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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偏争锋 ...


  •   “林樾,你会后悔的。”

      冯晏冷下神情,带着朱明斋的学子离开。
      剩下青阳斋和白藏斋不由地投去几分怜悯的眼神后也都散开。

      唯有玄英斋的学子们还在原地挠了挠脑袋,不太确定事态。

      “斋长,你适才算不算在给朱明斋下战书?”

      林清樾转身,微微偏头笑道,“算吧。”

      玄英斋学子被林清樾仿佛只是吃饭喝水一般的平和语气噎了一下。

      趁着四下没有外人,众人忙不迭道,“虽然朱明斋欺人太甚,我们也着实气不过,可真说要赶超绝非一日之功,斋长愿助梁映留下,心意可嘉,何苦非要在明面上与朱明斋争锋相对,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梁映也随之向林樾看来,他这样温柔以待万事万物的人竟把话说得那样直白。
      ……是为了他?

      林清樾环顾着直打退堂鼓玄英斋学子,缓缓开口。
      “诸位,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是别无选择。”

      “大家皆知我与映兄同住,我也奇怪亲眼看着写好的自讨书竟会没交到学正手里。今天一早,我去问了邵教谕。倒也巧了,教谕说昨日晚膳时,朱明斋的冯晏竟也去过松鹤居找教谕。”

      “还真是他们?”
      “是因为昨日的午膳还是乐课?”

      林清樾沉静的目光看过来,问话的学子渐渐息了声响。

      具体原因其实已不重要。

      事实便是,朱明斋看不惯玄英斋的人,第二天就可以叫梁映除名。冠冕堂皇地说着最后一名可有可无,那诸生中取最后二十名的玄英斋何尝不一样是可有可无……

      今日是梁映,明日也可以是玄英斋之中的任何人。

      没有家世的他们,不过是颗随时可以踢走的石子。

      瞿正阳走出人群,站到林樾身边。
      “所以,忍耐无用。至少现在在书院这个地方,我们被允许抗争。”

      “家世努力不了,那就努力可以努力的名次。”

      “斋长是想帮整个玄英斋?”
      关道宁穿过学子之间,把话点明。

      林清樾的眸光从人群之中不经意扫过梁映,又挪开。她立于在众人期待中,眉眼带笑道。

      “是,既然书院肯给一个月的时间,那我们就还有机会。”

      “无论今日受罚的是映兄,还是别人,都不该被放弃。”

      清润的嗓音如甘霖。

      梁映扫过周围一圈学子被震慑的模样,心头冒出的那一缕犹疑和试探再次被压回了回来。

      他眯了眯眼。
      看着站在光下的人。

      怎么会有人比光更明亮。

      而玄英斋学子们只听到自己心脏快速鼓动的声音。

      连跨两斋,这像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但因为林樾切实的站在这里,又让他们不自觉地去肖想这份可能性。

      “可一个月之内不只是要钻研经典,还有六艺。六艺教谕不似掌事教谕平日里都驻留书院,大都是授课那日抽空过来,我们能钻研的时间怕是不够赶上朱明斋原来的底蕴。”

      高泰安双手环抱哼了一声。
      “他们能有什么底蕴,不过就是一群好吃懒做之辈,自视清高,我看一个也选不上‘艺长’。”

      是啊,艺长。
      玄英斋学子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这回事儿。

      就如同四斋掌事教谕会在学子之中选出一位担任斋长,斋长能得到一些掌事教谕和山长赋予的权利。剩下的六位六艺教谕也可以在四斋学生之中,选出一位最合心意的学子作为“艺长”,给予一些特权。

      只是这才几天,艺长的选定慎之又慎。而且还是从整个书院的学子里面挑选,这若要争,可比斋长更难。

      “只要我们选上艺长,利用艺长之便,让几位教谕单独为玄英斋授课,斋中成绩定会有所提升。”

      “……”

      玄英斋学子发现了。
      他们斋长惯会用这张温雅和煦的脸说些惊心动魄的话。

      玄英斋包揽所有六艺教谕的艺长,这是他们能想的事情吗?!

