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内人》清云书

5、贴身助教

　　周一清晨。

　　“小陆，来趟教务部办公室，拿一下你的助教申请表，还有...”教务部齐主任语气淡淡地说道。

　　“助教申请表？我不做助教很久了。”未等对方说完，陆浔就打断了一一虽然很不礼貌，但他说的毫不犹豫。

　　“齐主任，你们还没烦我是吗？还是你们觉得是哪个教授需要历练。”虽是用的问句，但明显是带着恃宠而骄的威胁。

　　齐主任想到陆浔任职过的所有教授都跟他诉过苦，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投诉电话，恨恨的说：“你个小兔崽子，你最好拒绝，要不是陈校长...”

　　“好的，齐主任辛苦了，我现在就去陈伯那讨茶喝。”陆浔便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句“有客人。”没听完，他也没在意。

　　陆浔觉得助教的工作枯燥乏味，毫无挑战性。在其他人还在学校争着做课代表班干部或助教的时候，他早已经一脚迈进社会，和那些人精老油条们耍起了心眼。

　　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重复单调的事情上，他要用自己有限的精力创造无限的价值。所以他高超的婉拒了多位教授。这次也不会例外…

　　穿过林清园时，陆浔又想到了那天的背影，没喝到茶的渴意也随之浮现出来。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进了综合楼，熟捻的推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陈伯，我不要当助...”

　　声音戛然而止，屋内沙发上的赫晏初和陈校长同时抬头看向了陆浔。

　　“过来，不敲门没礼貌。”陈校长看着陆浔喝道。虽是责怪，但语气显然是对待小辈的和蔼。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赫教授，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他了。好不容易有个对你印象不错的教授，收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好珍惜助教的身份。”

　　“‘你’是我的助教！”

　　“我是‘你’的助教！”

　　两道带着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校长疑惑的看向他们：“你们不是见过了吗？”

　　赫晏初看着陆浔询说：“那天接我的不是你。”

　　陆浔总算知道他这个助教是怎么来的了：“本来是我，但我逃...请假了，让沈清代我去接的，让他做你的助教吧。”

　　校长：“这样啊，这事怪我，没问清楚。”侧着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看陆浔，感觉好不容易泼出去的水又被泼回来了。

　　陈校长隔空点了点陆浔：“要不是你爷爷要我磨磨你的性子，我才懒得管你。”

　　然后对赫晏初说：“既然是个误会，那助教要不要换成沈清？那孩子办事确实很规矩。”

　　“好啊。”

　　“不用换，就他。”

　　又是两道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浔带着点看不懂的眼神睨了赫晏初一眼，继而跨步坐到了赫晏初对面的，双腿交叠，向后一靠，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说:“我很忙的，不知教授有什么特殊要求，非要是我。”

　　赫晏初眼神一挑淡淡的说：“我当是个乐于助人的小朋友，没想到还挺...”

　　陆浔不免想到那天给他换轮胎的情景：“看来我真是多管闲事了”

　　赫晏初：“怎么会，我还没谢谢你呢。”

　　陆浔一拱手：“受不起，还请您老高抬贵手”

　　赫晏初托腮一笑：“真有意思，我老吗？”

　　陆浔换了个姿势：“您不老，我比较笨，跟不上您的思路，还是另请高明吧。”

　　赫晏初:“不要谦虚，你挺聪明的。不只聪明，还挺有意思。”

　　陆浔微咬着后槽牙:“教授何必强人所难。”

　　赫晏初云淡风轻：“有吗？我看你挺享受的啊”

　　陆浔叹了口气正色道：“教授，那能不能给我讲讲，你选中我的原因？”

　　赫晏初身体前倾，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是说”

　　“你嘴硬的样子看起来是最好骗的。”

　　陆浔将茶杯重重的放到了茶几上，想到了赫晏初在学校西装革履，沉稳庄重，那天会所外又穿着清纯，一派无辜。便扯着嘴角回了一句：“比不上教授四两拨千斤的伪装。”说话时那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赫晏初抿了口茶道：“行吧，不欺负你了，怕被骗，就换沈清来做助教吧。”说罢又低语了一句：“胆子还挺小。”

