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路漫漫》栗苡棠

2、第 2 章

　　陆亦漫究竟为何如此慌张呢？这一切还要从一个人说起，这个人就是余笙。

　　余笙是季远的发小，俩人几乎可以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余笙的爸爸余成峰和季远的爸爸季时鸣最初都是锦绣纺织厂的技术员，那时候工厂效益好，他们又都是技术骨干，所以分得了单位的房子。自那时起，两家就成了邻居。两家年纪相仿，在单位也是旗鼓相当，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后来，余笙的妈妈苏木怀孕后不久，季远的妈妈李云华也怀孕了。苏木曾经对李云华戏言：“要是我们两个孩子性别不同，以后我们可要做亲家啊！”

　　余笙和季远相继出生后，季时鸣迫于生活的压力，便辞去了工作，下海经商。后来，季时鸣的工作小有起色，李云华也不得不帮衬着季时鸣搞事业。小小的季远也因此被疏于照料，常常被放置在余家，交由苏木照看。因着季远比余笙小几个月，苏木总是嘱托余笙要好好照顾季远。余笙很听妈妈的话，对季远这个好兄弟一直很仗义。

　　那一年，苏木和季远都上四年级，二人虽不同班，但总是结伴而行。有天下午放学后，季远要打扫卫生，便让余笙在自己班里等待。

　　余笙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季远，于是开始四处找季远。等到余笙找到季远时，才发现季远的校服上一片血污。一问才知，高年级几个男生看出了季远家里有钱，这天恰巧发现倒垃圾的季远落了单，便跟上了季远要收保护费，季远不肯便被揍了一顿，而零花钱也没能保住。

　　自此，季远打扫卫生时，余笙总在他们教室外陪着他。几个男生见在学校无法轻易得手，便守在了他们归家时必经的一条小路上。季远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余笙，再看看对面几个男生就准备屈服。可是，余笙却从书包里抽出双节棍，挥舞着冲向了那几个男生。

　　几个男生开始以为余笙是个练家子，不敢上前。待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余笙挥舞双节棍的动作并不熟练，便都纷纷加入了战斗。不出所料，他们两个小豆丁完全不是那几个男生的对手。很快，余笙和季远身上便都挂了彩。他们被几个男生按在墙上动弹不得之际，却见余笙拼尽力气挣脱了男生的桎梏，飞快地捡起地上的双节棍，毫无章法的挥动起来。余笙奋力将双节棍甩在几个男生身上，双节棍的另一端不受控制的打在他自己身上，他似乎都不曾察觉一般。余笙近乎疯狂的举动，吓退了几个男孩子。

　　等到他们回到余家，苏木看着挂着彩的两人，不禁盘问起来。这时，季远才知道，自从他那次被高年级的男生打了之后，余笙就开始偷偷练习双节棍，并把它一直带在身上。

　　后来，季远搬家了，余笙却依然会多绕过一条街和季远一起往返学校。季远曾劝说余笙不必如此麻烦，两个人相约在相会的路口，可余笙却说：“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想加强锻炼而已。”季远知道这是余笙特有的嘴硬式关心，便只得随他去了。

　　初中时期，余笙和季远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却约定好了要一起考入宁城的重点高中——宁城一中。时间如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四年初中时光匆匆掠过，二人均已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宁城一中，纷纷履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一年，是2009年，余笙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年。因为就在他得知自己被宁城一中录取的那一天，他同时得知了父母离婚的消息。其实，在更早的时候，苏木就已经和余成峰离婚了，只是二人不想耽误余笙考高中，便一直隐忍未发。余笙也在进入初四时，也觉察出了父母之间的异样。但是，他曾一度以为这只是因自己的升学而使得家里变得越来越安静罢了。成绩优异的他，也怀疑过父母的过分安静，但除了更认真学习，他一时也未做他想。

　　直至这一天，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余成峰与苏木离婚的原因也很简单，余成峰出轨了厂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苏木这般好面子的人，甚至不惜翻脸找去工厂，都没能掐断余成峰这段轰轰烈烈的婚外情。

　　余笙恨极了父亲，却也恨极了自己。如果自己能够多依赖父亲一些，父亲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他甚至一度认为，如果自己没有考入宁城一中，如果他成绩跌入谷底，父母关注的焦点都在他的身上，或许他的父亲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花花草草，或许他的父母会为了他而选择维持这段婚姻。

　　就在其他同学因顺利升入理想高中而庆祝时，余笙却在为了自己父母离婚的事情而苦恼、愤怒。他开始自暴自弃，明明家中就有电脑，可他却总是泡在网吧里；明明被香烟呛得咳出了眼泪，可他却一根又一根的抽着；明明不喜欢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可他却笑嘻嘻地和她们打闹着；明明不喜欢欺负人，可他却跟着一帮社会青年四处打斗。

