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邪神会长电子恋爱脑》坠不周

14、小狗

　　虽然沈风然说过自己不会算塔罗，但他现在看上去完全是很自信地在抽牌。
　　有模有样的，完全看不出来一点不会的样子。
　　许厄没打算戳穿他，毕竟这对自己也没有好处。相反，他很好奇沈风然要怎么给范许舟算塔罗。他没有质疑沈风然说过的话，反而是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激动。
　　不会算塔罗还能给人预测未来的话，那沈风然也太了不起了。

　　沈风然把塔罗牌在范许舟面前平铺开，手指从纸牌的一头滑到另一头，然后从中摸出了几张牌。
　　摸几张牌、摸到什么牌其实根本不重要。
　　但该有的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
　　沈风然说：“现在，告诉我，你心里正在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

　　家里养着的马尔济斯欢脱的身影，仿佛隔着几百米距离跳动的心范许舟眼前。要说她实在有什么牵挂的话，眼下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小狗。
　　不经意想起了昨天那个一直打骚扰电话的人，好像是卖什么保险的吧？这种宣传保险的大多数都是广告或者诈骗，这是范许舟的生活经验，总之保险是一种商品，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说是什么宠物保险？

　　范许舟的小狗是后来买的，因为她是独居，某一天深夜回到家里，却忘了打开家里的灯和电器。房间里的漆黑要比外面世界的夜晚更可怕，像是要吞噬一切，彻彻底底盖住她的生命。
　　那天范许舟蹲在玄关，忍不住放声大哭了很久。

　　在进入明日城之前，范许舟记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有白天的地方。太阳总是暖暖的，拥抱住她，让人感到心情美好。她很喜欢和家人一起晒太阳，通常是在工作不忙的时候，家附近有一个公园，她们就在那里散步。
　　家里所有人的数据都是范许舟上传的，当时还怀揣着迎接新生活的期待，她对每个人都精挑细选。
　　最后在这座夜之城醒来时，却只有她孤身一人。
　　一开始其实不孤单。
　　范许舟过去和一家五口人同住，一直有个想要独居的愿望。她刚好有点一技之长傍身，很快就把初始默认工作作为跳板，一路晋升，赚了一笔巨款。
　　所以她就搬到了这个高档小区来，因为这里环境很好，家里的设施也很不错。
　　一个人独居五百平米的平层，其实房子也不算太大，但对于范许舟而言，从玄关走到卧室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太空了，买了许多家具填补空白，可是她的家还是太空了。

　　所以范许舟养了她的小狗。
　　和人类不一样，宠物是鲜活的，看起来不是复制克隆出来的0和1的组合，有体温也有心跳。范许舟很高兴，就把这只马尔济斯带回了家。
　　小狗很好动，一刻也不闲下来，把家里的家具全部打乱重组。
　　每天打开家门，入眼的最先不是光，而是小狗扑上来的影子。范许舟会把它接入怀里，然后转两个圈，然后她和小狗一起大笑。
　　重复的日子过了几千天，但她再也没有感到无聊。

　　东区几乎没有公园，当然入目所及也完全没有绿化。范许舟怀念过去散步的日子，养了小狗自然也需要遛狗，就只能带着它在玻璃和钢筋的丛林里穿行。
　　小狗不知道什么是绿化，小狗完全不介意夜之城颜色的单调，小狗不害怕黑暗。
　　小狗会牵着范许舟重新认识这个城市，走过每一个直角的路口，用自己粉色的爪爪画出一个新地图。

　　小狗已经陪了范许舟十年。
　　虽然早就知道宠物的寿命有定数，虽然心里清楚宠物的寿命比起白天还会降临的时候已经延长了许多，虽然很高兴小狗还可以陪伴自己下一个十年。
　　但是范许舟很焦虑，她最近总是梦到小狗离开自己的那一天。
　　明日城的生活太重复了，即便她尽可能把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即便她努力做到一直和小狗生活在一起，即便她放弃加班每天晚上都回家。
　　但时间还是过得很快，她还是随时可能会失去她的小狗。
　　一旦抓住了幸福，她根本就不愿意松手。
　　噩梦已经缠着她好几天了。

　　范许舟是个很冷静的人，理性替代感情，时刻提醒她不要忧思过度。
　　所以她把噩梦埋葬在心底。
　　但她总不能束手无策地等待时间过去，哪怕只是欺骗性的安慰，她需要逃离焦虑。
　　她想远离一个既定的未来，哪怕只是心理安慰上的远离。

　　上天怜悯她，所以许久不见的塔罗算命走到了她眼前。

　　*

　　范许舟不假思索地说：“帮我算算我的小狗，我能和它在一起多久？”
　　沈风然继续摸牌：“集中注意力，在心里默念你的问题。”
　　要拿几张牌来着？
　　不管了，先打开数据库推算一下吧。

