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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高级禁闭室 ...

  •   很快,新的一轮炮来了,这轮炮火更加肆无忌惮。赵碌黎率先冲了出去,韩江流紧随其后,其他人迅速跟上。大家疯了似的冲进水里,然后迅速找到渡江的绳索,拉着往前冲。
      最先过江的小瘦已经上岸了,他拼命跑进树丛,消失在密林中。水里的小胖也露了头,挣扎的往岸上扑,被身后的小矮推了一把,两人一起拉扯着爬上岸。
      炮火持续,枪声也持续,怒江的水沸腾起来,李青石却感觉局面有些失控。他咬着枪往前摸,发现前后都不是他的少爷,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开始担心少爷受伤的腿,以及这场不配合的营救。好不容易过了江水最急的地方,李青石的心里松快了些,心说这浅滩还算浅,没让人做了水鬼。
      又游了一段距离,李青石觉得自己快到东岸了,他实在憋的受不了,浮上水面准备吸一口新鲜空气。没想到他刚一冒头,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脑袋飞过。李青石的头皮顿感一阵火辣,吓得他一缩脖子又潜入水中。
      又走了几步,怒江东岸已经触手可及,李青石弯着腰,手脚并用,狼狈不堪的滚上东岸。这时炮火忽然停了,李青石感觉情况不对劲了,他挣扎的爬起来,用尽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上河岸,玩命似的往树林里冲。
      东岸的树林边,站着几个孩子还有几个模糊的大高个,李青石一眼看去没见到少爷,于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平湘!”
      这一嗓子不要紧,树林中突然冲出两个土黄色军装的青年,一左一右冲过来把李青石捉住,扯着他往树林走。
      李青石拼命挣扎:“你们做什么?凭什么抓我!我是良民啊!”
      “上峰有令,把你关起来!”两人冷着脸把李青石反手铐了,半拉半拽的推着他走。李青石听说是被长官关禁闭,也不挣扎了,只是回头寻找林平湘。他看到两个士兵带着孩子们往相反的地方去了,但韩江流和王牧师都没看到,李青石又紧张的看向河畔,河畔和怒江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李青石不明白东岸的士兵为什么把他们分开了,他急切的问:“各位军爷行行好,我们过江一共有——”
      一个士兵怒斥道:“不要说话!”
      李青石讪讪的应了,然后又道:“我们有个腿受伤的同伴——”
      “闭嘴!”士兵这次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低声道:“别打听,这是为你们好。”
      李青石一听“你们”,嘴巴立刻闭上了。另一个士兵道:“待会儿上车别说话,不然我们赵团座可保不住你们。”
      李青石听闻是“赵奸夫”保他,脸色黑了黑,但又想着能活命,总算有了点委曲求全的觉悟。他乖乖的闭上嘴,低着头走了一阵,上了一辆只有长官才开的敞篷的军用车。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跑了小半个时辰,停在一间偏僻的小院门口。李青石被士兵拽下车,松了手铐,下了枪,非常暴力的拖进院子。随着屋门“砰”的一声关上,李青石紧绷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一声惊呼:
      “老石儿,你也来了?”
      李青石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的小院,小院里有一张石桌,石桌边有两把石凳子,何月升和张小松正坐在凳子上吃猪肉米粉。两人睡眼惺忪,但语气里按耐不住惊讶:“怎么来的这么快?我们还刚起床呢!”
      李青石也傻了:“你们俩怎么在这儿?还吃上肉了?这是断头饭吗?”
      何月升啐道:“呸,何爷吃了两天了!这地方不错吧,陈营长带我们过来的。”
      李青石走到桌边,把何月升拉起来,自己坐下吃他那碗米粉:“陈营长是谁?
      何月升给他说了这几天的情况,最后很自豪的宣布,昨天晚上陈深特意来找他们,说禁闭室不舒服,要给他们找个大屋子,于是他们连夜来了这里。
      何月升对这里很满意:“有家具,每天还给吃的,团部的院子也就这么大!”
