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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比试 ...

  •   转日,十五进八,漆横悠闲地坐在看台上,嚣张地冲着尉迟皞和金麟儿笑。

      再转日,八进四,金麟儿如愿对上漆横。

      尉迟皞和贺年坐在看台上,担忧着。

      看台上担忧的,还有金麒。他这娇蛮的妹妹,闹了几日,非要他们的阿爹使些手段,要她对上漆横,还说什么,提前收拾漆横的得是她,最后对上尉迟皞的也得是她。

      “怎么,不叫那只畜生出来?”

      “怕某些狐狸输了比试不认账,又往鬼听身上赖啊!”

      漆横哼笑一声,拔出了剑。金麟儿抽出缠在腰间的天雷鞭,在比试的铜锣敲鸣之时,猛地抽向了漆横。

      漆横往侧前方的木桩跃去。这是金麟儿开场惯用的伎俩,虽然前几次还能让部分对手来不及躲避,但现下的对手是漆横,漆横又看过她之前的比试,不会蠢到不备些应对的法子,也不会迟钝到避不开。

      那根木桩猛地裂成两半,中间的木桩也有被波及,造成了一定的损坏。金麟儿这次开场,虽还是用的同一招数,但明显力道更大、下手更狠。这一下,让之前那些和金麟儿比试过的狐狸纷纷在看台上吓了一哆嗦,庆幸起金麟儿对他们的手下留情。

      漆横在快步逼近。金麟儿虽立地再了挥鞭子去,但漆横也是拿准了金麟儿不擅近战,才一开场就卯足了气力。

      漆横跃起,剑就要落在金麟儿的头顶上。

      金麟儿往邻边的木桩跃去。在朝第二根木桩跃去的同时,在半空,朝着还没来得及踩到木桩的漆横,再一次挥出了天雷鞭。

      只见漆横拿剑缠住了天雷鞭,随后又稳稳地落在了金麟儿站过的木桩上。

      一时双方僵持不下。

      “我就奇了怪了,那尉迟皞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们都围着他转。他不过有个做狐主的阿爹,又拜了山神大人做师尊,说到底,也就是个有些气运的孬种罢了。”

      金麟儿笑了笑,道:“我说呢,皞哥哥到底有什么好的,那么多雌狐狸围着他转就算了,还有你这么一只臭虫缠着他。说到底,原来是忮忌啊!”

      “你?!”

      “也难怪,有个做狐主的阿爹,又拜了山神大人做师尊,不遭点忮忌,确是天理难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有的狐狸自己没本事没气运,可不就只有忮忌的份儿了吗?”

      漆横怒目切齿,手上加了力道。

      比蛮劲,金麟儿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此刻底盘不稳,已有跌落的趋势。

      弃兵器,再周旋片刻……还是被甩下去,认下输名……

      ……不,她哪个都不选。

      她要赢。

      赢过漆横,赢过所有狐狸……赢过尉迟皞!

      金麟儿往身侧的木桩跃去,同时挥去天雷鞭,靠忽远忽近又不时难测的鞭法,让漆横几度无措。

      无措的漆横竭力稳着身子,可手里的剑还是没出息的时不时被那难测的天雷鞭带了去。

      漆横知道这局势不利。可金麟儿这会儿没有章法,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章法化解局势。

      他只能放那鞭子回去。

      尽管他知道这一放,或许是断了自己晋级的路。

      漆横连忙重新调整,金麟儿一击已经追了上来。漆横招式已乱,只能先拉开了与金麟儿的距离。

      尉迟皞和贺年纷纷替金麟儿松了口气。

      金麟儿没有就此停下。天雷鞭再追,是不给漆横任何的机会。

      天雷鞭下,漆横只能四处逃窜。诡谲,毒蛇一般的招式,不断向他袭去。

      此刻的金麟儿,挥鞭幅度之大,且不准备保留气力的架势。而漆横在狼狈的逃窜下,试着抵挡中,逐渐适应攻势,重新稳当地站在了木桩之上。他得意起来,心想着这不过是金麟儿山穷水尽,撒泼罢了。

      金麟儿的攻势停了,似是累了。漆横本想道“也不过如此”,却发觉除了自己脚下和身后,周围能越过去的木桩,尽数毁得差不多了。

      可是那有怎么样,身后还有木桩,自己不完全没有退路。想到这里,本还慌神的漆横,又重新得意起来。

      “怎么,没招了?”