　　陆浔的气还没顺过来，听了后半句刚要灭的火烧的更旺了。

　　忽而心中一动又冷静下来，笑着说：“教授，你的心脏还好吗？他还健康吧。”

　　“心律正常，非常好。”

　　“那就好，那我勉为其难做了这个助教。”

　　“我叫陆浔，您怎么称呼。”他带着胜利者的口吻回道。

　　陆浔只顾着卖弄招数，却忘了“大道至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世间万事唯诚不欺，赫晏初是真的想要陆浔做这个助教。

　　这次换成赫宴初靠在了沙发上：“我的荣幸，赫晏初，你可以叫我赫教授或者赫老师。”

　　两人貌似又一见如故，握手言和，一阵寒暄。

　　然后两个人就静静地看着彼此，一句话不说，好像已经展开了无数次的“激烈交锋”。

　　校长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赶忙抓住机会呵呵笑着说：“那再好不过，赫教授你多担待，好好磨练磨练他。呃，我一会还有个会，小陆你帮赫教授排排课什么的，去忙吧。”摆了摆手，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办公桌边，生怕两人反悔似的。

　　“校长放心，我会好好教导小陆的。”赫晏初明显心情愉悦的说道。

　　陆浔跟着赫晏初一前一后的出了校长办公室。

　　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和自己差不多高，能看到头顶，但又看不真切，也可能只比自己矮了一点。

　　刚刚的试探，切磋，点到为止，只要他不想做助教，全身都可以当成“武器”。可怎么突然就改注意了呢，他的心思飘忽不定，就是落不到地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经过林清园。

　　突的，陆浔脚步一顿。

　　是他。是那天林清园的背影。怎么会是他，居然是他，原来是他。

　　陆浔说不震惊是假的，还没有哪个人见一面就留一个印象，忽而沉稳庄重，忽而清纯无辜，今天又牙尖嘴利气的自己心脏疼。

　　而此时的赫宴初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想到陆浔又跟在了自己身后，像小时候一样。内心既酸涩又饱胀。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想回头居然又有一点胆怯。

　　犹豫着，忐忑着停下了脚步。

　　“呃!”赫宴初后背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一个厚实灼热的手掌扣在了肩膀上。

　　飘渺的雪松香味钻进了陆浔的鼻腔，顺着血液流进了四肢百骸。

　　怎么那么好闻呢，陆浔的鼻尖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贴上了那人的碎发。

　　赫宴初慢慢的转身微退一步，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灵魂确是各想各的，风马牛不相及。

　　半晌，陆浔打破沉默道：“教授身高多少？”终究是问出了好奇了一路的问题。

　　教授道：“188”然后看着陆浔问：“你呢？”

　　陆浔：“190”说着又站近了一些，好像要比一比似的。只是又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只动了动唇，难得的犹豫了一下，又冒出了一个声音：“你好香。”

　　赫宴初似乎对于陆浔的脑回路毫不意外，好似没听到那句话，抬手摸了摸陆浔的头发说：“小孩子才比身高。”语气宠溺。

　　赫宴初看着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又看见陆浔那瞪大了的黑眸，无言了片刻。

　　轻咳一声说：“走吧，去教务部拿些资料，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陆浔浑身僵硬，落后了两步才跟上去，从而错过了赫宴初微红的耳垂。

　　“咔擦，咔擦”一颗茂盛的绿植后面两个女生低头挤在一起，研究同一个手机屏幕。

　　一一我看错了吧。

　　一一怎么可能，就是他。

　　一一啊，一阵尖叫。

　　很快校内论坛上就顶起了一个带着红色小火人图标的帖子<救命，万年冰山美人被摸头杀>

　　两名当事人毫无所觉的在教育部齐主任那里领取教案资料办公用品。

　　陆浔自然的给自己找了个座位。毫无助教该有的自觉，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赫宴初与齐主任和其他教授侃侃而谈，很快就与他们聊成一片。

