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11、始乱

　　重黎以为自己又要坠入水中，然而预想的溺水感没有到来，先前那一片汪洋竟不知何时被冻结成冰，冒着阵阵寒气，而身下一阵柔软，原是银蛇的肚子垫着自己，缓冲了坠落的冲击。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重黎翻了个身滚到一旁，朝着天霁喊道。

　　银色大蛇巨大的身体砸在这片冰原上，双眼紧闭，动了动尾巴。

　　“秃鸟。”
　　耳边传来天霁轻轻的声音，重黎顿时反应过来，那秃鸟还在嗷嗷啼叫！
　　若不将这啼哭声止住，保不齐那黑云又要卷来！

　　啪！

　　啼哭声戛然而止，重黎撑着坐起，只见一只巨大的白虎踏着寒气而来，一巴掌将秃鸟踩在脚下，爪子轻轻一扫，那扁鸟便被甩出了视线。

　　重黎头有点晕，呆呆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白虎，没察觉头顶已追来几条凶猛的黑雾，血盆大口一张，直直向着那地上躺着一人一蛇扑来。

　　“吼——！！”

　　一声虎啸迎面扑来，重黎耳边响彻着震耳欲聋的怒吼，整个人被那白虎的禀禀威风震住，不由得转头回避。

　　睁眼再看，那被秃鸟引来近在眼前的黑雾，一瞬间似被冻住了一般，被白虎震天的啸声给一震而碎，随风消散了。

　　重黎惊魂未定，只见那舔着爪子的白虎身上还坐着一人，不是玄一又是谁！

　　玄一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一人一蛇，道：
　　“好玩儿吗？”

　　天霁睁眼看了看，蛇头一倒，更加不动分毫了。

　　玄一背着一柄大剑，从白虎身上一跃而下，一手并指朝着银蛇一划，天霁便恢复了人形。

　　“师兄！”重黎想扑到天霁身边，但腿一软，竟是无法再站起。

　　玄一走到二人跟前，一手将天霁扶起靠于肩上，一手将重黎捞于腰间，脚下一踏，稳稳当当落于那白虎身上。

　　“呜…少昊…你怎么才来…”
　　天霁一到白虎毛茸茸的背上，便碎碎念：
　　“我好喜欢你这个姿态…之前叫你变成这样你怎不愿？”

　　“你动你三魂了？”
　　玄一冷冷问道，一边拔出背上的那把比他日常的佩剑大上好几倍的大剑。

　　“你们一直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重黎趴在老虎屁股上没出声…

　　“回去再和你算账！”
　　玄一大剑一挥，竟将那万里空境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缝，白虎一脚踏入空中，飞腾而起，载着三人往那虚空中奔去。

　　“给你说过多少次，你没有神识，三魂是你在凡世的根基！没了你就等着变成无神无感无智的呆子吧！”

　　“我现在不好好的，有什么关系…”

　　“你蛇身已成银白，体感已经丧失了！”

　　“噢。我说怎么有点异样。”
　　天霁愣了愣，原是再感觉不到冷热痛楚，怪不得连摸着白虎绒毛的手感也没有了。

　　重黎埋着脸趴在二人身后，一动不动。

　　沉默了片刻，天霁缓缓道：
　　“我被那大鳌一触，才显了天魂，不然我也不知道还能当成什么震天箭射出去。”

　　“什么？！”
　　玄一惊道：
　　“你们遇见了初代玄武？”
　　摇了摇天霁肩膀，急道：
　　“他对你显现了神迹？！”

　　“什么神迹…啊，别摇我，我晕。”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反正现在已经出来了，就别管了。”

　　玄一皱着眉头，过了会儿，又小声道：
　　“既是神迹，那便算了。”

　　……
　　天霁扭头便问：
　　“什么算了，你们一直不来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把我俩给忘在后山了吧！？”

　　“…！”
　　玄一快速反应道：
　　“我再怎么也不能把你们给忘了呀！我是有别的事情…”

　　“你什么事比我这边还重要？魔气都闯入水系老巢了你知道吗？！”

　　“不就是这事儿嘛！”
　　玄一抓了抓头，道：“少昊也发现了端倪，但寻找魔气的起源之地还是花了一点时间，也是没料到连归墟之地也受影响了…”

