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3、凌烟阁

　　重黎醒来的时候已是隔天早上，他因体内神力翻滚，每天基本只有半天的时间能保持清醒，昨日能撑那么久已属奇迹。

　　这一晚他做了个很诡异的梦，梦里他和那面具道人一前一后站在水面上，灵珠在他们中间闪烁着光芒，突然一条巨蛇出现在他们周围，绕着二人一同栽进了水下，巨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呼吸，这才挣扎着醒来。

　　重黎抬起手臂，靠着额头，彷佛想遮掩一下刚才梦里的狼狈，缓了缓神才坐起身来，开始环顾这陌生的房间。

　　屋内陈设简单，应该是刚刚收拾出来的。
　　桌上还放着江岭搬过来的行李，熏炉里散发的淡淡清香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心神刚安定，一张大猫脸突然出现在了视线里！
　　原来先前殿内那只白猫正一动不动坐在他床头，也不知道从何时就待在那儿了。

　　重黎起身后退，那白猫视线虽紧跟着他，却也不跟过来。
　　一人一猫僵持了数十秒，白猫一前一后伸出两爪，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一个闪电般跳跃，跑没了。

　　“哎呀！”
　　重黎站在原地，听着屋外似有人被吓了一跳，便看见江岭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少爷醒了！？”
　　“昨天可把我吓坏了，幸好阁主大人说你只是太累了，我还以为你毛病又犯了呢！快快收拾一下，清风他们在门外等着呢。”
　　说着便匆匆忙忙把手里的外袍往重黎怀里一塞，将清水哗啦倒入铜盆里，又笨手笨脚拧了帕子递给重黎。

　　“什么事？”
　　“好像是拜师？拜完之后就可以跟着门派修行，听清风明月说他们大师兄厉害的很，区区凡人的身体绝对能给你调理好，你可先千万别提自断灵根的话！”
　　江岭念叨：“我都想好了，我下趟山，先让城枫他们回去，再给丘叔回封信。来都来了，咱们治好你的灵根再回夏阳。”

　　重黎并没有认真听，他光听到拜师二字脑袋就开始乱了。
　　要知道他根本没做好修行的准备，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

　　重黎跟在清风身后，面色沉静但内心却翻腾无比，一手捂住微微发烫的灵珠，试想获得一些勇气。
　　“到了到了！”
　　抬头一看，霜清殿三个大字的牌匾印入眼帘。
　　“咱们这儿都挺随意的，阁主也大都不太管事儿，就只是走个过场，不用特别在意。”
　　清风说着就把重黎往门厅内一推。

　　厅内两旁早已各站着一排神色肃穆的凌烟派子弟，衣着正式，带着佩剑。
　　再往前看，厅室尽头。
　　那凌烟阁阁主手中拿着三炷香，虔诚的祭拜着墙上一副巨大的龟蛇壁画，壁画前摆着一把空着的座椅。

　　来不及仔细观察那龟蛇图腾，重黎赶紧上前跪下。

　　玄一背着手往椅子旁边笔直一站，高大挺拔的身姿和昨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重黎低着头，眼光瞄到这空椅右下方还坐着两个老翁。
　　二人白发苍苍，披着陈旧的道袍，脚边还放着蓑衣草帽，跟这一排排正装肃清的凌烟弟子显得格格不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重黎的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冒汗，厅内安静的似乎能听到香灰撒落的声音。
　　轻轻抬头，该在空椅上坐着的“师父”还没来，玄一在一旁一动不动，神似一座雕像。

　　突然，两侧站着的门生齐刷刷的单膝跪下，佩剑和衣衫摩挲的声音打破了这快要凝固的空气。
　　那两个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翁也缓缓起身，低头行礼。

　　一只让人眼熟的白猫踏着猫步从重黎身边晃过，翘着尾巴缓缓向前走去，然后跳上了“师父”的座椅，打了个哈欠，舔了舔爪子，旁若无人的开始洗起脸来。

　　“太师父在上，图腾为证，今日收重黎为我派门生，习水之功，悟水之灵，潜心修道，造福苍生。”
　　玄一朝重黎一点头，“磕头，上香。”
　　朝着“师父”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重黎又恍惚起身，拿了三炷香朝着壁画拜了拜。
　　做完这一系列回头一看，那白猫已经蜷成一个白球，雪白的肚子轻轻起伏，睡熟了。

