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路漫漫》栗苡棠

3、第 3 章

　　2009年9月7日，那天阳光分外明媚。

　　九月的天气已经不似八月那般炽热，午休后的教室，显得有些热闹。有的同学趴在桌上休息，有的则三五成群地聊着天，陆亦漫正和自己的同桌吴文翰侃大山。

　　这时，班主任周烨老师在教室门上敲了几下，教室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周老师带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时至今日，陆亦漫总会不时想起那天。或许，那天阳光太好了，那个男孩子穿着一身黑衣，肩上懒懒散散地搭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可是陆亦漫望向他的那一瞬，竟觉得午后的阳光下的男孩子竟然是那么耀眼，耀眼得连那一身黑色都让人觉得分外灿烂。

　　周老师说了一大串话之后，男生却只说了自己叫余笙，便结束了发言。不知出于怎样的考虑，周老师竟然让余笙坐在了进门处的第一个位置。像这样“重要”的位置，向来是备受各位教师瞩目的。这男生看着一脸的帅气、干净，难道还能干什么顶破天的事情不成？陆亦漫不禁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天晚上，陆亦漫就感受到了余笙不同寻常的热度。因为215寝室的女生匆匆洗刷后，便热烈地讨论起了这个叫做余笙的男生。无他，着实是这个男孩子长得太过帅气了，帅气的人总是很容易引发话题。

　　但很快，陆亦漫就发现，余笙引发的不仅仅是话题。这几天下课后，除了那个在余笙还未入学就天天来晃荡的季远之外，总会有一些女孩子堆在教室门口看余笙。陆亦漫的心情不禁烦躁起来，要说为啥呢?大概是因为她和吴文翰就坐在余笙身后的第一排吧！是了，陆亦漫不喜欢那些满是打量的目光，哪怕不是落在她身上，可是那毕竟是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啊！

　　没过几天，陆亦漫在215寝室的夜话趣谈环节就了解了更多关于余笙的信息。余笙暑假经常驻扎在各个网吧里，很多男生都见过他，甚至偶尔会有高年级的几个男生来找他，这些男生无一例外，都很会打架。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对于长相帅气的男生总会格外包容，即便知道了余笙可能是一个迷恋网络、时常打架的坏孩子，女生们对余笙的关注却一点儿也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热烈起来。

　　陆亦漫从小便是个乖乖女，从小学便和同学们相处得很好。在初中时，即便是那些不太爱学习的孩子，也总能玩儿到一块去。班主任老师也曾劝告过她，但是她却觉得不爱学习也不一定是坏孩子，有些同学仗义又可爱，为什么不能一起玩呢？奇怪的是，听到余笙是这样一个人，陆亦漫心中不舒服起来，她暗暗下定决心，少搭理这个叫做余笙的人。如果一开始余笙令她感到好奇，现在她只想和这个叫余笙的人能隔开十万八千里。

　　于是，当215寝室再次提及余笙时，一向活泼的陆亦漫沉默起来。就连舍友主动询问她对余笙的看法，她也以完全不了解来搪塞过去。

　　这天，吃过晚饭，两个人一起去水房打水。沈念汐好奇地问陆亦漫：“漫漫，你对余笙真的不好奇吗？他真的好帅啊！”

　　九月下旬的晚风已夹带了丝丝凉意，一阵风过，陆亦漫打了个哆嗦，凑近沈念汐嘟囔了一句：“再帅也不顶用啊，他一个混日子的，没啥可好奇的啊！”

　　沈念汐本以为靠过来的陆亦漫要说小秘密，万万没想到陆亦漫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她震惊道：“漫漫，你之前不会这样对别人抱有偏见的啊！我认识你的时候，也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啊，你说你是不是也曾偷偷瞧不起我？”说到这里，沈念汐的神情中已经多了些许郑重。

　　陆亦漫看着沈念汐竟一时哑然，待回过神，沈念汐已经走出了几步外。陆亦漫急忙追过去，“汐汐，你和他怎么比嘛！你可是我最好的闺蜜，而且你一直积极进取，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啊！”陆亦漫满脸堆笑，一幅狗腿的样子抱住了沈念汐的胳膊。沈念汐见她这幅模样，又听她这番说辞，哪还有脾气，便嬉闹着和沈念汐打完水回了教室，将两个暖壶放在她们的秘密基地，便匆匆往教学楼跑去。

　　一踏入五楼，两人便听见了熟悉的英语听力预备铃响起了。途径一二班，只觉安静，却远远望见自己教室门口正有几个即将离开的同学。沈念汐一脸八卦地说：“我估计这些人肯定又是来找余笙的。”说完，突然想起陆亦漫对余笙的不喜，又觉得余笙这般扰乱班级的行为确实令人很无语。虽然这不是余笙的本意，但他是可以制止的啊！可当沈念汐走进教室，看到余笙那张帅气的脸庞时，又不免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可以怪罪于余笙的。毕竟，长得帅又有什么错呢？

