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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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全新的问题被抛出，叶莳苡还没来得及分析他话里的意思，就莫名触发了入睡惊跳，被弹出人格城。
叶莳苡惊醒，她仍旧躺在床上，入目的是那盏明晃晃的吊灯，多亏它刺眼的颜色，她的意识回笼得很快。
李承略在专业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本事，那一套“医学研究不需要审美”的理论任何时候都很实用。
叶莳苡刚一睁眼，守在一旁的李承略便立即起身，为她一一解开束缚带，又打开医用小手电，在她眼前左右晃动，确认她的意识状态。
肾上腺素的副作用开始在她身上展露无疑，心跳过速的兴奋悸动之后，身体随之而来的是心慌、乏力，呼吸不稳。
像是全力跑完了一场马拉松。
解开束缚带后，她依然没办法自行起身。
李承略没动她，让她自己继续躺着，舒缓身体和情绪。
意志逐渐清醒之后，明亮的吊灯就过于刺眼了，叶莳苡眯了眯眼，李承略随即将灯光的亮度调节到合适的位置。
适应现实的同时，她也在回顾叶伊说的话：
“我感受到了死亡。”
“来自于你，还是其他人格？”
他语焉不详，指向性并不明确。
感受到死亡，既可以指其他人格有死亡危险，也可以指他本身有死亡危险。
结合下一句问话，更可以延伸出两种意思，一是他感受到她或是某个人格想死，二是她或是某个人格，想要其他人格死。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一直观察着她的状况的李承略立刻半托起她的脑袋，为她送来杯水。
叶莳苡浅浅地润了润唇瓣，这次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人格城的做法虽然值得，但跟叶伊的对话，还不够解开所有谜题。
首先张凝的失踪暂且可以不管，其次人格的苏醒，叶伊只用模棱两可的话解释了他的苏醒，关于其他人格，他只字不提，最后，他捉摸不透的，在她本来就焦头烂额的时候，给她抛出新的问题。
死亡。
他当自己是莎士比亚吗？
“怎么样？”李承略给她擦了擦汗，见她稍微缓过点儿神，才开口询问。
叶莳苡摇摇头，说话的声音还很虚弱，“很糟，好像有人格想要对其他人格不利。”
她确定自己现在并不想死，姑且先按这种方向思考。
“中途有其他人格占用身体吗？”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叶莳苡反而松了口气。
“用肾上腺素模拟濒死刺激的方式很有效，我又回到了你给我做催眠，引导进入的地方，跟记忆宫殿一模一样的人格城。”
这种违背病理学的状况，李承略早在叶莳苡第一次做催眠复述出这个地方时，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目前听来，还算能接受。
叶莳苡接着说下去：“但我只找到一个人格。”
李承略莫名敏锐，“打我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叶莳苡问。
这让她想到，自己好像忘记问叶伊为什么要打李承略了。
李承略冷呵，“男人的直觉。”
如果没有那二十年的交情，他一定会将这种情况归咎于叶莳苡想揍他的潜意识。
要是他也有多重人格，并且现在的医学技术能够共联人类之间的意识海，他保证，会连接叶莳苡，把那个男性人格揍一顿。
但他信奉“单一人格论”，换言之，主人格是主人格，副人格是副人格，他们是生活在同一具身体里的不同意识。
副人格想揍他，不代表叶莳苡的潜意识想揍他。
这个理论跟“人格归一论”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支持抹杀副人格，后者支持融合副人格。
李承略自始至终没有告诉过叶莳苡，他在怀疑她患有DID后，在国内开展DID研究都做了哪些违规的事——刺激完整的人分裂出人格；或是将本就融合好的病人再度分离，经历抹杀的痛苦。
他想杀掉叶莳苡，即便现在被她杀掉的愿景盖过了它，这个想法也依然存在。
但他只会杀掉叶莳苡，独一无二，仅此一人。
叶莳苡省略掉不堪入耳的意外部分，将自己与叶伊的追逐过程，还有那个“鬼抓人”游戏，完完整整地复述给了李承略。
李承略听完却是另一个想法，“我觉得他的话没什么好纠结的。”
顶着叶莳苡疑惑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地解释：“你会纠结他的话，归因于‘自我’这一心理暗示。”
“你恢复了部分断层的记忆，把他当成一个创造体，将一个虚假的意识归于自身，认为他就是你，他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信任他。”
“他的话在你这儿就成了实话，然后你开始为一句不明所以，实际上分不清真假的话纠结。”
李承略竖起三根手指，“你记得西格蒙德讲过的‘信任三要素’，一，可预测性，我们能够预测对方对我们错误的态度；
二，可依赖，对方意愿和能力能够支持我们；
三，信念，没有事实支撑，我们仍能相信，对方是支持我们的。”
叶莳苡当然记得这三要素。
她还用它们测试过李承略。