　　陆浔想他这会怎么那么会说话呢，每句话都说到别人的心坎里。怎么刚刚和我说话就那么暗讽带刺呢。

　　赫宴初拿着一摞资料起身，示意陆浔可以走了。似乎对他故意偷懒毫无所觉，甚至面带笑容。

　　这时齐主任拍了拍赫宴初的肩膀，摇着头说：“祝你好运。”眼睛确是看着陆浔。

　　陆浔冲齐主任挑唇一笑，那样子乖张极了，齐主任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走走走。”

　　陆浔和齐主任这屋里的一圈教授都很熟，几乎每个人都享受过他的助教服务。他觉得和这些教授一起处事有意思极了，至少比和他那群傻白甜同学们呆在一起有意思。

　　如果不是他现在是创业初期，多和这些教授周旋周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他笑着和这些教授一一再见，态度诚恳真心实意。可教授们是怎么想的他就不得而知了，一个个的一幅：‘你行行好吧，我可谢谢你了。’的表情。

　　赫宴初已经走到门外等他了，陆浔一身坦荡，一只手插着兜，在教授们五颜六色的眼光中打开门，潇洒转弯。

　　“哎。”赫宴初靠在办公室门口的墙上，看着撞了自己半怀的陆浔，淡淡开口。

　　陆浔也没想到出门就被绊了一下，重心一个不稳，就下意识的伸手扑进了罪魁祸首的怀里。

　　他姿势怪异，抬头看了眼赫宴初，顿时尴尬的想钻个地缝。慌忙站直后强装镇定的说：“怎么碰见你全是倒霉事。”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想走。

　　“等等，为表歉意，就让你帮我拿资料吧。”说完不等陆浔反应，就把资料拍进了他的怀里，陆浔下意识的伸手抱住，然后看着赫宴初勾了勾唇，先转身走了。

　　陆浔这是真愣住了，梳理了好一会他家教授的逻辑，最后得出“这什么狗屁思维逻辑。”向我道歉还让我做苦力。

　　尴尬化为恼羞成怒，脑中不解，心中不愤，追上去要个说法。

　　出了综合楼，正值学生下课。没等到陆浔开口就收到无数眼神，带着切切私语和娇羞的眼神。

　　陆浔很习惯被围观，只是觉得今天有点不一样了，他又说不清楚。半晌才觉出那些视线不只是看向他，而是在他和赫宴初之间徘徊。

　　莫名其妙。

　　丝毫不知两位摸头杀的主角已经在校内论坛被顶上了热搜第一。

　　破天荒的他回视了那些目光，冰冷的眼神瞬间冻走一片，左冻一片，右冻一片，然后就撞上了赫宴初的后背。

　　力道有点大，赫宴初身体前倾迈了一小步，陆浔也跟着向前踉跄了一小步，一触即分的前胸后背再一次贴在了一起。

　　“啊啊啊～”周围一片惊呼…

　　陆浔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一大清早就阴差阳错的领了个助教的工作，忙上加忙。又接二连三的与他家教授犯冲。现在大庭广众的被围观出丑。他不要面子的吗！

　　赫宴初稳了稳身形道：“你是想做贴身助教吗？我倒是不介意。”

　　陆浔看见赫宴初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是如此的云淡风轻，那语气又轻挑刻薄，心想：“去你MD成熟稳重”。

　　然后…他就跑了…

　　赫宴初此时心情大好，甚至清笑出声。

　　梧桐大道，学生来往，嫩绿色的叶柄带着树叶在微风中飞舞。赫宴初微笑着站在路边，眼神温柔的投向前方那个身形。

　　好一幅“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殊不知几年之后，赫宴初在陆浔那里发现了这一幕的照片。

　　惊喜之余发现原来那时候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自己。

　　赫晏初莫名想起了看过的一段话：

　　“你嘴巴很干，口渴，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杯水。”

　　“但想要喝到这杯水，你就得经历一些阻碍。”

　　“跨过这个障碍物，你才能顺利拿到这杯水。”

　　“最难熬的，不是口渴没有水。”

　　“而是眼前就有一杯水，你却不能喝。”

　　他顺着那道身影向前走去，他想：“是该立立规矩了。”给陆浔的还有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