　　“何止影响？”
　　天霁轻哼了一声，道：
　　“大鳌都被啄来吃了，要不是碰到一只乌鸟，那伤口还不好治。我问你，扶桑树下有个人浑身是伤被关在水下…”

　　“什么乌鸟？你们还碰到金乌了？”

　　“别打岔，那人是谁？怎么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那人…”

　　“阿嚏！！”
　　白虎重重打了一个喷嚏，甩的背上三人都抖了抖。

　　“那人我也不知道，”玄一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哪儿的大仙吧！”

　　“…”

　　“唉，先不说这个，现在外面已经变天了，还得去灭了那魔障才行。”

　　“魔障在哪？”
　　“青丘。”
　　“......”

　　“你看我干嘛，你不知道青丘？”

　　“谁不知道青丘？关键是青丘在哪？”

　　“不知道。”

　　天霁翻了个白眼，问：
　　“…你刚刚说外面变什么天了？”

　　“就发生了一些事。”玄一的声音渐渐小了些，“毕竟已经过了一些时日了…”

　　天霁瞳孔一震，惊道：
　　“这儿才几个时辰？莫非…”

　　“嗯，归墟一日，人间一年，从你们离开后山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一到后山，玄一就将天霁扔进了天池，自己设了一个结界，对重黎反复交代，天霁的闭关再不能被打乱了。

　　重黎在虎背上听了一路，本就晕乎乎的脑袋一片乱麻，突然猛的弹起，被白虎给一屁股甩了下去。

　　一阵白光闪过，巨型白虎化成了小小一只白猫。
　　猫大人瞅了瞅自己背上一团湿毛，甩了甩尾巴，嫌弃的盯了重黎一眼，转身踏着猫步走了。

　　玄一扶起重黎，轻声道：
　　“你知道天霁为什么没有神识吗？”
　　“他把神识给了我…”

　　“如果你的凤凰之力稳定了，他就不用总是蛇身修行了。”
　　玄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一字一语却沉重的砸在重黎心头。

　　背上重黎，飞到半空，缓缓道：
　　“乱世开局，你的力量不可或缺，天霁早已身在局中，你准备好了吗？”

　　重黎没回答，玄一也没再问，沉默间只剩呼呼风声在二人耳边拂过。

　　到了云亭，早已等候多时的清风明月立马围了上来。

　　“回来了回来了！”
　　“大师兄呢？” 清风惊道： “怎么如此狼狈？！”
　　明月接过已经昏昏沉沉的重黎，赶紧扶进屋。

　　“清风，你们好好照顾重黎，先把他伤养好。”

　　“阁主你去哪？”清风问道。

　　“我还要去一趟归墟，估计也要花一段时间，等你大师兄出关了，叫他等我。”
　　说罢转身，想了想，又道：
　　“若是还有什么各路人马过来，叫你黎师兄去处理，他现灵力大涨，一般人也奈何不了他。”

　　“是！”

　　等重黎完全清醒过来已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缓缓睁开眼，不是那明亮的天空，身下也不是大鳌…
　　闭上眼睛再睁开，重黎这会儿才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云亭。

　　坐起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涌入脑海，乱成一块儿。

　　清风一进屋，便看到了重黎呆呆的魂不守舍的模样。
　　“黎师兄醒了？”

　　“清风…？”重黎扶额，“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阁主说，是经历时空异变的后遗症，一时无法适应造成的。”

　　重黎竭力想理清思绪，问道：
　　“后山…天池，师兄怎么样了？”

　　清风端来一碗药水，道：
　　“大师兄那处我们已有好几个弟子轮番看守，不会再有事扰他出关了。”

　　“现在凌烟阁出什么事了？”
　　重黎这一周在床上半梦半醒，偶尔会听到送药的弟子间的谈话，什么金氏，宗门，修士灵气，只言碎语落到耳中，终究是听出与凌烟阁隐没于世本身不相符的违和感。

　　“何止是凌烟阁，现在整个修仙界都乱了。”
　　清风放下药碗，将这几月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重黎。

