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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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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轮,七点对二点,应佚对龙王。
龙王组织这么个游戏,本就是想看个热闹的,谁知道几轮下来怎么都不对味儿。不对着不对着,突然对上应佚,这味儿直接窜上脑门。
龙王要抢真心话。龙王激动得跳了起来,结果被应佚拿树枝狠狠地抽了好几下。
龙王并不放弃,他抱着负了伤的手臂跑出好几步,扯着嗓子要真心话。应佚嫌他丢脸,索性大度地让给他。
计获事足的龙王等着周围的小辈们都安静下来了,才不紧不慢道:“应佚,应佚上神,现姜午山神仙侍,活得比山神都久、喝的应入梦比我都多,可却是个邪佚伪善之辈!”
应佚猛地又把手里的树枝抽在龙王身上。龙王嗷嗷着又跑出几步,尉迟皞带头乐到顾不上仪态。
见应佚恶狠狠的目光投来,尉迟皞连忙闭嘴坐正,并示意应佚讲违心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
应佚看着龙王,道:“无感。”
龙王道:“……无感?”龙王愤愤道,“怎么就无感了?哎不行,你这说得不行,得表演才艺啊!”
尉迟皞连忙点头附合,应佚各赏了他们一个白眼。
“无感就是无感。才艺没有,你要是实在想看,让麟儿给你表演个请雷。”
被点名的金麟儿随即又起了身,几只狐狸和龙王随即又将她请回了座。
失了兴致的龙王甩了甩衣袖子,撇嘴道:“行吧行吧,无感就无感。唉,咱俩好歹相识两千余年,你对我居然就一句无感。我花上两三年,养只鹦鹉都比你能说!”
应佚把树枝扔向龙王。龙王一惧,飞到了半空。
应佚对着在半空的龙王喊道:“有本事你别下来!”
龙王对着在地上的应佚喊道:“不下来就不下来,我再在天上溜达两圈!”
喊罢,龙王就飞走了。咬牙切齿的应佚让小辈们都去睡觉。
夜深,小辈们都睡熟了,阖着眼的应佚察觉身边有谁靠到了耳边。
“若是你和阿嬗对上,你选真心话还是违心话?”
应佚选择不答,而身边的声音也没给他答的机会。
“我猜啊,阿嬗会先发制人,选真心话,然后说一句你的坏话。不过嘛,你也适合对阿嬗说违心话。”
应佚睁开的眼,撇向了身边的龙王。
“日后我教诫小辈,你少插嘴。”
“我也劝诫你一句,阿嬗喜欢这只狐狸喜欢得紧,你那些古时就刻板的心思,只会让她多受累。旁的谁或许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尉迟皞独自对上犬祅的时候,你是想让他死的。留着他,是为阿嬗好,也是为你好。可别今时宁乐的日子,就让你把古时那些旧事都忘到脑后了。”
应佚重新阖上眼不作应答,龙王识趣地滚去了一边。
转日一早,应佚一行下了山。
季禾如今住在胡迎尘的医馆里,医馆所在的城依旧是座荒城,之前在城内的可怜人大多被奉山真人残杀,季禾回到这里后一一安葬了他们。但没多久,又有了新的可怜人流落至此。
这世间有繁荣笙歌,便有流亡奔命,风水轮流,哪里都躲不掉。
季禾守着这座城,替胡迎尘继续为来这座城的人治病,也会跟他们一起钻研医学药理,以免在自己出门伐祅的时候,没了郎中看病。
这些年,应佚一直有书信给季禾。季禾得知,只要自己不断修行,终能有剥离狐丹的一日。虽然狐丹在他体内,胡迎尘的魂魄也会常伴在他左右,但他不想如此束缚着胡迎尘。
且剥离狐丹,胡迎尘才能去轮回。也许有一天,还能再见到他,哪怕他不记得自己。
分别之前,应佚把身上的百露水尽数留给了季禾。应佚知道,季禾因前世的变数过得不易,但这亦是季禾此世既定的命数,他身为神,无法多加帮衬,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尉迟皞道:“想回姜午了,随时回来,我带你尝尝姜午的糕点!”
季禾微微一笑,应道:“好。”
赶到姜午,将将入夜。
尉迟皞让回尉迟府的漆凡代他向狐主和狐主夫人报个平安,再匆匆道过别后,丢下应佚往后山赶去。
在他看见那座四方宅院时,他忍不住再加快了步子。
“……谛君大人常在第九重天,有什么话都是白泽上神来传达。旁的,确是不知了。”
“无碍。此外,今日的话对谁都不要提起。”
“是……山神大人,若谛君大人……”
“做你们能做的。”
“……是。”
大门沉闷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孤寂的后山,通言阵随即关上,随后是尉迟皞的声音。
“阿嬗!”
尉迟皞跑过平桥,跃上台阶,一把将刚起身的阿嬗抱了起来,原地打了个转。
阿嬗难得露出慌张局促的神情,两只手紧紧抓着尉迟皞的肩膀,生怕自己会掉下去。而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能看清的,还是只有眼前的尉迟皞。
尉迟皞笑意盈盈、目光灼灼,将晦暗的四方宅都点亮了。
阿嬗别开视线,让他放自己下来。
应佚在后面慢悠悠地跟了上来。没谁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晦暗的四方宅再晦暗了几分。
被放回到地面上的阿嬗道:“去洗把手,一会儿就能用饭了。”
“好!”
尉迟皞“噔噔”地跑开了。应佚在阿嬗坐下后也跟着坐了下来,顺势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些是?”