　　苏木看到这样的余笙心痛极了，但任由她一遍又一遍的劝慰，余笙依然我行我素，甚至会变本加厉。苏木想着余笙总归是考入了高中，且自己的弟弟苏阳也能在高中帮自己约束下余笙。于是，因独自抚养余笙而倍感经济压力的苏木，也只得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当季远从自己的姥爷家回来时，宁城一中已即将开学，一切事情都变得陌生起来。曾经温温柔柔的苏木阿姨，变得独立而坚韧；曾经那样耀眼夺目的余笙，变得痞气十足，颓废不已。他开始每天跟在余笙身后，防止余笙更加堕落。但是，余笙却总会找机会甩脱他。

　　当余笙有一次甩脱季远去打架时，季远突然醒悟：余笙还是那个余笙，他一直是明辨是非的，他不愿自己搅入漩涡之中，只是余笙因为自己父母的事情一直有心结罢了。季远想着开学后，他们选择在一中住宿，被限制出入学校，切断了余笙与那些人的来往，或许余笙又可以变成原来那个余笙了。

　　然而，一切并未如季远所期望的那般发展……

　　2009年8月23日，这一天，是宁城一中报道的日子。看着分班的名单，季远内心多少是有些失落的，他和余笙并不在同一个班级。余笙在三班，而他在五班。季远转念一想，两个班级在同一楼层，中间只隔了一个班级，顿时又来了精神。

　　当天中午，当季远收拾好所有的物品，想要和爸妈一起，叫着余笙母子去吃饭时，却只听到那头传来了苏木稍显哽咽的声音：“小远，我们就不去了，你和爸妈一起去吧！多吃些好的，听你舅舅讲，明天学校就要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季远听到这里，想着余笙那家伙或许是又闹别扭了，便也不再多言。

　　然而，当天晚上，当学校晚自习的铃声即将响起时，季远却终于觉察出了问题，因为余笙的手机打不通了。第一节晚课后，季远匆匆奔向三班教室，却发现根本不见余笙的身影。当季远打给苏木时，苏木亦没有接听。

　　季远慌了，虽然父母一再叮嘱，苏阳不仅仅是余笙的舅舅，更是学校教导主任，不要轻易去打扰苏阳工作，可是季远已经顾不上了。当他匆匆跑去找苏阳时，苏阳一脸严肃，显然早已知道余笙的事情，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季远赶快回去上课，并说余笙会回来上学的。苏阳的话语简练，却是让季远安下心来。

　　不同于季远的惴惴不安，大部分同学都兴致昂扬。面对高中的军训生活，很多萌新高中生都倍感新奇，这其中就有陆亦漫。这几天，陆亦漫异常兴奋，因为她竟然和自己初中时的好闺蜜沈念汐分在了同一个班级，而且这是陆亦漫有声以来第一次体验住校生活。

　　在两周的军训中，每天都要在太阳下暴晒，站军姿，练正步，练四面转体……这一日日的磨炼可谓是十分辛苦，三五不时地还能在操场上看到几位晕倒的同学。但军训时也会有很多乐趣，比如有个男生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将裤子扯烂了，为了不暴露身体，只得捏着裤子在操场一路狂奔回宿舍；比如有个男生装晕倒，被教官一眼识破，而被罚做俯卧撑……

　　同学们在这样紧张又欢乐的军训中，渐渐熟悉起来。军训的终结号马上就要吹响，但季远不禁又惆怅起来，因为他每天往三班跑得频繁，甚至都在三班混个脸熟了，却一直没有见到余笙。

　　军训结束后，学校放了两天假。

　　季时鸣一接到季远，便任由季远指挥着去了余笙家。当季远父子敲开了余笙家的门后，却看到不大的客厅已经略显满当当的，苏木、苏阳、余成峰和余笙都在。显然，在此之前，余笙正在接受各位长辈的思想教育。当余笙看到季远后，前段时间的那份散漫虽收敛了几分，却从骨子里有种散发出的疏离和淡漠。苏木脸色恹恹，似乎刚刚大病一场，但她依然温婉地笑着招呼季远父子二人，并让季远去余笙的卧室聊一聊近期学校的事情。

　　当季远父子二人离开余笙家，在回去的路上，季远从季时鸣那里知道了余笙母亲在报道当天，因余笙固执地退学，被气得肚子绞痛进了医院，却因此被诊断为急性化脓性阑尾炎，不得不进行手术，余笙这几天都一直在医院照顾母亲。苏木大病初愈，余笙心疼她，也终究不再提及退学的事情。

　　季远想着自己这位儿时的玩伴，想着曾很长一段时间对他照顾有加的苏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