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鱼纹》符越

15、星星（八）

　　她把地上那个铁盆子一下子扣过去，里面的血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已经发黑凝固，此刻被她一翻，只剩下个倒扣的铁盆。

　　她轻轻说道：“这里面，装的是我的血。”
　　稚嫩的声音，却字字铿锵有力。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铅笔，开始在那些纸布上画画，边话边说：“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些不速之客，他们打扮的与其他村民很不一样，但是很像照片里的人，那张照片是妈妈偷偷塞给我的，她总给我讲外面的故事，她说世界不只是这个村子和山崖，外面的世界很大。”

　　“那次来了三个人，两个戴眼镜的叔叔和一个阿姨，妈妈骗人，因为他们也被困在了这里，他们没能走出这座大山。”

　　扶商猜到了：“是不是被村民们杀了？”

　　小女孩接着说：“事情过去，他把妈妈打了个半死，他说她只属于他一个人，也属于这座大山，后来他把我送到了村委会，我三天没有见到妈妈，也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村里面供奉着一个属于这个村子的“神明”，传下来的古谱有记，供奉神明最高规格是祭一幼童之血，效仿杀鸡取血，随后肉身挂于树下三天，埋于村中最年长的古树之下，“神明”就会满足你三个愿望。”

　　扶商颤声道：“那个女童，是你？”

　　她看向祭台，把所谓的神明拿了下来，“三个愿望，其一，我爹想要娶个新老婆再生个大胖儿子，一旁的刘叔乐呵呵地说他太贪心，他的愿望是能治好儿子的傻病，而芳如姑姑，她是悄悄许的这个愿望，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走出这座大山。”

　　扶商：“芳如姑姑是不是也是被骗进来的？那她为什么？”

　　女孩叹息一声：“芳如姑姑在这待了二十年，心里的刺早就被磨平，出逃多次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于是她将希望寄托在了奉神上。”

　　女孩突然狂躁起来，把手里的像狠狠摔在地上，“如果不是她，妈妈就能逃出去了，她该死。”

　　扶商：“所以你割了她的手腕，挖了她的眼睛，让她在惊恐中死去。”

　　女孩转换语气，期待地望着他：“哥哥，那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玩？你还没有回答我。”

　　看出他的犹豫，星星慢慢站起身来，眼珠开始变黑，兴奋起来，原本白皙的脸蛋也开始干瘪起来，像枯枝一样。

　　“如果你说不，那我就把外面的人一个个都杀了。”

　　房间开始缩小，那扇窗户也被一抹黑遮住，她枯枝一样的手想要斩断他的脖子，扶商退到门后，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

　　“说话啊。”女孩向前一步，带着死亡的气息。

　　“你好好想想，你留下，别人都可以带着那枚东西出去，一个换那么多人，不亏的。”

　　轰的一声门被撞开，一双手把他从里面拉了出去，他看到房子瞬间变回原来的样子，女孩又变得楚楚可怜，眼里满是不舍，躲到桌子下。

　　此刻他瘫坐在地上，泗七摇晃着他的肩膀：“扶商？扶商？”

　　他像失去了片刻呼吸突然看清这个世界，随后大口喘着气，“没事，我没事。”

　　身边的人都围上来，一双双眼睛都担心地望着他。

　　泗七把他扶到床上，担心道：“真没事？

　　接过小胖递的水，他缓缓道：“没事，我见到了星星。”

　　庄晓梦：“那个小女孩？”

　　扶商：“你们应该已经猜到，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她，有因必有果，梁妮逃脱未成功，村里的人把进村找梁妮的三个人都杀了，她自己也被打了个半死，丢在家里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到死都没有走出村子。”

　　庄晓梦愤愤不平：“这也太残忍了。”

　　扶商：“是啊，为了一己私欲和供奉“神明”，村里必杀一幼童作为祭祀物品和血引。”

　　小胖性情中人，听到此处已经流了眼泪，“不会就是她的女儿吧。”

　　扶商轻轻点点头：“是，效仿杀鸡，割开脖颈取血，再将其尸身吊到村里最古老的一棵树上三天，随后埋于树下，这是他们祖传下来的祖籍做法，而星星，就是这场供奉神明里的牺牲品。”

　　江蓝颤声道：“这完全就是封建迷信，杀人，就如同杀鸡一样，什么人性道德他们通通都没有了。”

　　泗七沉声道：“还有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扶商摇头：“没了。”

　　泗七轻哼一声，“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折腾了半宿，都累了，扶商也需要休息了。”

　　待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泗七轻声道：“她是不是还提了别的要求？”

　　他慢慢说：“也许是那棵古树感受到了她的不甘，赋予了她一丝灵气，这灵气转换为了怨气，让她大开杀戒，势必要为母亲和自己报此血仇。”

　　扶商：“那你觉得她错了吗？”

　　泗七面无表情：“我不能说她错了，可是如果她要带的是你的命，我不答应。”

　　“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这样你们不就都能出去了？”

　　泗七冷了脸：“我跟他们又不熟，让我搭上你的命救别人，我不干，我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先去找树挖身，她要带走你，也要过我这关才行。”

　　扶商被他逗笑了：“朋友，你确定你打得过小姑娘？”

　　“那就试试。”