　　原来在发现二人下落不明后，玄一就带着众人仔仔细细搜查了后山，最后在天池发现了魔气流动的痕迹。

　　这魔气早在二十年前就在火系一脉旧址肆虐，后来被金氏带领各派修士将其消灭，重黎的双亲也在除魔一战中牺牲，不想这十多年后魔气又死灰复燃。

　　玄一挂阵卜算出魔障出处后又马不停蹄开始寻找失踪的二人，然这归墟之地受魔气影响空间异变，玄门难开，幸亏天霁震天一箭划破虚空，才让玄一得以找到二人准确位置。

　　就在此期间，整个瀛洲陆续多了好些散修术士，不知从哪儿听说凌烟阁灵力充沛滋长灵物，特别是那玄灵珠可助长修为，纷纷打着拾灵猎妖的名义要去后山，被赶走一批，又来一批。

　　明月早被这些人弄烦了，领着众弟子将那执意去后山的几名修士拦住，手中剑出鞘半分，怒道：
　　“你们休欺我阁主师兄不在，我等豁出命也不会任你们在此地撒野！”

　　清风在一旁冷冷说道：
　　“各位，凌烟阁从未与人针锋，但若非要相对，恐怕这历代水系神灵也不会无动于衷，还请回吧。”

　　那几名修士听到历代水系的名头大吃一惊，皆没想这如此偏远孤僻之地竟是水系一脉隐居之所！
　　一干人等什么话也没说便仓皇而走，凌烟阁也暂时清净了许多。

　　然而没持续多久，除了散修术士，各路什么宗什么派的人也纷纷来凌烟阁拜访，一些人说什么魔神灵气，一些人说什么金氏异教，就好像凌烟阁成了什么仙盟中心，众人一言一语，吵闹的不行。

　　玄一正苦于寻找魔障出处以及归墟中的天霁重黎二人，无心应对，这类交际全交给了清风明月。

　　清风明月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凌烟阁从来不问世事，与各派也从未有过交际，况且这些人说的外面情况如何如何，二人一个字也听不懂，这些和凌烟阁有什么关系？

　　清风不知说了多少遍如今阁主师兄有事不在，长老也都隐世不闻，无法解决大家的问题，但众人以为是水系一贯避世作风，仍是隔三差五来拜访，甚至还有人提及墨夜二老，有种硬要逼凌烟阁出山之意。

　　清风此刻将事情原由夹杂着自己一番苦水全倒了出来，心情也稍微舒畅了些。

　　“黎师兄，抱歉，你本是我派外门弟子不应有此烦恼，况且你还有伤在身，说这些怕是不妥。”

　　“清风，你见外了。”重黎下了床，手脚还有些不太利索，拿起一旁的外袍艰难的穿上。

　　“黎师兄，你去哪儿？你伤还没好！”

　　“把那些人赶走，师兄的修行也能清静点。”

　　“…？怎么，怎么赶走？”
　　清风看着半天还没套上袖子的重黎，不忍道：“还是等大师兄出来吧。”

　　重黎腰带系得歪歪扭扭，拾起那把己变成短弓的乾坤弓，摇摇摆摆便往屋外走去。

　　清风一步步跟在后头，保不准这刚从病床上下来的人突然就倒下了呢？

　　重黎走到云亭外，心中默念古决，一手向空中扔出一张符箓。
　　乾坤弓拉开，赤红的一团火焰穿过符箓冲向天际稳稳落到了凌烟阁外流水桥之上。

　　清风目瞪口呆看着重黎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再望着那道冲上天际的一抹红光…

　　谁能想到这一年前的病公子如今拖着带伤的身体居然能使出如此强大的灵力，修行如此神速！
　　若是再练上几年，必能位列宗师成仙得道，果然是灵脉天成吗？
　　正惊叹之际，就见重黎吐出一口鲜血，“黎师兄！”

　　重黎面无表情，拇指抹了下嘴角，对清风道：“好了，我要去后山，等师兄出关。”

　　“噢…”

　　凌烟阁外，流水桥上。
　　一柱赤红火焰钉着一张符箓从天而降，挡住了几名修士的去路。
　　“这是…？”
　　“！”
　　“凤凰朱雀复活了！！”
　　几人被惊的仓皇下山，那赤着火焰的符箓散成文字飘于空中：
　　“何事等我师兄出关再议，执意来扰，火蛇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