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smprincerose

4、第 4 章 下山

　　第二日清晨
　　星煌收拾好自己，直奔师尊房里，意料之中，师尊端坐于桌前，不论何时师尊在总是看书。初晨的微光洒在他身上，正如迟殇所说，只有仙人的称呼配得上他。
　　听见声响，师尊笑着说：“徒儿来了，吾算出近日宜下山。”这是他们的传统，毕竟星煌大部分时间是留在山顶，师尊怕他呆久了会觉得闷，所以会时不时的算一卦，看星煌什么时候适合下山。
　　星煌走到师尊身边坐下，直视着师尊说：“那适合去哪里？过段时间天就要热起来了，来得及赶回来吗？”
　　“西北或有奇遇。不过几天的时间，这次吾会去接星煌回来的。”
　　听到这话，星煌激动到直接站了起来，“真的吗！那师尊不能一起去吗？”
　　这是师尊第一次说要主动下山，星煌难免震惊。
　　师尊的笑意更浓“再等一等，会有机会的。这次徒儿想带什么小动物一起？”
　　“小老鼠吧，之前好几次鸟，猫狗什么的也有过了，还没用过老鼠。”
　　师尊手中灵力幻化，出现一只灰色的小老鼠，星煌接过，放在肩膀处。每次星煌下山，师尊都会用灵力幻化成一只动物，陪在星煌身旁，也是作为传信的工具。
　　星煌问出了昨晚困惑许久的事情。
　　“师尊，我的记忆是不是有些问题，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徒儿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师尊对上星煌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神。
　　“为什么师尊要教授我弓箭？”对于这件事星煌完全没有印象，他具体什么时候练的，师尊怎么教他，他一律不知，所有的动作都是他下意识做出来的，唯一有点关系的是他记得两把弓的来历。
　　“小时候吾与你讲书中的神话故事，你听完后对吾说，要效仿神话中的先人弯弓射日，没了太阳，以后再也不用受酷暑的炎热了。”想起往事，师尊总会露出温柔的神色，嘴角带笑。
　　真的吗？他小时候这么爱说大话？师尊居然还真信了！
　　“那师尊畏寒，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星煌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平静地继续问。
　　师尊神色如常，回答道：“吾一直是这样，跟吾的灵力有关系。”
　　星煌心中疑虑更甚，心中隐隐有预感，他缺失的记忆一定很重要。但是师尊现在不想说出全部的实情，他也有什么办法问出来，这种无力感让星煌有些浮躁，他迫切地想知道全部。
　　看着星煌的神色，师尊缓缓开口：“星煌，有些答案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过早的知道对你没有益处。”
　　“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有的时候隐瞒才是造成最坏的结果的原因。”星煌说话的时候紧紧攥着拳头，“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星煌有些激动。他从来不了解师尊，年龄几许，故向何处，为什么从不离开流云宗，身体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他怕有一天出事了，他也无能为力。
　　“吾不会有事。”师尊伸手想要拉着他坐下来。
　　星煌避开了，师尊一怔，随后又笑道：“星煌生气了吗？吾能处理好一切，不用担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师尊脸上的笑容刺痛了星煌的眼睛。
　　“处理好什么，像昨天一样吗？”星煌声音颤抖，“师尊不该来，那种事情，就算我死了，也不会…”
　　“不许说！”师尊突然站起来，手里的书掉在地上，脸上没了笑容，身体微微颤抖。又突然弯下腰，咳嗽起来。
　　星煌没想到师尊反应会这么大，连忙去扶着他，给师尊拍着背。刚刚一瞬间，星煌感觉师尊似乎在害怕。
　　“我错了师尊，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问了。”
　　他感觉到，与昨天相比，师尊身体似乎更差了。师尊只咳了一会，就重新直起身子，嘴唇发白，颤抖的手抚上星煌的脸，“星煌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吾会让星煌好好活着。”
　　下山的路上，星煌心里浮现的全是师尊清瘦的身影，听到那句话后师尊就像变了一个人，落寞，无依无靠，眼里满是悲伤。师尊完全可以当成一句玩笑话，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看来这些答案只能靠自己寻找了。
　　西北风大，地广人稀，那里的人热情豪爽也骁勇善战，稀罕的玩意也多。这次星煌特意多带了些银子，从师尊的一个大箱子里拿的，对银子的来处，星煌也不清楚。师尊开辟出一个单独的小屋专门存放许多值钱的好东西，不过占大多数的还是小孩子才会玩的各种玩具，星煌问起时，师尊只说是他自己做的，至于星煌带来的东西，似乎是在师尊自己房中，至少他没在别的地方见过。