      张小松含糊不清的补充:“就是不让出去。”
      何月升:对,陈深说这几天他们要彻查乡镇住户,为了避免麻烦,没有他的命令不能出门,他们还把门锁了。
      张小松嘀咕道:“肯定是来人检查了,要查平湘哥去西岸的事情,怕我们出去乱说呢。”
      何月升道:“李老师儿,你们怎么样?”
      李青石一抹嘴巴站起来,开始讲他的故事,讲到最后的时候他颇有些担忧:“除了大和尚,其他人应该都过来了,可惜我没看清大家就被抓走了。也不知道和尚在那边怎么样了,江流儿应该是被当做洋人带走了,王牧师是牧师,应该也没事,孩子就更没事了。行,又是咱们最倒霉。”
      何月升讽刺道:“难得你除了少爷还记得咱们,有良心。”
      李青石忧愁的抓自己头发:“也不知道当兵的能不能给他治腿,让江水一泡,恐怕要发炎了。”
      何月升:当我没说。
      这一顿饭,三个人吃的心不在焉,李青石吃过饭就进屋睡觉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快撑不住了。
      走进屋子,李青石辨认了一下床铺,绕过张小松乱蓬蓬的狗窝,抱走了何月升叠整齐的被子,盘腿上了一个最狭窄的床,蒙口睡下了。
      这一睡就到了下午,李青石醒来时天还是昏暗的,仿佛时间定格在黎明,这让他莫名的恍惚。李青石慢慢坐起身,揉着脖子晃着肩膀下了床,院子里,何月升和张小松还在吃米粉,不过桌子上多了一双碗筷。
      张小松见他醒了,连忙道:“石头哥,刚才看守军爷来过了,他看你没醒,让我们先吃。”
      李青石按住太阳穴:“有其他人的消息吗?”
      何月升道:“说是说了,不过挺含糊的,就说了句都挺好,过的都不错。他们还说让我们安心住在这儿,过几天就让我们走。”
      李青石打了个哈欠:“我觉得这儿不错,走啥?这辈子第一次不用跟人家挤,自己住大房子,每天还有肉吃。”
      说到肉,李青石也觉得肚子确实饿了,他咽着唾沫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何月升是饭桌上最滔滔不绝的那个,他说自己刚才小算了一卦,赤口,这说明有小人作祟,不知哪个小人碎嘴子呢,咱们得小心点。
      张小松突然放下碗,说自己撬开了后门的锁,发现后门连着一条小过道。自己顺着过道要跑出去,结果过道尽头垒了墙。
      何月升:哦,咱们又被关禁闭了呗。
      张小松:我刚才听门口的看守说,赵团座挨了军棍。
      李青石喝了口汤:为啥?
      张小松:听说惹军长生气了。对了,赵团座后天要被审查,大家都很担心他。
      李青石更奇怪了:为啥?
      张小松:听说惹军长生气了。
      李青石也火了:你还知道什么事不?
      张小松委屈:石头哥,我还是觉得赵团座是平湘哥呢,他要被判了,咱们得帮忙。要不是他,咱们都在西岸沦陷区受苦呢,可能这时候就要被抓去当劳工了。
      李青石:行了行了,我以后不叫他“赵奸夫”就是了。不过我还真想见平湘……你说平湘在哪儿呢?
      忽然,李青石灵光一闪,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入夜,门口的看守们打起了盹,李青石开始了他的计划。他命令张小松撬锁开了门,自己溜出去,顺着过道走到墙根处,悄悄翻墙出去,去找他的少爷。
      他们住所偏僻,李青石厚着脸皮去敲人家的门问路,他一路打听,终于在两个时辰后来到了楚暑口中的“夹竹桃”。还没等他走到“最后一间院子”,远远的就见前面一处院子亮着灯,院前停着一辆敞篷的军用车,就和自己坐的那辆一模一样。院子门口,两个小士兵兢兢业业的站着,眼睛睁的大大的。
      李青石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明显是赵团座把少爷也关禁闭了呗,说不定自己的兄弟们也在里面。他悄悄躲在角落里,等着车开走,又等着小士兵们放松警惕。
      半夜,月入中天,云消雾散。站岗的两个小孩一晃一晃的没了精神,李青石顺着墙根摸进院子,寻到了卧房。卧房点着油灯,窗户留了条缝,似乎特意给他留的,李青石满心欢喜,他悄悄掀开窗户,踮起脚往里看去。
      卧房里只有一床、一桌、一凳,床是靠在窗户下的,桌子和凳子随意摆着,但都靠在床头。雕花大床上趴了一个人,这人身子单薄,肩膀瘦削,腰细腿长,他的身上只盖了张薄的透明的布,堪堪遮住身体。他的身上落满了月光,显得格外清又孤寂。
      李青石连忙放下窗,把缝恢复成刚才的模样,这才从门里冲了进去,急切的往床头跑:“平湘?”