　　话锋一转他嘱咐道：“这话万万不能与他们说，人心叵测，经不起考验。”

　　“知道了。”他倒吸一口气悠悠说：“但是我很好奇，那道门一直打不开，后来你是怎么打开的？”

　　泗七躺下盖上被子：“商业机密，让我休息一会儿，天快亮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得去找树了。”

　　谈话就此结束。

　　-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扶商醒来，泗七已经不在身边，那道门又上了三道锁，门前地面上有灼烧的痕迹，还有没有烧完的灰烬在地面随风飘动。
　　有人烧过纸。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其他几个人正在吃饭，还是土豆，永远的土豆，他一点肉腥都没有，他去厨房，婆婆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他。

　　扶商不解：“怎么了婆婆？”

　　婆婆盛了碗饭请他坐下：“你是第一个从那个屋子里走出来的人。”

　　扶商皱皱眉，难不成之前还有人进去过？

　　婆婆又在做针线活，织一件小毛衣，上面还织了一颗大大的黄色星星。

　　扶商扒了一口饭说：“我猜，这个是做给星星的？”

　　婆婆没有否认，只是说：“还有最后一点就织完了，我知道你们要去那棵树下了，把这件衣服在那替我烧了吧，如果能活着回来，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如实奉告。”

　　扶商：“还不够，如果能活着回来，八角鱼纹一样得奉上。”

　　婆婆手上的动作停了，随后轻笑道：“可以。”

　　他迅速扒拉几口，去找泗七，他正坐在门口的门槛处，村子里又起了雾，将一切都笼罩。

　　看到扶商来了，“睡醒了？”
　　扶商伸伸胳膊：“还行，意外的好。”

　　“那你告诉他们一声，带好工具走了。”
　　“奥。”

　　没一会儿庄晓梦他们出来了，扶商问了问钟安的情况，江蓝摇摇头，还是昏迷不醒，明天再出不去，他的性命可能真的就要扔在这里了。

　　一路上每走过一处两边的草木就开始凋零枯萎，走过村委会他们拐了个弯，最开始分组打探村里的情况时，双胞胎曾在西北处发现一棵大树，古木参天，四周并无村民居住，再往里走便是树林子，这树鸟儿最好的栖息之地，数十米高，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他们认不出来是什么树。

　　还没走到古树前，五米远处扶商就望见了这棵树，当真如他们所说，高耸入云，奇的是五米开外雾气四退，这是棵有灵气的树。

　　说不定已经成了精，离成仙不远了。

　　泗七看了看，树上绑了一条红丝线，大约有三米长，大概能拽住。

　　“挖吧，就在红丝线下这一处挖。”

　　扶商拿出婆婆给的红毛衣，在离树三米远的地方，烧起来，火燃起来，没一会儿就把那毛衣烧为灰烬。

　　“挖到了！”

　　一具木头棺材呈现在众人眼前，王奎一等人大汗淋漓，毕竟是个体力活，但几个人都不敢打开，生怕再生事端，众人都看向了泗七。

　　他撇撇嘴：“得，我来，我来开，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就行。”

　　他那一把铁锹用力一掀，棺材板就松动了，盖得不是很紧，只是这口棺材怎么看都是成年人的，这么大一具装一个小孩，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村民凑合了。

　　就这么各个角松了一下，随着猛地一下，棺材盖被掀开了。

　　庄晓梦发出惊呼：“这......这不是......”
　　王奎一叹了口气：“钟岁岁。”

　　棺材里装的正是钟岁岁，衣服还算完好，眼窝深陷，眼镜也不见了，一股难闻的尸臭味让他们不得不离得远些。

　　很少有人能受住这种气味，庄晓梦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现在看早就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被杀死的，泗七重新把盖子合上。

　　小胖问：“现在怎么办啊七哥，钟岁岁死了，这树下埋的是他，他哥哥还昏迷不醒。

　　“接着挖。”
　　众人都被这个指令愣了几秒。

　　庄晓梦缓缓起身抱怨道：“是，按扶商说的遇到那个小女孩，说她的尸身在此，但是我们为什么来挖啊，现在小女孩没挖到倒先挖出来自己的队友.....”

　　王奎之虽然没有反驳，但是也说：“不如我们就打开那间屋子，有什么鬼怪揪出来就是。”

　　泗七冷笑道：“说得倒是轻松，挖出她的尸身烧毁，树有灵气得以化解，那屋子里有镇压她的东西。”

　　庄晓梦不解道：“可是，既然她出不来，那些村民又是怎么死的呢？”

　　泗七：“我说她被镇压，没说她出不来，她只有一半的魂魄可以出来，却只能附在他人之上，不挖下去找，接下来杀的就是我们了。”

　　几个人听了这番话都不再有怨言，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棺材抬出来，一直挖到了一个硬硬的板子。

　　小胖欣喜道：“是不是挖到了！”

　　泗七跳下去扫了扫上面的土，用了许多铁链拴住，从上到下都用一根红绳绑住。

　　应该就是这具了。

　　扶商拿了绳子扔下去，“绑在铁链上，我们一起拉上去再打开。”

　　绑紧后泗七爬了上去，七八个人一起拉，可这棺材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十分沉，好容易拉上来，众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被一团阴云笼罩，树也发出飒飒响动。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