　　客栈里
　　星煌随处找了个地坐下，状似无意的探听着众人口中的各种传闻消息。
　　“诶，听说了吗，前几日那流光宗的事。”
　　“那事儿谁不知道，闹这么大，关键啊，到现在人都没抓到。这次流光宗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那你们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头吗！”一道年轻的声音突然插话进来。说话的人嘴角挂着张扬的笑，见众人目光汇聚在他身上，拿起手边的茶，对着众人一举，一饮而下。
　　“小孩儿，又是你，今天又有什么新消息，说来给大伙乐乐。”
　　“快讲快讲！”
　　人群一阵喧闹，星煌问了问了身边的人，“这人什么来头。”
　　身边的大哥一拍他肩膀，“新来的吧，那个小屁孩，在这儿呆的久的人都知道他，他带来的消息，不知道真假，反正被他说的挺真。”
　　说完又看向那少年，“又有好东西听喽！”
　　星煌也瞧着那少年，看起来年纪挺小，站在凳子上，侃侃而谈，轻而易举的就调动起众人的情绪。星煌准备晚上找他聊聊。
　　让星煌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少年主动来着他了。
　　“这位兄弟，面生啊。”少年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在他耳边低语“带这么多钱，给我点呗。”
　　星煌看来他一眼，把他从身上甩开，后退了几步，拿出鼓囊囊的钱袋晃了晃，“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时邬把他带到街道上，自顾自的开始介绍。
　　少年名叫时邬，无父无母，在西北长大，虽然看起来年龄小，实际上他已经二十几岁了，这里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那怎么还叫你小孩？”
　　“当然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我啊！”时邬一脸骄傲，叉着腰，凑近星煌说“羡慕吗，羡慕也没用，哈哈哈哈哈。”
　　“......”
　　星煌闭上嘴不再说话，看着时邬在路上乱窜，一会到卖首饰的老板那儿说两句，一会又跟餐馆老板称兄道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很招人喜欢，没人不认识他。街上卖什么的都有，都是星煌之前没怎么见过的稀罕物，只是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间去买，他想知道这位跳脱的少年要带自己去哪。
　　星煌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时邬，还没等他开口，时邬顺势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说“想问我去哪？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星煌也懒得管他肩膀上的手，无奈道：“星煌。”
　　“星——煌——啊——”时邬故意说的很慢很慢，语气有些戏谑，眼睛盯着星煌，见本人没什么反应，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气“这名字真好听，你爹娘真会取名。”
　　“我没有爹娘。”
　　时邬一僵，又突然用双手把星煌掰过来正对着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开心地说：“你跟我一样啊！那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我的就是你的，我们是家人了！”
　　星煌白了他一眼，很干脆地转身大步向前走去，哪有第一次见面就互称家人的，听见对方没爹没娘还这么高兴，星煌和别人不一样，自小被师尊养大，对旁人没什么多余的情感，但要是让别人听见时邬说这话...星煌想象不到时邬是怎么活着到这么大的。
　　时邬从后面追上来，重新搭着他的肩膀，“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在这里吧！咱们还能做个伴。或者，你之前都是在哪的，去那也行。”
　　“......”
　　时邬在耳边滔滔不绝地说着，星煌也就静静听着，他不觉得有多烦人，可能之前从来没人像时邬一样，嘴里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永远热情，这样的人他讨厌不起来。
　　“你渴不渴？”
　　“啊？”时邬大概没反应来，呆呆地看着他。
　　星煌笑了声“我说，你说了这么多话，不觉得累啊？”
　　“不...累。”时邬高昂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转眼又露出笑容“这么关心我，我们果然适合当家人。”星煌觉得他刚刚眼中的情绪很熟悉，他想起师尊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到了夜晚，天空中能看到有许多星星，不像在山顶只能看到望不到尽头的白雾。要是师尊也在那就更好了。
　　时邬终于停了下来，蹲下身开始挖土。
　　星煌看了眼周围，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列在一起，风从远方吹来，带来阴冷的空气，星煌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哭声，甩了甩头，蹲下身去看时邬。
　　“在挖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手中动作不停，泥土不少都溅到时邬身上。土坑已经被挖的很深了，还没有见到任何东西，星煌都认为他在挖坟了。
　　于是把小老鼠放了出来，时邬吓了一跳，“这这这，你你一直带在身上！你怎么能随身带着这个！”语气里全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时邬直接跑到一个墓碑后面，只露出一个头，可怜兮兮地说：“我很怕老鼠的，你能不能先把他收起来，我马上就挖到了！你相信我，很快就好了！”
　　星煌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道了句抱歉，但并没有把老鼠收起来，“我用他帮你挖东西。”
　　时邬还缩在后面没出来，要是有这东西帮忙...
　　“不...不用了吧。”时邬勉强地笑了笑，“好意心领了，但还是算了吧。”
　　不过老鼠已经钻进了时邬挖的土坑里，继续向深处挖去，时邬拒绝也没用了。
　　星煌走到时邬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不是真的老鼠，是灵力化成的。”
　　时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还是个修炼的！”
　　星煌硬拉着时邬到坑边，让他去看，先是看到一个袋子从土里冒出来，时邬准备伸手去拿，接下就看到老鼠的头露了出来，然后是整个身子，他飞快把手一收，摸摸后退了一步。小老鼠用牙齿叼着袋子，爬到星煌的手心，把袋子放下。
　　虽然知道是假的，时邬还是僵硬着身子，眼睛看向别处。
　　“不想摸摸吗？”星煌开玩笑道。
　　时邬勉强把头转过来，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又立刻移开视线，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算算了吧，下次...下次...”下次也不会去摸的！
　　星煌不再逗他，收起老鼠，把袋子递给他。
　　时邬总算能恢复正常，深吸一口气，接过袋子，拉着星煌没有碰过老鼠的另一只手，向墓碑深处走去，边走边说：“今天你就先在这住下吧，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星煌看了看周围的墓碑，他是要和死人睡一起吗？星煌很合理的认为时邬是在报复他之前的行为。
　　当然时邬不会让他和死人抢地方睡，在层层叠叠的墓碑深处有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时邬拉他进去，点上蜡烛，屋里很小，只有一张草席铺在地上，一张桌子，一把凳子，桌子少了一条腿，凳子也有些歪歪扭扭的。这是时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