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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贺家的土坯房是个典型的一进布局,平时吃饭的正房堂屋在中间,正屋旁边是贺父原先所住的卧房。

      贺父去世后,贺大郎嫌弃屋子里都是药味,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搬了个干净,挂了把锁将房间锁上了,所以贺询如今住的卧房,是位于院子右侧的厢房。

      房间不大,但胜在干净整齐。推开房间右边的窗户,云雾缭绕的暮崖山恰好映入眼帘。

      不知道扶窗看了多久,直到雨水渗进衣领,谢雩宁才反应了过来,将窗户半掩后,坐在妆台前轻轻擦拭打湿的头发,又拿起妆台上的木梳重新梳发。

      哥儿常梳的发型介于女子和男子之间,既不像男子的发式那般过于简单,也不似女子发式的纷繁复杂,大都以半披发为主,取头发的上部分在后脑勺绑一个发髻,用发簪装饰,余下的则披在肩膀上。

      当然也有性子干练的哥儿,嫌半披发不好干活,索性将头发一股脑绑成发髻。村里的绝大部分夫郎都是这种发式,除了眉间有哥儿的红痕外,所言所行与男子并无区别。

      谢雩宁想来想去,还是给自己梳了个半披发,但他如今并无首饰,连根木簪也没有,只能用块破布条子将发髻绑一绑,最后还不忘打了个漂亮的结。

      借着屋内的这点光线,谢雩宁梳好了头发,往镜子里看了又看,只可惜妆台上的铜镜久未打磨,边缘甚至生出了绿色的铜锈,根本照不出清晰的镜像。

      谢雩宁轻轻放下梳子,低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是面前这张梳妆台散发出来的。不需要上手仔细辨认,谢雩宁就能认出这张梳妆台是用花榈木做的。

      花榈木与崖州所产的降香黄檀木,都可称为花梨木。花榈木虽不似降香黄檀那般珍贵稀少,但也称得上价值不菲。

      犹记得,上辈子贺大郎提过这架梳妆台的来历,是贺父当年送给贺母的聘礼。为了打这张梳妆台,贺父在暮崖山上不眠不休找了好几个月,才寻得此木。

      当时曾有富商想花几十两银子买走花榈木,被贺父一口回绝。

      每每提起这件事,贺大郎都说他爹没有眼力劲,白给的钱都不要。还说要是他的话,宁可不娶他娘,也要那几十两银子。

      后来贺大郎没钱喝花酒,就打起了这张梳妆台的主意。只是那名买主极为精明,看出了贺大郎不识货又急于出手,连蒙带骗只用了十两银子就买走这张梳妆台。

      又过了半个月,贺大郎不知从哪里知晓他被骗的事情,不去找那买主的麻烦,回来反倒扇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半边脸失去了知觉,耳朵连续几天都听不见声音。

      “娘的,你当时怎么不劝住我,害得老子白白损失几十两银子。这些黑心肝的,居然敢骗老子!都怪你,都怪你个丧门星!”

      贺询进屋的时候,就见谢雩宁摸着梳妆台愣愣出神,他咳嗽了两声:“那个谢公子,出来吃饭了。要是你不想出来的话,我出去把饭端进来。”

      谢雩宁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幽深如潭,定定地看着贺询。

      贺询莫名有些紧张,说话时不禁变成了结巴:“怎、怎么了?”

      “不用了,我出去吃。”谢雩宁一下子站了起来,经过贺询身旁时他停下了脚步,淡淡道,“我已经不是谢公子了,不必这样唤我,显得生分不是吗?相公。”

      这声“相公”直叫得贺询头皮发麻,浑身像被电流通过了一样,他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不可置信道:“不是,你叫我什么?”

      “我唤的不对吗?”谢雩宁轻笑出声,一双苍白纤长的手落在贺询肩上,语调微微上扬,完好的右脸正对着贺询,眉眼清冷似月,带着股不可言说的诱惑。

      贺询僵直了身子,仿佛肩上落有千斤坠,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如墨的云层间突现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黯淡的天空,也照亮了谢雩宁晦暗不明的左脸,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

      倏忽之间,雷声大作,响彻天地。

      贺询整个人惊醒了过来,仿佛从云层跌入深渊,再看谢雩宁满脸惊恐地蹲在地上,整个人抖似筛糠。

      “这雷声可真够大的。”宋二虎望着桌上的菜,馋得直流口水,“贺兄怎么还不出来,我去叫叫他们。”

      “等等——”孟大鹏想要阻止他,结果慢了一步,刚走出堂屋,就撞见了贺询与谢雩宁在卧房门口相拥的画面。

      还未成家的宋二虎,站在原地有些傻眼,还是紧随其后的孟大鹏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走:“还看!”