　　英语听力一结束，晚课就开始了。再过两天，就要月考了。即便只是刚刚进入高中，那种独属于高中时代的紧迫感也逐渐显现，没有人想在第一次月考中就遭遇滑铁卢。宁城一种是宁城最好的高中，想也知道周围的同学能有多么优秀，更不要提本来他们前6个班级就是实验班，各种翘楚，竞争的激烈程度更是可见一斑。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三班的“守门员”余笙却显得与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安静的教室，催生出了他浓烈的睡意。于是，他往桌上一趴，坦然地睡了起来。虽然他答应了母亲苏木要规规矩矩地上学，可是却没答应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学习。他从入校第一天就申请了走读，只为每天夜里能够打会儿游戏。妈妈那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却因为没钱不得不给余成峰打去电话的窘境，他不想要再经历了。

　　第一节晚课后，余笙被班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了。他觉得这大抵上是同学间在小声讨论问题，就依然保持着他睡觉的姿势。渐渐地，那声音大了起来，余笙听得也更加清晰了，他睡意渐消，突然对身后二人的讨论声有了性质。

　　据余笙这几天并不慎在意的观察，这个叫做吴文翰的男生几乎每天都在“抄”同桌陆亦漫的作业。但是，问题就在于，在抄的过程中，吴文翰偶尔会发现陆亦漫的错误，这真是太有趣了！男生的小把戏罢了，这个叫陆亦漫看不穿也就罢了，说出来的话更离谱。

　　是了，陆亦漫并不反对自己的同桌吴文翰抄写自己的作业。因为她发现吴文翰数学学得挺不错，只是懒得演算，偶尔还能发现她的错误。但今天吴文翰不仅给她找出了错误，还指出了她思路上的漏洞，她实在忍不住要狠狠地夸一夸这给力的同桌了：“吴文翰，你太可以了。别人抄作业，都不用脑子，你还能给我检查出错误，你这抄得太有水平了！”

　　吴文翰听了，也是一脸嘚瑟，“知道小爷厉害了吧！以后记得写完数学作业给我恭恭敬敬地呈上来啊！”

　　“得嘞！”陆亦漫早就习惯了吴文翰说话的腔调，二人一唱一和的侃起来。

　　余笙听着只觉得这个叫陆亦漫的女孩子有股蠢萌的劲儿，但却又羡慕起吴文翰来。能够这样小心翼翼去哄一个女孩子高兴的男生，才是一个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吧！想到这里，余笙微微上扬的嘴角抿了起来，眼里的一抹光也倏然不见了。微微直起的背，顷刻又弯下去，整个人再一次瘫软的趴在书桌上。

　　“余笙，出来啊！”季远在门口拉着书桌上瘫软不动的余笙，想着带他出去逛一圈。

　　“不去！”余笙纹丝不动，只嘴里吐出轻飘飘的两个字。

　　“走啦，出去逛一圈就回来，别睡了！”季远不死心地继续拉扯。

　　“你TMD没听清楚吗？我说不去，你快给我滚！”季远见过余笙发火，但余笙对自己这般发火还是第一次，所以有片刻怔愣。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余笙心情不好，且很不好。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同样愣住的，还有余笙身后二人。虽然经常有女孩子来观赏余笙，虽然同学们也在猜测余笙私下会打架、鬼混，但是余笙在班级都是懒懒的，不太爱搭理别人。

　　首先回神的还是季远，季远看着余笙后面两个人道：“哎，后面的，出来下？”

　　陆亦漫顿时好无语，这个人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礼貌吗？她朝季远翻了个白眼后，就低下头，继续做作业。季远只能气呼呼地瞟向吴文翰，吴文翰好脾气地站起身，正准备出去。陆亦漫却揪住了他的袖子，欠扁地说道：“吴文翰，刚刚拿到题目你没有说清楚，不能出去！”

　　季远的火蹭地冒了起来，他一步就跨了进来，准备去将吴文翰拉出来。与此同时，余笙也站了起来，挡在了季远面前，“季远，这是三班，你是五班的，不要越界。还有，我的事情你少管！”

　　饶是季远和余笙之前感情再好，也架不住余笙现在这副样子。他一时之间，气得连胸膛的起伏都剧烈起来，“余笙，你以为我很想管你吗？要不是担心苏阿姨伤心，没人会管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季远说完，将余笙往旁边一推，便离开了。

　　这天，季远失眠了，因为他说了中伤余笙的话。他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余笙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的好兄弟才会想要帮助余笙从父母离婚的难过中拉出来。可是，今天他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天，余笙也失眠了。是的，他是个废人，没人愿意搭理他，他还害得妈妈生病。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妈妈就不必那么努力的工作，以至于不按时吃饭。如果没有他，妈妈不必气得阑尾炎发作。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

　　或许，他该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