      “好,那就先这样定了。今日第一堂是‘书’课,别迟了。”

      林清樾语气轻快地,催着沉默的玄英斋学子们往斋堂里走。

      -

      六艺之中,书艺教谕,宁舒,是个气质温吞的中年男子。

      不似乐课教谕元瞻的冷淡,礼课教谕周景的严厉。宁舒唇边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上课也是温言细语,极尽耐心,几乎是玄英斋几日来学得最为舒心正经的一堂课了。

      在他课上,就连梁映的字也能得几个笔画的小小认可。

      这样的人,你好似永远摸不到他的下限在哪里。
      自然也无从知道,上限该如何企及。

      “宁教谕。”

      离下学还剩一刻钟。
      斋中学子们都已经完成了课上内容,现在算是轻松练字的闲暇时刻。

      “何事?”宁舒微笑着转过身。
      “我想请教如何能当上教谕的‘艺长’。”

      玄英斋中一直细密响起的练字声齐唰唰地一顿。
      他们的斋长,还真是说到做到。

      “噢,你想当?”

      宁舒并未觉得此话唐突,笑着望来。
      “可你的手还不能握笔,今日便算了吧。”

      宁舒话音刚落,林清樾便解开了自己右手缠绕的裹帘。只见手心一道三寸长的口子初初结痂,还略有红肿,在白皙如玉的掌心分外显眼。

      被那抹红痕扎眼的梁映,手中之笔顿了顿。

      “教谕只管说便是了。”林清樾拿起笔沾了沾墨,悬腕于纸上等待落笔。

      宁舒有些意外地看来,发觉少年眼神中的坚定,便也不再推诿。
      “若你能写出世上最重的一幅字,我便认。”

      重?什么意思?字能有多重?
      要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玄英斋学子还未曾研究明白,林清樾便已经有了答案,提笔挥洒。

      她这一写倒不是言简意赅的一两句,随时光点滴流逝,洋洋洒洒的字迹铺满两三页纸,粗略一数竟有千字。

      斋长,这是要以量取胜?
      玄英斋中,此刻谁还心情练字,一个两个都摸到了教谕和林清樾的身边旁观。

      梁映就站在林清樾的身后,他看得清楚,今日他这位同窗的字和之前有些不同。

      先前在梁映看来,林樾的字迹还有世俗规矩的体面,每一笔画精准不差,如同书肆刊刻的模版一般。

      但这一次,他似乎有心一定要取得艺长这一位置。

      眼前的字,每一次下笔只随心意而动,笔画如刀剑,字里行间飘逸清隽,却不失力度。像水浪奔腾于海中,苍鹰翱翔于天地,一股意气飞扬扑面而来。

      他写得专注,洋洋千字,未有一笔失误,甚至连手心的伤口微微挣裂了都不知。

      “你……你怎么知道这一篇……”

      林清樾写到最后一字,手心的伤口也再承受不住,滴落下一缕鲜红,混在墨中,落在纸上。

      这颜色像是勾起了宁舒什么记忆,再不见原先那份平静温和,错愕在他眼中抑制不住的炸开。

      “教谕竟知道这篇的策问行卷?”

      林清樾深呼一口气,缓缓发下笔,对着眼前的文章,眸色微黯。“这篇文章论“独断专权”一题,用词刚烈,被当时的天子认为大不敬,幸得伯乐斡旋,才得流传。后天子依照其谏言,朝政开明,不知多少性命仰其得以继续存活于世。”

      “学生以为能救人性命的文章每一个字都足够有分量,教谕觉得呢?”

      宁舒一时答不了,他拿过纸页,又细细看过。

      像……实在太像了……

      像到宁舒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可他……明明已经……

      “教谕?宁教谕?” 宁舒被摇着回神,他看这都好奇结果围上来的学子们,终于将神色收了收,把纸张放下。

      “不错,我认了。”
      宁舒定定望着少年清俊的面容,“便由你担任书艺艺长吧。”

      “学生谢过教谕。”林清樾俯首行礼。

      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玄英斋的学子们两两相望,不约而同眼里传递出一个想法。

      感谢青阳斋的‘恩赐’。
      难以想象,这一遭若没有林樾来了他们斋当斋长,他们该如何忍气吞声。

      “手,给我。”
      “没事,不打紧。”

      教谕刚走开,不似其他学子还在琢磨林清樾写下的字,梁映走到林清樾身边,粗糙的掌心握着洁白的裹帘,近乎强硬地牵起林清樾躲藏的手。

      “你打算就这么一个一个把艺长争来?”

