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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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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月的夜。
云急速的飞驰,偶尔透出稀稀拉拉的光。
黑暗如同铁一样的沉重。泽合城里的万家灯火已熄灭,人们渐渐地进入梦乡、这样宁谧的夜晚,本不该有焦虑,却可以悲伤,原本宁静的杨家堡里里外外透着诡异的焦虑。
檐上附着一个影子,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无尽黑暗的眼睛,而这双憎恶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粱下那个失魂落魄地人。
杨慕云无限惶急地杵在门口,惨白的脸仿若冬日里的雪地,额上挂着豆点大的汗珠,他的一双湖波一样忧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丫头,一盆盆鲜红的液体和一个个沧桑纵横的稳婆,他仿佛魔怔住了。
屋子里不时地传出一声一声凄厉的尖叫,直叫得他焦虑得快要死掉。严婉端着铜盆冲出来,叫道:“堡主,你让让。”
他便任由杨元彬拉着往左挪了挪,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一把拽住严婉问道:“她怎么样了?”
严婉显得焦急,劈里啪啦地说:“快……快生了。”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他晓得这样大的出血,严婉肯定是在骗他,他睁开杨元彬拉着的手,便往门里冲去,却被一群老妈子拦住:“老爷,你不能进去,夫人正在生产。”
曾几何时,他已经从少爷蜕变成了老爷,而昕嫣也成了夫人,而不是少夫人。杨元彬也拉着他,道:“少爷,您再等等。”
只有他还是叫他少爷,他要拦他,慕云是挡不住的,密室里的秘籍虽然拦他提升不少,当要挡住自小学武的杨元彬,他还是没有把握,但是他心里焦急,仿佛是在火炉上煎着烤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火烧火燎,眼里喷出无尽的火焰,他只好摆出当家的姿态,喝道:“元彬,里面躺着我的妻子,她快要不行了,她就快要死了,你让我怎么等得住?我是主人,我要进去,你们难道还要造反?”
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地,从没有发过这样的火,众人都吓得退了下去,慕云推开围着的人群,大踏步走了进去,房里一排的女人,慕云把泽合城里能找来的稳婆都找来了。檀木花雕的大床,深红的锦被,湿湿漉漉不知是血还是水,昕嫣倾颓地歪在床边,头发因着汗水的缘故,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面容惨白没有半点血色,闭着眼睛艰难地喘着粗气。
稳婆们一见他进来,都错愕住了,有个年长的直念叨:血光之灾,血光之灾,马上变被堡里的丫头们驾了出去,他也不搭理,径直走到床边抓起昕嫣的手,她一动不动,面如死灰,听见他的脚步声,更是嫌恶地转过头去,慕云跪在床边,深低着头解开衣裳,尽管她不让,他还是硬拉着她的手,放在怀里,第五肋间,右锁骨中线内0.5cm,他是难得的右位心,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昕嫣一动,手下有力的搏动感觉像是针一样的触痛着她,滴答滴答的心跳,比往常更快,他伏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一直都爱着你,只爱着你,假如你愿意,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可是我对不起你,这是报应,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报应我,该让我得到惩罚,我活该受这样的惩罚。”
昕嫣眉眼一动,慢慢睁开眼,只见慕云满脸泪痕,她愤恨地尖叫着,一把扯过慕云的玄铁发簪,黑色的青丝顿时倾覆下来,她把簪子紧紧地拽在手里,房檐上黑色的眼睛一亮,透着像猫一样的惊喜,慕云抓着她的另一只手,叫道:“来人,快,快去烧水煮些纱布。”
“哇”的一声尖利的啼哭,慕云的眼泪像是决堤的黄河水,浑浑浊浊地蹦出来,而昕嫣的眼旁也留下一行清泪,稳婆们急急忙忙接了孩子前来,大家都在道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千金。”
他更是喜得要跳起来,可是这样的惊喜没持续多长,他还没来不及擦眼泪,因为,昕嫣她大出血了。
