稍作打听就知道了他们在南洋的住处,现在就只等教堂那边传消息了。
      几人再细细对了一遍他们的盘算,直到黎府的下人来催乐柏了才草草结束。

      黎文方这边的状况依然不见好转,自落水以后那婴鬼倒是没再找过他,只是脖子那片没了皮的地方反反复复发脓,黎老爷和姑婆把能请得到的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请来了黎府,还是没半分能愈合的迹象。
      那三太太还是日夜诵经念佛,黎文方烦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那咪咪麽麽的声音萦绕耳边,听得他肝火都旺盛了起来,姑婆可怜她胆子小不经吓,又真怕黎文方发火,打发她去了二房的佛堂。
      二房的黎文偲信佛,也在自己院子建了佛堂,不过早年一整房的人都下了南洋,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回瑞城,其它时候二房都是空置的。
      这次乐柏是和秀杉一起来的黎府,以需要帮手为借口。
      侍女领着她们路过二房的时候秀杉扯了扯乐柏的衣袖,又不动声色向院子内示意了一下。乐柏明白秀杉这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了。
      她捏了捏秀杉的手表示明白,两人神色平常跟着侍女进了姑婆的屋子。
      这次兴许是说的事儿不同,屋子内没有那些婀娜多姿的太太们了,姑婆侧靠在榻上,黎老爷和一个乐柏没见过的,看样子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也在。
      小女孩眼尖,见乐柏和秀杉迈了进来,马上起身拂开周遭的侍女,揽着乐柏的手臂,边将她引到黎老爷对面座位边笑道:“刚才爹爹和姑姑都在念叨呢,这一路上累了吧?”
      乐柏也不知道怎么喊人,只好都笑着点头。
      人也没冷落了秀杉,她又指挥侍女扶着秀杉也上了座,那侍女不太知道底细,刚想帮秀杉把帷帽给解下来,秀杉吓了一跳,推拒的反应大了些,把那侍女推倒了在地,她反应过来见到屋内众人神色各异,眼神都望向自己,讪笑道:“抱歉,脱下来怕吓着你们。”
      那女孩解围道:“没关系,秀杉姑娘,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生分的。”
      将这小插曲轻轻掀过去,又示意侍女把茶果什么的端上来,一套下来做得是体面又周到。
      姑婆脸上带着略赞赏的微笑,开口道:“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讲话,小柏来,”伸手将乐柏引到自己身边,“别看着小丫头年纪小,辈分可大着呢,你该喊一声姑姑的。”
      该喊姑姑,那么按照乐柏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女孩是黎老爷最小的孩子,名黎文清,年仅十三。这架势,怕是姑婆选定要培养起来接班的。
      侍女上前斟了茶,不出所料地,姑婆只说了些乐平子如何离家,如何从皇城一路颠簸回瑞城,又重说了乐平子乐柏两父女在山上的艰难等等,怕是说给在旁不出声只默默饮茶的黎老爷听的。
      听得差不多了,黎老爷就放下茶杯,掏出了两个红纸包的利是递给乐柏,秀杉那边则是侍女递上,他说道:“虽则从前也见过面,但那时你也不知道我们是亲人,这次就收下利是拿个好意头,以后在家生生性性的。”
      乐柏想说不用了吧,但姑婆和黎文清都催促她收下,她和秀杉对视了一眼,收下了那个颇为丰厚的利是。
      黎老爷也不久留,再嘱咐了几句话就称要处理公务,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熙熙攘攘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姑婆笑道:“准是你那些姐妹来了。”
      乐柏只觉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姑婆的话音未落就见到有十来个侍女簇拥着六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涌了进房内,本来还略显空旷的房间顿时变得拥挤,乐柏见秀杉连脚都往凳子里边收了收。
      几个女孩子上来便七嘴八舌地喊了人,眼尖的不等介绍便上前亲亲热热对乐柏喊了声姐姐,其余五个也都凑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局促得乐柏连忙站起身,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姑婆等了好一会儿才笑眯眯道:“好了好了,别闹你们姐姐,小柏这几个都是你本家妹妹,这段时日家里人少,你的弟兄们都在外求学呢,现下就剩一个在瑞城,等会儿你就能见他了。”
      随后又给乐柏分别介绍刚来的姑娘们,乐柏脑子乱哄哄的,一个也没记住谁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一长串的咒语是网上搜到的召刘将军咒,乱用的,不能这样用的话我去三元宫拜拜的时候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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