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效现实》谦来野

3、第 3 章

　　桥栏上待了半天，顾家寅的体力告急，再加上他情绪很差，整个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了。再不下来，等体力耗尽，只有死路一条！叶邵吉心急如焚，他不着痕迹，慢慢向顾家寅的方向挪动。
　　风将顾家寅额前的刘海吹得连七八糟的，但他毫不在意，任由刘海扎痛他的脸。
　　“叶邵吉你好，叶邵吉再见。”顾家寅笑着开着玩笑，同时放开了抓住的栏杆。
　　千钧一发之时，叶邵吉瞅准机会，猛扑上去，一只手用力抓住了顾家寅被冷风吹了半天，没有温度的手臂，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抱着他向后拉。叶邵吉拼尽全力，硬是将将近两百斤顾家寅从摇摇欲坠的桥栏边拽了回来！
　　顾家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由于惯性向后一仰，快两百斤的体重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沙袋一样用力压在叶邵吉身上，力量之大使两人齐齐摔在地上。
　　有叶邵吉在当垫背，顾家寅一点事儿没有。但这可苦了被压在身下的叶邵吉，他就像被人用大铁锤锤了一下，五脏六肺都跟着疼。
　　顾家寅连忙爬起来，将叶邵吉扶起来，焦急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叶邵吉确定身上一根骨头都完好后，深深地呼了口气，自己坐了起来，对顾家寅道，“你有事没事？”
　　“没事。”顾家寅也跟着坐了起来，紧接着又问了一句，“真没事吗？”
　　“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真没事。”叶邵吉没把这点疼放在心上，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顾家寅，“你什么时候回去？”
　　顾家寅没应他，默默地站到他身边。
　　顾家寅站到他旁边之后，叶邵吉才发现，这小子是真的高，比他高了有半个头，得有一米九吧？怪不得砸他身上这么疼。
　　顾家寅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低声问：“我饿了，有吃的吗？”
　　叶邵吉从从裤子口袋里，搜出一包被压碎的小饼干，“只有这个。”
　　饼干是盗版日本的一个牌子，味道不错，也很便宜。叶邵吉会随身带一些，摆摊的时候，没时间吃饭就拿来垫肚子。饼干配点矿泉水，管饱。
　　“那算了，”顾家寅无聊地拨弄病号服袖口的线头，“我想吃油条。”
　　还嫌这嫌那？早知道把他推下去得了。叶邵吉开了饼干的包装袋，一把将饼干全倒入自己口中，自己吃得很香。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跳桥吗？”顾家寅闷声问道。
　　他突然对这人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很想把自己的秘密和心事，一股脑儿地告诉叶邵吉。尽管这是两人见过的第二面。
　　不就是因为失恋吗？你的姨奶奶早就告诉我了。
　　叶邵吉装作不知道，“为什么？”
　　“我失恋了，”顾家寅靠着桥栏，“她出轨了。我对她很好，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结果她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通过我爸的资源上一个综艺节目。她早就和别人好上了。那个人还是我最讨厌的人。”说到这里，顾家寅明显带着，低落，“我对她那么好，还给她写诗。”
　　对敏感细腻的少男心思，叶邵吉很想像小说、电视剧里的角色一样，说一些温柔的，安慰人的金句。可他抓耳挠腮，搜肠刮肚也没能搜出一句。
　　“你有这么喜欢她吗。”叶邵吉问。
　　出乎意料地，顾家寅说，“我其实没多喜欢她。”
　　顾家寅告诉他，他对于前女友出轨，气愤的点在于背叛。他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她看上自己的钱也就罢了。可她明明偏偏和和他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他觉得世界都在崩塌，他觉得孤独，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叶邵吉觉得他傻里傻气的。被伤害了，没想着去报仇，反而先给自己一刀。
　　“小朋友，做事别那么冲动。”叶邵吉故作老成。
　　“别叫我小朋友，你没比我大多少。”顾家寅说。
　　不过他没反驳后面那句话，他确实做事冲动。
　　叶邵吉一看手机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他点开微信，孟凯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猛男：没多少人了，我收摊了。
　　猛男：你的我也收了。
　　猛男：野鸡，你干什么去了？
　　叶邵吉很久没回复，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孟凯又发了一条。
　　猛男：不等你了，回家睡觉。
　　叶邵吉赶紧给他回了一条。
　　一片叶子：谢了，下回请你吃饭。
　　顾家寅对于叶邵吉只顾玩手机，不管自己的行为很不高兴。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叶邵吉把手机收了，对他说。
　　“轰隆——”
　　伴随着闷雷声，一道白色闪电划过天空。闪电给天上黑色的云，镶嵌了一道耀眼的光边，藏在黑云之后的光芒，似乎是要破云而出。紧接着，又是几声如同野兽低吼般的雷声。
　　叶邵吉走在他前面，催促道，“要下雨了，快点儿。”
　　“我不想回去。”顾家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什么？”叶邵吉觉得那道雷劈到了自己身上，小胖子又要作什么妖？要不是怕他又要跳桥，真想甩袖子走人。叶邵吉忍了忍，“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淋雨。”
　　叶邵吉简直无话可说，看顾家寅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几点很小的水滴，落在两人身上。助纣为虐的风越刮越大，路边一个红色塑料袋，转眼就被卷到天空，那抹红色逐渐变小，后来就看不见了。
　　顾家寅伸手去接飘落的雨丝，激动道，“真的下雨了。”
　　风势未减，大风中豆大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
　　“真不走？”叶邵吉的耐心准备用完了，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不走我走了。”
　　“我要淋雨。”顾家寅说得理所当然。
　　霎时间，狂风大作，绿化带的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雨被风夹着，用力砸在桥上的两个少年身上。风小了，雨势却越来越大，细密的雨幕很快模糊了一切。
　　大叶性肺炎、皮肤病、上呼吸道感染、流感，叶邵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脑中不自觉冒出各种淋雨会造成的疾病的名称。
　　“啊——”顾家寅兴奋得像个得到玩具的小孩，大声叫道，“再下大一点吧！”
　　疯子。
　　叶邵吉最后还是没敢一个人走，他怕顾家寅一上头，又爬桥栏上去了。
　　就一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叶邵吉在心里默念三遍之后，索性坐到地上，背靠护栏，看顾家寅像个傻子一样乐。
　　顾家寅很高兴叶邵吉没走，十分没有眼力劲儿地靠坐到他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护栏上，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叶邵吉很高冷，没回他。
　　他还能怎么办，又不能留他一个人。
　　顾家寅也不说话了，安静地享受下雨的乐趣。
　　无情的风声。
　　冰冷的雨声。
　　还有狂热的心跳声。
　　顾家寅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将头靠在了叶邵吉肩膀上。雨水顺着他脸颊，流进他的衣服里。
　　“我喜欢下雨天。”顾家寅说。