血像破败的龙头里冒出的波波利利的水,不断地涌出,昕嫣的眼神随着慕云心脏的停跳,直愣愣地盯着房檐上黑色的瓦数,一面摇头一面流泪。房檐上慢慢挪开一块瓦,下来一根细细地蚕丝,勾住昕嫣手里的簪子,猛地便往上拉,这一切做得行云流水,房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慕云早慌了神,他此刻的心思,只在于怎样堵住着扑哧而出的血液。水煮的纱布早备在那里,慕云让人一块一块的塞进去,塞了好多,终于,他渐渐看不见鲜红的新鲜血液,才大吁了口气。
杨元彬站在门外,忽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一股很强的杀气,像是个匍匐的猛虎盯着自己的猎物,他警惕地朝四下张望,东边有一个黑影刷的飞过,他抓起清河剑大叫道:“保护公子,蹭着露水便追了出去。”
又是一个黑衣人从门口猛地冲进来,剑锋直指昕嫣,慕云大吃一惊,将孩子举过头顶,整个人披头散发地扑向大床,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众人都吓得定在远处,黑衣人一愣,剑锋回收,割下了昕嫣的手,血顿时流了出来,抓住那一段袍子便冲了出去,慕云大惊,将女儿往床上一放,大叫:“来人,来人,快追。”自己也随着众侍卫追了出去。
坐在东厢房里焦急等待的慕雪听到惊呼声,忙跑出来,冲慕云叫到:“哥,你看着嫂子,我去追。”说完甩起轻功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慕云为难,忽而想起昕嫣的手,忙往回赶,一把抓住她,幸好,只是噌破了点皮。
两人皆在树梢上飞翔,相隔数丈,那黑衣人轻功了得,远远地便要将慕雪甩开去,她忽而从怀里掏出杨振天临终前给的射针子,按下开关,那银针便像天女散花一般向黑衣人撒去,他躲闪不及,闷哼一声从大的树枝丫上掉下,慕雪紧跟着追到他身边,血红的长鞭指着他道:“你是谁?来杨家堡有何目的?”
那黑衣人只是笑,那笑意从漆黑的眸子露着无比诡异的阴森,慕雪一惊,那长鞭一挥,便将那黑衣人的面罩给摘了下来,他也不躲闪,她更加吃惊,脸上有着不可置信地疑惑,问道:“怎么会是你?”
那黑衣人也不掩饰,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你有什么目的?”
黑衣人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笑道:“我是要你们杨家的一件珍宝!”
“珍宝?”
那黑衣人笑道:“想来你也不知道,那我也不必多说!”那黑衣人大掌一挥,向慕雪击来,慕雪灵巧地往旁边一闪,眼底尽是无边的悲哀,叫道:“你要什么,我和我哥哥说便是,你何必如此?”
黑衣人叹了口气,说:“只怕你哥哥不肯给!哎!罢了,我对不起你,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完身形一闪,从腰间抽出软剑,细长的剑像蛇一样灵活,慕雪大吃一惊,忙往松树后躲藏,哭道:“你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
黑衣人不言语,猛然间慕雪娇躯一震,便有一把金丝剑从后背穿透前胸,她慢慢地转过身去,抬头间,尽是无边的绝望和不可思议,无力地扑在那人身上,十指掐进他的肉里,她张了张嘴巴,只听见一个发干的声音从喉头慌忙游出:“你……”
黑衣人将蛇一样的软剑插回腰间,将缓缓倒下的慕雪接住,又缓缓地合上她惊恐地眼睛,销下自己耳边的一缕青丝放在她手里,眼里竟有清泪滴下,做完这一切,他才从金丝剑的主人笑道:“成大事的人,总是会要有牺牲。”
那人戴着青色的面罩,冷语道:“你的腿……”
“无妨,这点伤伤不了我,”黑衣人笑道,“我只是要让她明白。”
那黑衣人将慕雪紧紧地抱在怀里,感觉温度一点一点地流逝,语气疲惫:“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绝。”那人默不住声,黑衣人又说:“我很爱她,可我注定不能有爱,我只有恨,狠绝的恨意,我的恨把爱都冲淡了。”又对慕雪紧闭的尸体说到:“我对不住你,来世,让我们化作螳螂,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他亲吻了慕雪的脸,才将她放下,问到:“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枚丝巾包裹的物件,冷冷地说:“跑了。”
黑衣人眉头一皱,道:“也不怪你,那人确实厉害。” 他接下物件,说:“我先行一步。”便向蝙蝠一样振翅而走,那人见他走得远了,慢慢踱到慕雪身旁跪下,抱起她渐冷的身躯,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揉进怀里,他仰起头颅,将泪水无声的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