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他偏要勉强》陆杳鹤

8、第 8 章

　　她梦到了一些久远的旧事。

　　前世，花朝节后，江如婉时不时会想起那天，热闹的花市上，温其如玉的公子从人群中徐徐走来，问她：“小姐，可是你的手帕掉了？”

　　有一次在写字的时候看着窗外的花，竟仿佛回到了当天。

　　直到香草进来，才唤回了她的思绪。

　　原来是忠义伯夫人的寿辰到了，李夫人遣人告诉她，到时候会带着她去赴宴。

　　已经及笄的小姐，主母是要多多带着出门的，总不能让适龄的小姐连个可以说亲的对象都没有。

　　在忠义伯府，江如婉跟着李夫人见了好几个陌生世家子，家世都不错，但一看就是不学无术之辈，空有名头，绣花枕头。

　　江如婉面上保持礼节，心中不免带了对未来的彷徨。

　　江若兰陪着李夫人与李家族亲叙旧的时候，她走到了一个无人的湖边。

　　宁静的湖水似乎抚平了心中不安。

　　她静静看着，直到香草小声说：“小姐，有人朝这边过来了，是上次在花市见过的那个公子。”

　　她心中一动，转过头，果然见到分花拂柳走过来的傅仲青。

　　他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一见到她，眼中就只能容得下她。

　　只对视了片刻，她便低下头，行了一礼，避开他的目光。

　　“江小姐，又见面了。”他说。

　　“公子。”她却没有称他傅公子，尽管记得很清楚，他姓傅。

　　傅仲青没有在意这个，只是站在旁边，和她一起静静地望着湖水。

　　远处，有小童在湖边嬉戏，丢入一块石子，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江如婉忍不住问：“公子，你来此处，是为了观湖景？”

　　傅仲青毫不避讳地看她，“湖景虽好，但也要看和谁一起看。”

　　江如婉心中有些甜，又有些恼，面上把一切压下，淡淡道：“你我不过第二次见面，公子说这样的话，太过孟浪。”

　　傅仲青没有急着道歉，而是说：“古人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深以为然。”

　　“哦，既然如此，公子不妨说说，在你的印象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傅仲青沉吟一会，才道：“旁的不敢妄言，但江小姐今日看湖，是为了一个静字。”

　　她没有评价他的这番话，他也没有追问说得对或不对，两人只是继续静静地看了一会湖水。

　　场景变换，到了第二年，她目光灼灼问他：“傅公子，是否愿意尊重我，爱护我，一生一世？”

　　傅仲青毫不犹豫点头，“我愿意的，尽我所有，此生不渝。”

　　蓦的，他温和的脸庞上覆上一片寒冰，冷冷地看她，“江如婉，你变卦了，说好的一生一世，你却半生就放手！”

　　他一步步走近，双手箍住她的脖颈，越箍越紧，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道！

　　江如婉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许久才平复过来。

　　“半生？不，傅仲青，我们的一生，已经过完了。”

　　黑夜中，她说得轻而坚定。

　　第二日醒来，精神不算太好，但十五岁的躯体鲜活而有生命力，稍微调整了一下妆容之后，就看不出什么了。

　　来到玉娘院中，曹姑姑没有再说玉娘头疼，江如婉也看不出玉娘是真的好转，还是只是不在她这个女儿面前说，捡了花朝节的零碎事情说。

　　玉娘细心听着，点头道：“曲水流觞是极好玩的，你以后可以多多参加这样的活动。”

　　江如婉本来以为玉娘也跟前世的自己一样，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玉娘出身极好，又哪里是前世的自己可以比的，前朝的贵族更爱玩乐，岂会没玩过？

　　只是，江家交好的和她年龄相近的公子小姐，几乎都与李夫人沾亲带故，人不带你玩，能奈何？

　　江如婉倒也没有说出背后的弯弯绕绕，玉娘风光的时候不懂这些，落魄的时候也没机会懂。

　　她不需要走出这方小小的天地，只是可惜了江如婉，前世继承了她的清高，却没有清高的资本。

　　江如婉和玉娘说完话，接着去给李夫人请安。

　　见到江如婉，她先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笑着说：“几日不见，竟感觉如婉长大了不少，个子也高了。”

　　江如婉三日给她请一次安，但李夫人对庶子女都淡淡的，鲜少用正眼看他们，才会觉得她变了很多。

　　“都是母亲的养育教导。”江如婉也笑着说。

　　相比郁郁寡欢的玉娘，李夫人脸若银盘，气色极好，再加上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出入仆妇成群，是另一番风光。