      床上的人哼了一声:“哥?”
      是平湘的声音!李青石大喜,连忙趴到床头:“哎,是我!平湘!是我!”
      床上的人身体一顿,然后全身绷紧:“谁?”
      “是我啊,平湘!”
      床上的人突然暴起,李青石一惊,身子还未来得及后撤,脖子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那只手把他直扯过去,一直扯到床上。李青石“哎呦”一声卧倒在床,然后他看到了赵碌黎那张惊愕的、放大的脸。
      赵碌黎瞪大了眼:“是你?你来做什么?”
      李青石讨好的说:“来看你啊,平湘,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赵碌黎松开了手,李青石趴在床上小声咳嗽。
      李青石扭扭捏捏的:“怕你受欺负。”
      赵碌黎更生气了:“胡扯,我受什么委屈?军人有军法,不会有事的。”他说着吃力的伸手拽了拽后背的布,努力将自己遮住。
      这一下真的是欲盖弥彰,李青石多贼啊,眼珠一下子就盯上赵碌黎的背了,歪着脑袋去瞅布没挡住的皮肤。这一看不得了,那白嫩的皮肤上尽是些暗色的印子。李青石心里“咯噔”一声,他安抚的握住赵碌黎的手,半哄半骗的去掀赵碌黎身上唯一的布。赵碌黎不肯,他就牢牢抓住对方的手,语气多了些威胁。赵碌黎不想惊动门口的站岗小兵,拒绝几句就同意了,语气里带着无奈与妥协,仿佛身上的是块遮羞布。
      随着“遮羞布”的打开,李青石彻底愣住了,他终于知道少爷为什么需要趴着了。
      赵碌黎原本已经愈合的背上和腰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鞭痕和大片的青紫,有的地方已经出血,露出骇人的红。小腿也裂了口子,被纱布紧紧裹着,还绑了固定用的木板。
      李青石的心瞬间揪成一团,这明明是被人打的!他强压住怒火,柔声问:“平湘,擦药了吗?”
      赵碌黎:“擦过了,就摔了一下,也没有多疼。”
      他说这不疼,李青石却突然心疼起来,他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名的悲伤。
      他低声问:“平湘,这是怎么摔的啊?”
      赵碌黎答的很随意:“哦,我坐车去团部,鬼子的炮弹炸了汽车,我和司机滚下了山坡,司机断了条腿,我皮外伤。”
      李青石更悲伤了:“为什么这么说,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嗯?”赵碌黎侧过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是这样的。”李青石仿佛受了很大委屈:“平湘的伤口不是这样的。”
      赵碌黎自知理亏,他把头埋到被褥里:“你管这么多做甚?兴许是你眼花——”
      话音未落,他的腰便被捉住了,一颗有点儿扎人的脑袋拱到他脖颈上,
      “他们打你了。”李青石的声音闷闷的响起来:“他们用板子、鞭子打你,不给你饭吃,还把你关起来。”
      赵碌黎沉默的反手推他,李青石一扣他的腰:“平湘,我们跑吧!”
      “跑?上哪儿去?”
      “上哪儿都行,总之活下来,别被他们打了。”
      赵碌黎安慰他:“没事,他们以后不会再打我了。”
      李青石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滔天的怒意在对方耳边炸开:“他们真的打你了!真的打了!这群当官儿的王八蛋!老子弄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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