      金麟儿无声笑了笑,道:“确是最后一个。”她抬去头,望起了天,“今儿,大抵是不会出日头了。”

      毛毛细雨停了有半日了,几缕丝凉的风吹着。阴云不散,天光不来。

      漆横绕了个圈儿,朝着金麟儿砍来。金麟儿没什么木桩能再躲的,只能挥挥鞭子,保持距离。

      可方才那几下发力太过,要对付攻势正猛的漆横,是有些困难。

      她只能先撤,在漆横带着那同样蛮横的剑到来之前。

      而漆横算准了一般。他的手里掷出了什么,本要踩到下一根木桩上的金麟儿这就靴底一滑,要往桩下摔去。

      贺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抓起了尉迟皞的手。尉迟皞虽被抓疼了,光天化日又有伤风化,但贺年紧张的样子,尉迟皞着实不忍把手抽回来,只能忍着疼,无声地张大了嘴。

      贺年激动道:“这、这畜生啊!如此手段,胜之也不武啊!”

      尉迟皞惊诧地看向贺年。

      没承想,有朝一日能听到贺年骂出脏来。要知道,尉迟皞都还没听他五哥胡招妹骂过脏呢,尉迟皞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木桩有一丈高。金麟儿速即用天雷鞭,将手腕和木桩绑到一起。

      只是身子晃荡,带着撕扯的疼。

      漆横是个热心肠的,漆横自然要去送她一程。

      而贺年抓着尉迟皞的力道,也就越狠了。

      尉迟皞终于忍不下去,龇牙咧嘴地要将自己的手从贺年的手中夺回来。

      可他夺不回来。

      贺年抓着他的手要他也振臂高呼。

      尉迟皞呼不出来,他只觉得这臂被振得连脑袋都昏起来了。

      比试场上,是金麟儿重新站回了木桩。

      之前的晃荡,只是她在蓄力而已。为整个身子撑回到木桩上蓄力,也为给必然会来“送她一程”的漆横一脚蓄力。

      漆横这会儿学起了金麟儿,手扒住了木桩,是要爬回来。可木桩本就还没干透,漆横也只是摸到了木桩的边缘,不掉下去就很吃力了,爬上来更是困难。

      漆横一边撑着,一边冲着裁判席上的金啸嚷道:“她已经掉下去了!”

      金啸缓了口气上来,却没开口。而看台上的狐狸,有没看出来的也都听着了,都知道金麟儿是被漆横暗算才摔下去的,但那一摔并没有彻底掉下木桩,而是用特别的方式重新获得了优势,扭转了局势。

      敲锣的狐狸宣判道:“比试继续。”

      漆横不服,连忙瞪着腿要扒回上来。

      周身一圈天雷鞭,天跟着暗了暗。地面上碎桩的木屑作起了响,不断浮了上来。

      得了敕令一般。

      “雷,至!”

      猛地一道天雷,劈在了漆横身上。

      漆横顿感酥麻无力,一个抽搐摔到地面上,脸上还挂着错愕。

      尉迟皞也错愕,他可没想到金麟儿还留着这么一手。

      “鬼听,咬他!”

      被唤出来的鬼听咧着一嘴的利牙冲了过去。漆横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

      可他本就还无力着,没两步就被鬼听追了上来。鬼听并不客气,咬下漆横一截裤腿,引来看台上一阵哄笑。

      “鬼听,回来。”

      金麟儿一跃下了木桩,鬼听哈着舌头小跑到金麟儿身边。金麟儿抬手摸了摸它,这只凶兽便像幼犬一般,撒娇着把脑袋凑上去,讨要更多的抚摸。

      最先冲到金麟儿身边的是贺年,而鬼听瞧见贺年,逃一般地躲回去了。贺年不断重复着“太厉害了”,激动得像是他赢了一样。跟上来的尉迟皞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向金麟儿控诉贺年对他的所作所为。

      裁判席上的金啸,欣慰地点了点头,看台上最后一排的金麒,在威逼的眼神下抬去了大拇指。

      金麟儿得意着。

      她确是有得意的资本。

      她是姜午山金狐,是最有钱的金氏,是享尽宠爱的大小姐,而今往后也是没有狐狸敢轻看的金麟儿。

      “皞哥哥,我厉害吗?”

