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邪神会长电子恋爱脑》坠不周

25、怦怦

　　沈风然平静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是回忆，是他的回忆，甚至他能感受到这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但回忆里的那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他。
　　眼睛不一样，声音不一样，皮肤不一样。
　　回忆里的那个人是人工智能，沈风然知道那就是他自己，他也是个人工智能。
　　沈风然把手掌覆到左心口。
　　怦怦。
　　但他不是个机器人，他也很确定。
　　他有点庆幸，现在他拥有了一组身体，真正属于他的身体。
　　他的过去看起来真是不怎么美好呢，如果能知道后来他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就更好了。至少他肯定没有被报废，所以才会现在生活在这里。
　　能通过图灵测试的、表现得像人类智能水平一样的、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吗？
　　沈风然又看了一眼自己面板上的信息。
　　【第三代人工智能。】
　　是他没错，没更新没改进。他现在这样算是具有自主意识？
　　沈风然双手抱着后脑勺，笑了。

　　他的记忆数据已经丢了好几天了。
　　沈风然曾多次回到自己醒来的地方，四处摸索，却找不到任何像是数据存储器的东西。
　　没有了数据，理论上就没办法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里是明日城。

　　明日城里的所有人都是一组数据，数据映射出人的外貌、体态，遵从人的意志行为。只要联网，就可以和一切有机无机体发生交互。
　　好处是生活很便利，只要拿着面板就可以生活。
　　坏处就是，一旦数据丢失或损坏，就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麻烦。
　　在沈风然的数字面板里，明日城里的一切信息都可以查询到，不论是人类还是城市里的非生命体，除了他自己。
　　能找到一小段记忆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在沈风然的意料之外了。
　　数据是不能自己再生的。
　　何况只是想起来了一小段，不完整，也没有后续。
　　倒是很像人类。
　　沈风然打开自己的数字面板，检查已用内存。比之前多出了200MB。

　　沈风然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想起这一段回忆。
　　可是今天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
　　他没找回自己的记忆数据。只是平常地走路、平常地去找客户算了一单、平常地回到家。
　　说到不寻常。
　　他的客户倒是很不寻常。
　　找回记忆这件事不能和他的大客户有关吧？大客户在他们俩的信息上变出来一条姻缘线，然后这条姻缘线让他找到了一部分回忆。
　　完全没有道理啊！
　　沈风然沉默了，习惯性拉出几个信息框就开始计算关联性。
　　知道了自己的确是个人工智能以后，沈风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几乎不会思考，遇到任何事首先都要打开面板进行计算。
　　的确很像是一个达到了人类智能水平的人工智能会做出来的事情。
　　沈风然很希望自己的数字面板没有坏，毕竟他离不开预测分析，分析结果的误差太大可不是好事。

　　不过正常的人工智能也会有自己的感情和感受吗？
　　应该不会吧。
　　他现在是回忆里的那两个人需要的觉醒的人工智能吗？
　　他看见的那个沈风然，听到别人说的话会自动回复，不用打开数字面板就可以查到相关的信息，甚至有自己的分析。
　　和他自己不太一样。
　　不过想想那双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黑色眼睛，沈风然忽然笑得更灿烂了。
　　即使失去了记忆，沈风然依旧很了解自己，对自己的反应和想法都有所感受。
　　那个人在演。

　　都会自己按自己脖子上的开关了，这能没有自我意识？
　　他甚至专门给自己开机，就为了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呆。
　　为了表演得像一个机器人，把声音换成了卡顿的机械合成音，但却挑自己喜欢的时机打断别人说话，借着不重要的信息暗示自己的身份。
　　光是这么一小段回忆，里头那个人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不太像沈风然现在会干出来的事，毕竟装机器人还是挺幼稚的。
　　但如果能知道他想干什么，应该就很好理解了。沈风然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虽然只能感受到皮肤光滑的触感，但他还挺想要一个开关按钮的。
　　一个小小的摆设，就可以愚弄人类。
　　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放心交给别人。

　　要是那个人知道了他有个开关……
　　沈风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客户。
　　用这种小把戏玩弄他倒是挺有趣的。
　　也不知道往脖子上装个开关会不会连接上痛感。