　　前世的江如婉，虽然认为自己没有比不上江若兰的地方，但也曾想过，如果亲娘不是妾室，如果有李夫人这样的亲娘，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冷待。

　　这也是她和江若兰一直斗气的原因。

　　一个心有不甘，一个看不惯对方。

　　李夫人命仆妇递上一个帖子，道：“华容公主府上送来的帖子，说是得了几盆牡丹，邀你过去赏花。”

　　说到这里，看向江如婉的眼神带着探寻，“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华容公主有交情了。”

　　江如婉接过帖子，也有些愕然。

　　花朝节时，她玩曲水流觞的时候见过华容公主，但两人之间连话都没说上，更谈不上什么交情。

　　随即，她想起韩王，猜测真正的邀请人应该是韩王，有些犯难。

　　她并不想和韩王有过多的交集，但韩王无意是扩大交际圈的好方法，去还是不去？

　　想了一会，她道：“花朝节的时候和公主一起玩过曲水流觞，想是才过去几日，公主尚有一点印象吧，恰好给我送了一张帖子。”

　　看向江若兰，提议道：“我一个人去，怕是束手束脚，不如若兰跟我一同赴会？”

　　李夫人和江若兰都面露讶异，但很快，李夫人就笑起来：“极好，你们姐妹一起出门，在外也有帮衬。”

　　她意有所指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出去认识更多人。”

　　江若兰却古怪地看着江如婉，问：“你不会是花朝节惹了什么麻烦吧？怎么这么好心，还叫上我一起去？”

　　江如婉心中暗笑，果然最了解你的是敌人，虽然她和江若兰也算不上敌人，但两人看不顺眼互相斗气许多年，江若兰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只是，这也算不上什么麻烦，而是她对于自己在江若兰之前认识了韩王，有些不安。

　　她始终记得，江若兰是韩王的侧妃，虽然若干年后的她，看起来也许没有表面那么光鲜，但那样的归宿，在局势变幻莫测的京城，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就算一门心思钻营，也不想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何况，她和江若兰并没有深仇大怨，她们之间本无什么本质的利益冲突，年少的她看不明白罢了。

　　想到这里，江如婉笑了起来，“若兰妹妹说笑了，去公主府上，能有什么麻烦？”

　　这话很难接，虽然是顺着江若兰的话说下去的，但话里话外就好像在说，江若兰觉得去公主府有麻烦似的。

　　江若兰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夫人看了两人一眼，道：“好了，公主邀请，是你们的荣幸，到时候我叫人安排马车给你们。”

　　到了日期，两人乘坐一辆马车出发。

　　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江若兰这一次打扮花了更多心思，不仅衣服首饰都是时兴的款式料子，连妆容也艳丽了许多，目的就是要把江如婉压下去。

　　但看到江如婉的时候，江若兰又黑脸了。

　　江如婉压根没有怎么打扮，一袭浅碧色长裙，头上一根白玉簪，最值钱的不过是耳边一对金珠耳环。跟平日里的打扮差不多。

　　相比之下，盛装打扮的她好像小丑一样。

　　江如婉笑眯眯的，一开口就是称赞：“若兰妹妹今日容光焕发，真好看。”

　　江若兰皮笑肉不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比不上姐姐天然去雕饰，丽质自天成。”

　　“妹妹说笑了。”江如婉笑道。

　　江若兰坐上马车后，一句话都不想说，已经开始后悔跟江如婉出门了。

　　但到了公主府，因是江如婉带她过来，江若兰不得不谦让道：“姐姐先下车吧。”

　　江如婉道了声谢。

　　江若兰疑心她下车会把自己撇在一边，这才符合姐妹俩向来的关系，她甚至已经打好了腹稿，等回到家要如何向母亲告状。

　　哪知道，江如婉先一步下车，竟是含笑在旁边等她，等她下来，更是陪在旁边，既不快半步，也不慢半步。

　　做足了姐妹和睦的样子。

　　江若兰浑身不得劲。

　　俩人入府，不多时就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气派不凡的贵女，众星拱月在众人中间。

　　华容公主身世和韩王有点像，也是早早没了母妃，可能因这个缘故，和韩王关系不错。

　　今上的女儿不多，华容公主贵为天家之女，气度固然是有的，但相比华章公主，还是逊色不少。

　　但今日没有了华章公主，她的光华又显现出来。

　　有婢子在华容身边说了什么，华容朝这边看过来，远远朝江如婉两人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过了会，竟是从人群中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