　　“好了好了，大家起来，从今天开始，重黎就是咱们凌烟阁的人了，他从小体弱多病，大家有事没事互相照应照应，散会散会！”
　　玄一拍了拍手朝大家说道。

　　厅内顿时人声鼎沸。
　　“哎，今天猫大人来的也太晚了，我腰都站疼了。”
　　“可不是，一大早就被阁主叫来，这太师父定的规矩也太磨人了！”
　　“大师兄还没出关吗？听说这次花的时间会长一些？”
　　“可不是，一群人都等着呢！”
　　大家谈论着什么，又陆续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些什么，直至熙熙攘攘散了场，重黎还愣在原地。

　　看了看呼呼大睡的白猫，又望了望一直偷笑的玄一，想着昨日还被此人捉弄，又血气上涌。
　　“这，这是...”
　　重黎通红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些活力，语无伦次的神情让玄一真实的感到，眼前这少年也不过十六年纪，总之比昨日故作大人样要讨人喜欢些了。

　　“哈哈哈，别急别急，他叫少昊，昨天在殿里对你的灵根做了标识，相当于就已经入了师门。”
　　“今天就是个仪式而已，不用紧张。”
　　继而又道：
　　“快来见过二位师叔。”
　　“是你墨师叔，夜师叔。”

　　重黎起身，看到先前那两个老翁正齐刷刷的看着他，然而再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二位“老者“虽头发花白，但却均是鹤发童颜，颜如舜华，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墨师叔，夜师叔。”
　　重黎毕恭毕敬向二人作揖，还是头一遭看到修道成这般模样的修士，定是修为高深莫测才能修炼到此地步。

　　“嗯…果然纯如致刚，赤若燎原…”
　　“你就是那火凤凰的后裔？”
　　“晚辈…便是。”
　　二人一开口，重黎心下了然。
　　这凌烟阁上上下下都已摸清自己的家事背景，但却并不像外面世人一样谈火色变，或许待在这里…

　　“灵根确实非同凡响，不知天霁能有办法？”
　　“墨师叔放心，不是还有少昊嘛。”
　　玄一嬉皮笑脸去捏了一把猫耳朵。
　　“呵呵，我等已常年不闻世事，今日得见朱雀传人，果真与先祖所说不差。不过也只有交给你和天霁了，日后有用得着水系一族之处，必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原以为这二位仙翁地位甚高，但听其言语中却充满敬重。
　　回想刚刚二人起身行礼，重黎怀疑的视线在玄一和那白猫肚皮间来回扫视。

　　“玄一，这阁主可还好做？
　　“夜师叔可饶了我罢…”
　　玄一苦笑，又聊了些阁内日常，便一同往门外走去。

　　“墨师叔，你们来啦？”
　　“清风，近来可有认真修行？还在欺负明月？”
　　“夜师叔，明月已经长大了，没法欺负了。”
　　“墨师叔，夜师叔，你们这会儿就要走了吗？”
　　明月在一旁苦着脸不舍。
　　“走啦，日后定要好好修行，无愧你师。”
　　说罢二人飘然而起，乘风而去，连同落在屋内的蓑衣草帽都卷起一同飞往远处了。

　　玄一回头，对重黎道：
　　“天霁因体质原因每年都要闭关数次，此次等他一出关，你就跟着他好好治治你体内的凤凰之力。”
　　“这里不是夏阳，不会有人在意你的家世，也没有权势纷争，即便是火系一脉，在此也有立足之处。”
　　“放弃灵根一事，你需慎重考虑。”
　　“现下可先适应下这里的生活，也可以跟着清风明月四处转转，除了后山，其他地方均可自由出入。”