阿嬗把拟好的文书递给他,再顺着应佚的目光,看到了堆在案几上的还没做好的扇骨。
“你用仙器一贯挑剔。我就想着用应是树的木,给你做把新的。”
应佚咧开了嘴笑着,一脸的欣慰。
“文书你再看看,若是没什么要再补充的,就早些拿去给沉业。”
应佚打开看了看,随后收到一边。
“过几日,贺年府上庆功宴,一起来?”
“与我有何干系?”
应佚一本正经道:“怎么没干系?!山神大人千里迢迢把漆凡送过来,多辛苦啊!”
山神大人给了他一个白眼。
应佚自顾自乐了乐,又道:“这几日有乖乖用药吗?”
阿嬗淡淡回道:“用了。”
“来,我给你把把脉。”
阿嬗虽不情愿,但若执意不情愿,应佚只会比她更执意。无奈着,只得把手递了过去。
“仙力运转还是受阻……不对啊,怎么仙力比之前少了那么多?”
“许是我借漆凡身体用了仙力,还没恢复吧。”
“用的都是你自己的?!”
“嗯。不然还不够到洞山的,那具身体就歇了。”
应佚叹了好大一口气,应佚拿这位山神大人是毫无办法。
“身子也还是不见好。”应佚把手收了回去,“你的神结,你自己有看过吗?还是老样子?”
阿嬗也把手收了回去,仍是淡淡地回道:“嗯。”
那些修仙飞升的也就是记在《神谱》上的上神,都有神结。神结的位置不固定,每个神结也都不一样。在古时的神人之战中,人发现神结是神的凭证也是神的弱点,毁掉神结便能杀掉神。从那个时候开始,神不灭的传闻被打破了,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神不再将自己的神结的位置告诉任何旁的谁。
应佚看着仍是漫不经心的阿嬗,啜一口茶、刻两下扇骨,一点不着急的模样。
“阿嬗,”应佚忽而道,“你,有没有对尉迟皞动情?”
阿嬗终于舍得抬眸瞧他一眼,带着不满和不悦,还丢了手里没刻好的扇骨。
“医术不行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见阿嬗和平常一样微恼,应佚反倒不像平常一样得逞地乐上一乐。
古时的神,几乎没有感情。生气的时候是微微发怒,高兴的时候是淡淡一笑,他们生来就是如此,便把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视作异类。
古时的神,寿数无疆。但在第一位神选择留在地界与人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不再永生,她会死亡。
古时的人,把这种感情,称为“爱”;而古时的神,将这种感情,视为“毒”。
致死的毒。
无药可医的毒。
一旦沾染上,等着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混沌和再也出不去的九重塔。
这也是,让神死亡的第二个办法。
阿嬗如今因染上九重塔的鬼魇,导致神结弱化,随时都有入混沌的可能。应佚这些年一直用药抑制着,沉业也不断地找寻办法,但若这时她再对谁动情,染上情爱,他们便再也无计可施了。
应佚严肃地,又有些拿不准地说道:“阿嬗,你可以偏袒尉迟皞,可以不断了与尉迟皞的鬼结绳,可以收尉迟皞做弟子让他留在四方宅……但就一点,切不可对他动情。否则到时候,我就、我就……”应佚心一横,“我就帮沉业,让你应了这门亲。”
与其让阿嬗呆在姜午,给尉迟皞日久生情的机会,不如让她与沉业成了婚,搬去第九重天。
他不能,绝对不能,真的不能,再让什么狐狸,毁了阿嬗……
阿嬗不耐烦道:“知道了。”
应佚还想继续说什么,尉迟皞又“噔噔”地跑了回来。
见尉迟皞来了,应佚起身,准备离开。
“哎应佚,你今日不跟我们一起用饭吗?”
应佚举了举手上的文书,道:“我还有事,你们用吧。”
应佚再看了阿嬗一眼,才离开。尉迟皞注意到阿嬗的神情也有些不对,似乎又是应佚恼了阿嬗。
“阿嬗……”见阿嬗始终默着不作声,尉迟皞捏起两个拳头,道,“我去帮你揍应佚!”
阿嬗一把拉住一只脚已经迈出去的尉迟皞。
“不理他,我们用我们的饭。”
“好!”尉迟皞紧跟在阿嬗身边,“对了阿嬗,我跟你说,你没来之前,应佚可惨了。我还以为他跟你一样,是很厉害的呢,结果有好几次,差点就被犬祅吃了!要不是有我在,你可就见不到他了……不对,见不到也好。他一回来,就惹你不高兴,该让犬祅吃了他才是!”
“无碍,来日方长,下次再找机会。”
尉迟皞本来就是想说点应佚的坏话,再放个狠话,让阿嬗消消气,他没想过阿嬗会鼓励自己再接再厉。
尉迟皞重新捏起两个拳头,道:“那我、我努力?”
阿嬗一笑,抬手摁下他的两个拳头,顺势再揉了揉他的脑袋。
尉迟皞本想再说点什么,可肚子猝然叫唤了起来。这些天他在外面本就没怎么吃好,顿顿都是勉强果腹,今日又盘算着留着肚子等回来了再敞开吃,连果腹的程度都没吃到。
“呜,阿嬗……”
尉迟皞觉得丢脸极了,一心想着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可阿嬗已经听见了,再藏起来,怕是更丢脸面……
阿嬗笑意深了深,柔声道:“用饭吧。”
“嗯!”
在扒拉了两口饭后,尉迟皞又忍不住去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大到他们是怎么被算计掉进井里的,小到路上看到的奇怪虫子,总之他什么都想告诉阿嬗。
“阿嬗阿嬗,龙王有两颗骰子,可新奇了,据说有百面呢!你后来不在,我们还玩了一个游戏,说实话,有点无聊……”
回廊点灯,栏台疏影。是四方宅院又闹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