　　沈风然的面板尺寸很大，几乎全覆盖了他的视线所及，白色的字发着光刻在黑夜里，也挡住了他面前的人的脸。
　　所以沈风然从没有把这个东西当做什么面板。
　　太多的数据信息会显得很杂乱，沈风然眨了眨眼，找到自己需要的那部分。
　　在范许舟的生平、出生年月、兴趣爱好的后面，有一块数据的名称是“小狗”。
　　单独的一个板块，看来她的确很珍惜她的小狗。
　　【姓名：范哈妮。
　　品种：马尔济斯。
　　年龄：10。
　　保质期：20。】
　　保质期那一行字是灰色的，比起别的字体要黯淡很多，几乎看不见。沈风然偶尔会遇到这种问题，他也不确定为什么文字的颜色会不同，但他更关注文字传达的信息本身。
　　下面还有很多关于喜好、饮食习惯等等等等的信息。
　　沈风然手上的动作假装是在翻开塔罗牌，实际上是在关联数据演算，把几个看起来有用的相关数据都拖动到一起。
　　其实他不太明白范许舟希望从自己口中听到什么，宠物的保质期一般在购买时就会告知客户，保质期内的产品都可以进行维修，答案显而易见是还能使用十年。
　　其实如果沈风然对自己的面板了解得更细致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灰色的文字是其他人无法查看的信息，也就是说范许舟不知道她的小狗有保质期。

　　演算的数据显示哈妮能和范许舟在一起二十年，现在时间刚刚过去一半。
　　演算的数据还显示范许舟对这个答案的接受度为0%。
　　沈风然选择深度分析。
　　计算得出的结论是：未来十年内哈妮会出现质量问题的可能性是10%，报废的可能性是0%，十年后未损坏的可能性是1%，保质期满后恢复出厂设置重新流入市场的可能性是0.1%。
　　一切都指向那个客户接受度为0%的答案。

　　所有抽出的塔罗牌都已经翻开了。
　　具体是哪几张塔罗牌，范许舟和一旁毫无存在感的许厄都看不懂，而唯一认识塔罗牌的沈风然正在全神贯注另一件事。
　　他得调整一下自己的回复话术，就把语言系统切换成了【委婉，安慰，令人愉快】。
　　数据分析只能推算，根本猜不出来对象心里的想法，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搭配一个不高的可能性，像是抽奖。
　　左边半块面板上正在计算范许舟的心情，进度80%。
　　沈风然缓缓开口说：“你和你的小狗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范许舟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狗性格很活泼好动，很喜欢出去玩。”
　　范许舟点头。
　　“从牌面上看，小狗和你的感情很好，并且你们会继续保持这种积极的状态。
　　“这张牌显示小狗是你的守卫，不仅它对你来说很重要，而且它也很爱你。”
　　视线左边的计算结果出来了。
　　范许舟的焦虑状态高达80%，现在还有19%的高兴和1%的期待。
　　因为小狗而感到焦虑，那就需要针对焦虑症的心理疏导了。原因分析显示，最重要的焦虑诱因是对小狗寿命的担忧和不舍。
　　沈风然继续说：“你还会和你的小狗在一起很长时间，比你们的过去要更长。”长一两天也算是长吧。
　　缓解焦虑的方法有好几种，鉴于范许舟肯定不愿意和小狗分开，沈风然手指轻敲地面，换了种说辞。
　　“但你们现在遇到了小问题？问题不出在你和小狗自身，所以不用担心，很容易解决。
　　“看这张牌……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小狗对你很忠诚，那么是你感到了负面情绪？”
　　范许舟的期待值涨到了2%，但焦虑还是没降。
　　“如果你想要改善你们的现状，可以尝试一些新的体验。比方说，你可以带小狗去新的环境散步、一起做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嗯，可以把注意力更多放在小狗身上，而不是其他事。”
　　沈风然觉得这段话听起来完全没有用，但预测结果显示范许舟的接受度高达87%。
　　范许舟的焦虑值在一点一点很缓慢地下降，虽然每次只下降0.1%。
　　看来是有用的。

　　范许舟拿起几张塔罗牌，放到自己跟前仔细看了看，像是要从图画里找到自己和小狗美好的未来。
　　她说：“啊，你说的都挺对的，我会尝试的。”
　　虽然她还是完全没有尝试改变的方向。
　　所以她就追问道：“能说说具体我要怎么做吗？”
　　沈风然摇了摇头。
　　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做，根本就没有地方出问题啊。
　　本想把其他刚刚打乱的塔罗牌收整一下，沈风然余光注意到许厄在做口型对自己说话。
　　他说：“让、她、买、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