　　说完也不等重黎回应，转身入殿，背着手默默注视着那龟蛇壁画。

　　壁画散发着静谧又而神圣的气息，一人一猫像冻结在了那诺大的厅堂内，显得有些寂寥。
　　重黎对着玄一的背影欠了欠身，跟着清风明月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重黎和江岭二人在清风明月的细心介绍和带领下，对这凌烟阁也渐渐熟悉起来。
　　阁内门生不少，大多是儿时就被捡回来的孤儿，和清风明月一样，基本上自小就生活在这里，很多人都没有去过除瀛洲以外的地方。
　　阁内设修行，食斋，读书，休憩之所，每座山岭上各有一处别院，亭台楼阁穿插于云雾山林之中，幽静隐蔽。

　　重黎日常不必跟着其他弟子一起修行，便在藏经楼消磨等待的时光。
　　楼内经书浩如烟海，种类上从功法下到史册，无其不有，重黎一待便是一整天。
　　阅读各种经文古书让他心绪安宁，连每日头痛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不知不觉看了好些古书，结合各类书籍描述和清风明月讲述，居然也将这凌烟阁的前尘往事串起不少。

　　百年前火系一脉力量失控而被金木水三大氏族围剿。
　　灭火一战后，火系一脉就此陨落，木系先祖不知所踪，水系一脉隐没于世，而金氏夺得火种修炼法器成了一家独大。
　　古书中所列大多与丘叔讲的一致，不过谁又想的到，金火一战百年后竟出了对情侣，不管世俗恩怨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如今的修道世家大多为金木水火氏族分支，除了火系修士已不常见，其余分支派系众多，但这凌烟阁却是货真价实水系先祖直系一脉。

　　百年来，经太师父，师父师叔一代，时光冉冉向前。
　　到如今玄一和天霁，门下却收了人人诛伐的火系一脉作为弟子。
　　尚不知隐没的水系一族为何会留意自己的出生，金火的世代恩怨到底是从何而起又该如何结束？

　　天地悠悠，究竟这世间道义是聚往何处…？
　　还未踏入这仙盟道场，便觉一阵风起云涌，而自己便是那暴风的中心，定被千人指万人言。
　　重黎一阵头晕心悸，赶紧出了藏经楼。

　　回到自己的住所，这是一处名为云亭的独立小院，院子外带着一片竹林，清雅幽静。
　　来凌烟阁已近一月，玄一对他这外门弟子单独给了一处居舍，清风明月为首的众弟子对他一来便是师兄也毫无异言，反倒热情坦然相待，对他的火系灵根并未有任何畏惧，反而对天生灵力充沛的自己敬重有加。

　　重黎躺在里间，闻着屋内的淡淡药香，闭上了眼睛。

　　窗外阵阵微风，树影绰绰。
　　一旁书案上放着一本破旧的古书，还有封已拆开的书信，上面歪歪斜斜写了几大篇。

　　致我亲爱的少爷：
　　少爷，我走了，阁主大人说我没有灵根不能修仙，阁内也不好留我，但又说我骨骼清奇适合学武，便给了我一把剑让我下山，寻一处叫清风崖的地方，清风说他不知道这个地方，我还以为是他老家呢。
　　少爷，我掂量这剑有点重，必是良剑，我有种会成为绝世高手的预感，届时由我来保护你和丘叔，夏阳那群臭爷们不过仗着几块法宝耀武扬威，以后等咱学成归来，要人好看！
　　……
　　……
　　……
　　少爷，还有，我都打听好了，玄灵珠在这儿不值钱！基本上人手一个，你可千万别上赶着交出去啊！！

　　你的贴心小老弟：江岭

　　而重黎已经睡着了，稚气的脸上勾勒着柔和的线条，正是风华正茂，少年英俊。
　　那玄灵珠随着呼吸的频率，一闪一闪，透过了衣衫，亮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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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岭：我还会回来的。）
白日，霜清殿。
“怎么，怎么回事？怎么闻一下就走了？”
“你没灵根，猫大人不理你了。”
“这白猫什么来头？”
“不知道，太师父在的时候就有猫大人了。”
“那不是百年猫妖？”
“胡说！”
明月一把将江岭拉出殿外，悄声道：
“猫大人本名少昊，不过只有阁主和大师兄这样叫他。师父说了，见猫如见师，取了个名儿叫猫大人。”
“噢…那你叫猫大人，那猫答应吗？”
“...从不曾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