      “厉害厉害。”

      金麟儿得意地又昂了昂头。

      她还是不在乎任何狐狸的想法,好的坏的都不在乎。她还是只在乎尉迟皞的想法,好的坏的都在乎。

      还是转日,四进二,尉迟皞对漆凡。

      铜锣还未敲下,漆凡忽而向尉迟皞致了声谢。

      尉迟皞一直记挂着漆凡,记挂着他近些的日子。

      漆凡寡言少语,比试了才来,比完了就走。尉迟皞没见过他和什么狐狸有什么来往,又恐去客栈会叨扰到他,便一直拖着耗着。

      尉迟皞欲要张嘴,铜锣敲鸣。

      漆凡的攻势立时逼了上来,一改先前的保守。尉迟皞的心思还不在应战上,见他这么冲过来,只得先往后拉开距离,集中思绪,专心应战。

      漆凡此刻并不从容,他想速战速决,直接解决掉尉迟皞。

      可尉迟皞已开始了反击,漆凡的猛攻逐渐被压制,也就失了解决掉尉迟皞的机会。

      “漆凡……”

      “你到底想怎么样?!现下是比试,不是玩笑打闹!”漆凡猛地嚷道,脸上是少有的怒意,“不管对手是谁,你都一副自若散漫的模样。怎么,耍我们很好玩吗?!漆横嫌恶你,我也嫌恶你!你这样的狐狸若是生在漆家,早就挨了几百顿打了!”

      尉迟皞也停了下来,站在木桩上,无措着,颤声道:“漆、漆凡,你怎么了?”

      “你要是觉得这种比试无关紧要,索性就不要参加!反正就算不参加,也对你的身份、地位、名气,不会有影响不是吗?!”

      尉迟皞跟着恼火起来,怒道:“我没有觉得比试无关紧要!我参加比试也是有我的因由的,我也是想拿魁首的!”

      “那就认真点,别一副瞧不起谁的样子!”

      看台上的金麟儿愤愤不平道:“他凭什么凶皞哥哥,他凭什么这么骂皞哥哥?!亏我们之前还帮过他!等着,下回我放鬼听,连他一起咬!”

      金麟儿挥着拳头,贺年只管点头附合。

      尉迟皞看着严肃的漆凡,尉迟皞重新抬起长吟。

      剑,指向了漆凡。

      这一次是尉迟皞先发动攻势。

      一时剑光凛凛,双方是势均力敌。

      尉迟皞扭动手腕,长吟指尖而转。

      剑被搅了进去,漆凡索性松手。在另一只手接剑后,立地抵剑而上。

      又是两招又是难分,两只狐狸再次拉开了距离。就在看台上的狐狸们准备缓口气上来的时候,却见两只狐狸再次跃去,剑光闪过,将没能缓上来的气尽数斩了。

      漆凡步步紧逼之势,尉迟皞自是寸步不让。

      狐狸们在惊叹,漆凡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尉迟皞也在惊叹,漆凡居然能藏着这么多的本事。

      漆凡虽是被漆家赶出门的狐狸,可他远有比漆横更好的身手。若他当初留在漆家,不知会有怎样的造诣。

      那是尉迟皞想看到的漆凡,也是漆凡在梦里幻想过的模样。

      可惜梦终究是梦。梦会醒,漆凡的剑也会断在尉迟皞之下。

      漆凡看着被斩断的剑,像是没能清醒过来的梦。他恼那斩断的声音,也恼没能清醒的自己。

      恍惚着,漆凡说道:“是我输了。”

      漆凡踩回地面,往门口的方向去。他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的漆凡,埋着头,额前微卷挡着大半张脸,默默地干着脏累的活儿。

      “漆凡!”

      尉迟皞追了上去,尉迟皞喊住了漆凡。

      可尉迟皞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在那之后,漆横没再找你麻烦吧?”

      漆凡摇头。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会再去报复你呢……”

      漆凡要走。

      “漆凡!那个什么,要是他再找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揍他!还、还有,我准备去用饭了,还去你那家。刚好大家都在,我请客,你也来吧!”

      良久,漆凡才开口说道:“我没在那儿干了。”

      “……”

      漆凡真的走了。

      尉迟皞还是去了那家客栈,还是点了一桌子的菜。尉迟皞没见到漆凡,漆凡真的没在那儿干了。

      原来那次干架之后,漆凡向掌柜提出要离开。掌柜知道漆凡家的事情,起初虽也不放心让他在店里做活儿,但又心疼他,便让他在后厨帮工。

      “我头回见他,他才二十六岁。那么小的孩子,瘦巴巴的,小脸也是脏兮兮的。大雪天的,手啊脚啊冻得跟冰柱子似的。我给他拿吃的,他以为我是要赶他,就跪下来求啊,说什么都肯干、什么都愿意做……七公子,您能劝劝他吗?店里没什么事儿,已能重新开张了,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回来吧。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知道他的,他是个好孩子呀……”

      尉迟皞坐回到板凳上,他不敢看掌柜抹泪的模样。

      金麟儿和贺年看着无神又无声的尉迟皞,连忙再询问了去。

      尉迟皞依旧没作声。他抄起碗筷,夹着那一桌子的菜往嘴里塞去。

      大口大口地,像是饿极了,像是瘦巴巴的小漆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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