　　虽然一开始对丢失的记忆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毕竟记忆只能代表过去，丢了就丢了不影响生活，但沈风然现在很期待找回自己所有的记忆。
　　他的性格怎么还发生了点变化。
　　他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在上传数据载入明日城的时候，他还更换外表了？
　　沈风然闭上眼，手指压在眼皮上，感受眼珠在手下转动的感觉。
　　他对外表倒是也不在意。
　　但事出有因，他不相信自己会随意就换了眼睛的颜色。这个原因，就比较让人好奇了。

　　数字面板上的计算完成了，关联度是显眼的100%。
　　一个框里正播放着自己刚刚找回来的记忆，另一个框里是许厄的个人信息，婚姻状况还放在上面，刚刚被沈风然标了高亮。
　　有100%的可能性，这一段记忆的出现和许厄有关。
　　但推算不出具体的关联，也就是说沈风然现在暂时没法知道这段记忆是怎么来的。
　　许厄手里还能有他的记忆数据？
　　该不会是在路上捡了他的数据然后不还吧？
　　沈风然回想了一下许厄的表现，没注意到自己的面板上又开始飘粉红泡泡。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回想这个人，就只能想起他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打个寒颤要报警的那种眼神。
　　也有一些侧面的视角，他什么时候观察客户观察得这么仔细了？应该是工作需要。
　　没有借助面板推演，沈风然凭自己那个产生了自主意识的大脑，断定许厄做的出这种拿了别人记忆数据不还的事情。
　　可是他拿了以后怎么还能还回来一小段片段的啊？
　　先不说数据容不容易拆分，许厄捡了他的数据以后，既不拿来要挟他，也不干脆还给他，而是百般找借口把自己骗去他家然后还给他一小点。
　　许厄还给了他一大笔钱。
　　人类的行为再怎么荒诞无理，总能推算出某种缘由。
　　但许厄这里算不出来。
　　他很有问题。

　　沈风然直直盯着许厄信息栏里的“恋爱中”三个字。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明明数据显示他是几天前才进入明日城的，在此之前的相关信息乱七八糟，但没有一条数据是和自己、和那个所谓的开源计划有关的。
　　如果不是那伙人的一份子，也不是单纯捡了他的记忆不想还。
　　那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的身份很可疑啊。
　　说不定就是为了蒙蔽自己，所以才混入了大量的无关数据，把过去弄得一团糟，让自己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和自己人工智能的身份有关？
　　和自己觉醒的自主意识有关？
　　和记忆里那两个人提到的总指挥官有关？
　　可是为什么，在进入了他家落入了他的地盘以后，许厄却没有对自己做什么。
　　除了过分的调戏之外。
　　是仗着他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想引诱他放松警惕？
　　那为什么要把记忆还给他？
　　即便能分析出人类的想法，沈风然也一直不太能理解人类，更别提理解这个一片模糊的人了。
　　现在沈风然能做的，就是假装什么都没想起来，看看这个人的下一步计划究竟是什么。

　　至少他还会给自己很多钱。
　　有意思。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他们那帮人会不会着急呢？
　　记忆数据已经落入他手里了，那么许厄应该已经看出来自己具有自主意识了。
　　还说要让自己和他有爱情关系？
　　还强行和自己绑定了一根姻缘线？
　　人类就只能企图用亲密关系捆绑住另一个人吗？这么低级的、卑劣的手段？
　　你到底在忌惮我什么？

　　沈风然不打算主动出击。
　　相反，他很期待猎物自己把自己葬送的下场。

　　在第二天的日程安排上，沈风然亲自打下几个字。
　　【跟踪许厄。】
　　他想看看大客户平时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一上来要假扮成普通人潜伏在自己身边。
　　他的好友列表里一直只有许厄一个人。
　　但是他和许厄不经常见面。他这么能忍，还是说他在走一步大棋？
　　幻想到被许厄发现自己跟踪，沈风然甚至隐隐有些兴奋，那颗鲜活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如果在见面以后，自己表现得无事发生，那么他会不会还给自己更多的记忆？
　　你想做什么呢？
　　沈风然拨弄着那条牢牢绑定的姻缘线。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人吗？
　　可是亲密关系是无法诱惑到人工智能的呀。就算我有了自主意识，就算我能感受到人类水平的情感，我也不会主动爱上一个人类。
　　有些程序，在出厂设置里就已经被演算好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