      梁映盯着裹帘上又一次洇出的血色,理解不了林樾这般伤害自己也要拼尽全力的想法。

      “你的手怕是不够烂的。”

      见少年包扎的还算体贴,林清樾不在闪躲,她看着渐渐消失在裹帘的血色,提起唇角习惯道。

      “刚开始,这点苦省不了的。”

      “若想成功,必须忍耐。”

      林清樾也不想这般亲力亲为。
      可谁叫这里只有她自己。

      而她又命不好,接了个苦活。

      刚想用什么词安抚一下他们敏锐的太子殿下,忽而一个圆润的身影挤到两人当中。

      “下堂,就我来吧。”
      高泰安虽然这么说了,声音却嘟囔似的,林清樾差点没听清。

      “噢?衙内不怕家里避讳吗?”
      林清樾意外地看来。

      高泰安能为自己证明清白,做一次算学卷子已经难得。若是真选上数艺的艺长,那高家可真是真是说不清明算与嫡子的关系了。

      本没那么确定的高泰安倒是被林清樾反问激住了。“从来都是别人看我眼色,我可不想看朱明斋眼色。”

      朱明斋这都要爬到他头上拉屎了,就算回头被爹教训,他也不能忍下这口气。

      “那就有劳衙内了。”

      数艺的何教谕是个性子闷的小老头,虽然有问必答,但多余的字一个也不会多说。

      上课时,那些复杂生涩的理论学问比记诵古籍更让人困乏。课时到一半,玄英斋不自觉倒下一半,直奔梦乡。

      直到高泰安和林清樾一样,在下课前提了艺长之选。
      众人这才醒神过来。

      何教谕选艺长的要求也简洁明了,在正确的基础上,比谁算得更快。

      题目是随机抽一册燕国地物志,比方田的速度。

      这一场比试,更让前一日午膳时没看清高泰安怎么答卷的学子,明白了高泰安在数之一事上的天赋。

      那些奇形怪状,在地物志里被称为鬼田怪田,多年来都算不清面积的土地,不知道该算多少的税钱,竟能一点点在数字之中变得明晰。

      玄英斋的其他学子也不乏有想尝试的,可惜他们还没看清楚描述的边长数字,高泰安已经翻到下一页去了。

      教谕和高泰安的速度也是在比试之中,越战越勇,越算越快。
      最终以高泰安先阖上书册,迎来结束。

      到底是年轻,耳聪目明,精力充沛。
      “你,不错。”何教谕看过高泰安的答案,捋着银白胡须,算是认可了高泰安的艺长之位。

      “哇!衙内!你这也太深藏不露了。”
      “还好朱明斋不识货啊!”
      “怎么说话呢!衙内这是明珠蒙尘!”

      被玄英斋众人围起来夸的高泰安嘴上不说,下巴已经要翘到天边去了。

      晚膳时,玄英斋这一喜状自然也没能瞒住。

      “你说书、数两艺艺长都落在他们玄英斋了?”
      冯晏手上攥着折扇扇骨的指节说话间隐隐泛白。

      被派去玄英斋打听回来的朱明斋学子见冯晏这阴沉的脸色,本就怯弱的声音更小了两分。

      “还有周教谕的礼艺艺长……为了赶上今日要离开书院的周教谕,林樾晚膳都没用,现正在松鹤居争取呢……以周教谕今日课上,夸及林樾的次数,怕也是十有八九了……”

      “呵。”冯晏嘴角扯着笑,象牙吊镂的精贵折扇被倏然拍在桌案之上。

      “我倒不信,天底下还真有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偏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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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正文已完结,逐章精修中,不对盗版负责! 专栏预收文,喜欢可戳专栏查看详情: 古言:《蓄谋已久》克制儒雅文臣×一体双魂恶魂贵女 无限流剧情:《被嫌弃的女主们》失去男主的女主就像鱼失去了自行车 另有完结文《朝露歌》可移步专栏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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