“你现在再去想那两句话，”将自己择离在外，很容易思考，李承略完全处于上帝视角去看待这件事，说出的话冷静到可怕，“你确定它们是真实的吗？”
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击溃叶莳苡在“自我”前提下，对陌生男人生出的信任。
那是种不健康的信任，没必要存在，反正最后叶莳苡的目的是弄清谁用她的身体打不好的算盘，他的目的是抹杀所有副人格。
并不冲突，他们才是盟友，叶莳苡不需要也不能够对副人格产生信任。
李承略对于这几句违背精神医师守则的诱导说法没有丝毫愧疚，也不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这个行为可以被称之为PUA（Pick up Artist搭讪行为艺术）。
甚至在叶莳苡的表情有所动摇时，为其添柴加火，“仔细想想，他能感受死亡这点，结合他展现出来的能力，怎么不能被称之为共感能力呢？”
“他能共感死亡，不能共感其他人格的想法？”
那个叫叶伊的男人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跟其他人格一伙，想要先出手，抹杀主人格？
他的每一句话都带有针对性，叶莳苡不傻，听得出来他的诱导。
换她被人莫名其妙地揍了，她也会对这个陌生人抱有敌意。
不过李承略的敌意太明显，毫不隐藏地展露在她面前就会显得奇怪。
她有理由怀疑，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跟他之前提到过的“多重人格剥离激素”有关。
李承略自然想不到自己那番话非但没让叶莳苡放弃信任叶伊，还让自己重新被纳入怀疑名单中。
他还在努力劝说：“我以前都是花了好几个月才让你信任我，你那么相信那两句话，岂不是对我不公平？”
“我没有随便相信他的话，”叶莳苡瞥他一眼，正好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翻身下床，“只是暂时按这个方向思考。”
总比像苍蝇一样埋头乱窜的好。
李承略又一次敏锐，“等等，你为什么回避我的话？”
难道他当初不止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叶莳苡刚从肾上腺素的副作用中缓过劲儿来，现在步履飘浮却速度不减地往催眠室外逃。
回归前言，李承略缠人的功夫很有一套，实在烦人，要是让他发现，她其实是在跟他相处五年后，才给他摘除可疑人员的名号，那事情就不得了。
叶莳苡到客房抱起自己的衣服走进浴室，摔了门，李承略慢了一步，顿在浴室门口，像《情深深雨濛濛》里的雪姨一样猛烈拍门：
“叶莳苡！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怀疑了我多久！？”
李承略撒泼的样子，莫名让叶莳苡想起了叶伊，两个人的秉性有很多相似之处。
尤其是认真发疯喜欢叫她“Sweetheart/Darling”，平常发疯喜欢叫她全名这点，像得不能再像了。
要不是记忆中先存在的叶伊，之后她才遇见的李承略，她都要以为叶伊是李承略的衍生品。
她洗完澡，擦着头发拉开门。
门蓦地打开，李承略拍门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不觉尴尬，自如地放下手，冷冷出声：“解释。”
叶莳苡警告他：“别吵吵，我在思考。”
李承略疯起来从来不管旁人的死活，自顾自地跳脚：“解释，解释，我要解释！”
“五年！行了吧！”叶莳苡再好的耐性都被他磨没了，“不告诉你，你要闹；告诉你，你又不开心，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李承略木然着一张脸盯着她，把人盯到头皮发麻，才说出那句既是口头禅又是他至理名言的话，“我很清醒，只是有点儿疯而已。”
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一个疯子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疯子。
叶莳苡耗不过他，伸手把人推开，舔了舔唇，将话题拉回正轨，“我想了想，对于叶伊的话不能过早下定论，我们明天再用一次肾上腺素，我要和其他的人格交换更多的信息。”
“还来？”李承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自觉今天的情绪起伏过多了点儿，“你想死吗？”
“既然确定了其他人格没有真正苏醒，为什么不先把苏醒的那个抹杀了？”
他不掩盖自己的打算了，叶莳苡也终于受不了顺他毛，抬手扯下头顶的湿毛巾砸在他脸上，对他大吼：“我乐意！”
“我的身体我做主，滚蛋！”
把人惹毛了，李承略反倒老实了些，但也仅仅是一些。
他的目光落到叶莳苡不自觉地反复舔舐后，略显湿润的唇瓣上，转而问道：“OK，最后一个问题，你以前思考从来不会有舔唇这个动作，你不对劲，瞒了我什么？”
被提及另一个烦心事，就像另一个疯子突然具象化，两个疯子一前一后地夹住你，如何都逃脱不了。
叶莳苡不顾恼羞成怒的后果，直接把人踹出客房，再次摔门。
李承略来退不及时，差点儿被夹了脚。
作者有话说第9章 Chapter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