      午饭桌上,四人相顾无言,一味埋头吃饭。

      既是因为饭菜太好吃了,来不及用嘴做其他的事情,也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着实尴尬,只有谢雩宁一个人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他先盛了一碗腊兔汤慢慢品尝,经过长时间慢炖,兔肉的滋味已经被全部煮进了汤里,汤色浓郁入口醇香鲜美,细品之下还股松柏的烟熏香气。

      暮崖山上多松柏,所以村民们熏制腊味都是就地取材,这么一来松柏的清香,也能渗进肉里。

      充当配角的夏萝卜,中和了腊兔本身的烟熏味,使汤多了一丝鲜甜。萝卜吸收了味道之后,也没有失去其本身的滋味,成了超越主角兔肉的存在。

      相较于温和滋润的兔肉汤,爆炒腊兔肉味道更加的浓烈,又辣又香嚼劲十足,让人根本放不下筷子。

      而看似普普通通的面饼子,实则又软又有弹性,卷上酸辣开胃的洋芋丝,两三口就能吃完一张。

      这顿中午饭,几个人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流油。

      宋二虎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还想在贺家多坐一会儿消消食,顺便和贺询拉进一下关系,结果孟大鹏拉起他就要告辞:“多谢贺兄弟以及令夫郎的款待,我们二人还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一步。”

      走出贺家的院子,宋二虎满脸不解:“咱俩还有其他事吗?”

      孟大鹏恨铁不成钢道:“瞧你这个没眼力见的,人家新婚燕尔,我们两个杵在哪儿做什么?”

      宋二虎这才明白了孟大鹏的良苦用心,他戳了戳孟大鹏,小声说:“你说贺兄弟也算长得一表人才,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夫郎呢?实在是......”

      后面的话宋二虎没有说出口,当时刚进屋的时候,他只以为对方是个纤弱的年轻哥儿,直到后来吃饭的时候,他这才看清谢夫郎脸上狰狞的疤痕。

      回想起谢雩宁的右脸,宋二虎忍不住道:“要是谢夫郎脸上没那道疤,想来定是个美貌的哥儿。”

      孟大鹏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无论是娶妻还是娶夫郎,讲的就是一个贤字,再貌美又有何用?你刚才的话可千万别在贺兄弟面前说起,伤了人家夫夫的感情可就不好了。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我又不是傻子,这我能不知道嘛。”

      孟大鹏扭头就走,嘀咕道:“我看你就是个傻子。”

      “你说啥,我没听清。”宋二虎追了上来。

      ......

      宋孟二人走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看着坐在对面安静烤火的谢雩宁,贺询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告诉对方,他准备和孟大鹏二人合伙开食肆的事情。

      谁知谢雩宁听后眉头轻蹙,贺询问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尽管说就是。”

      谢雩宁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相公可想过这个问题?与实实在在、数量明确的钱相比,所谓的‘出力’到底能值几何?要是日后出了分歧,如何说得清呢?争执起来怕是会对相公你不利,闹到公堂去吃亏也只会吃亏。”

      末了谢雩宁低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地猜测——”

      “你说得很对,是我想得太浅了。”贺询打断了谢雩宁后面的话,无比赞同他的观点。

      在现代他可见过各种因利益分配不均闹上公堂的社会新闻,不论是事业伙伴,还是亲朋好友,抑或是至亲之人,一旦涉及利益,没人能置身事外,更别说在法律不健全的古代,于是他便问谢雩宁:“那你有什么想法?”

      谢雩宁不假思索道:“不如这样,他们二人出的钱算做相公你借的,拟一个契约,根据每月所得的净利钱一一分成。”

      经谢雩宁这么一提点,贺询瞬间茅塞顿开,这样一来宋孟就相当于他的投资人,并且食肆的经营权都握在他身上:“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否愿意。”

      谢雩宁笑道:“他们肯冒雨登门,可谓诚意十足。况且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不算吃亏,钱照拿不误。”

      一番详谈下来,听着谢雩宁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话语,贺询倒是对他多了些别的看法,要是谢雩宁不是个反派的话,以他的身份和才智,定能过上顺风顺水的一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两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竟成了名义上的夫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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