　　叶邵吉联系了顾家寅的父母，让他家人把他接走后，自己才放心地回家。
　　叶邵吉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动作很轻，不想吵醒睡觉的母亲。他家不大，是个六十多平的二居室。他姐还没嫁人，酒鬼老爹还没死的时候，四个人住一起。现在他和他妈一人一个房间。
　　夜里冷，风从穿窗户吹进来，让浑身是水的叶邵吉打了个冷颤。他现在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
　　母亲房间的灯亮了，穿着睡丝绸裙的邵小琴披了件衣服出来，见叶邵吉一副落水鬼的样子，惊讶道，“阿吉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她连忙找了条干毛巾，给儿子擦脸。四十一岁的邵小琴长得很漂亮，身材很好，她长得显年轻，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化了妆，说是二十多也有人信。
　　“说来话长，”叶邵吉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便放到一边，“你睡吧，我洗个澡就去睡觉了。”
　　邵小琴有点尴尬，“没热水了，热水器坏了。”
　　“哦。”叶邵吉不怎么在意，“那我洗冷水，你先睡吧。”
　　“那行。”邵小琴见他有了主意，就不管了。
　　叶邵吉快速洗了个冷水澡，洗完后，有些头晕。
　　不会感冒了吧？明天周六，正是客流量大的时候，生病的话，还怎么摆摊儿？为了保险起见，叶邵吉烧了壶热水，给自己冲了一杯板蓝根，然后才钻入被窝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