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世界一块长大》南火土

58、女西伺

　　漫无目的地转圈时，西伺想起来了一件事，他听说盾冬教会有很多阉割派教徒，也有很多脑残，希望这个不是阉割派加脑残，要不然这魔法说不定就没有效了。

　　西伺踩在一面夹层防暴玻璃上，它漂亮又可靠，PVB层很透亮，做成雪花状的绢网印花薄膜夹在中间，小巧别致。西伺看中了这些花纹，双膝跪地倾下身子，用粗粝的舌头舔了其中一朵。等他费事地爬起身时，一只看不清的手搀了他一把。

　　隐形人出现了，他的手正架在西伺的手肘，他的鼻息就在西伺的侧面。他有气味，酸涩的橘子水和爆炸的瓦斯混在一起的滋味。

　　西伺把双膝掰正，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赞叹道：“多高级的魔法，您比水更洁净清澈。”
　　隐形人没有说话，他移动了，拥抱着西伺。即使不可看清，西伺也感觉到有一道不同寻常的炽热眼神在追随着他。在这里，透明的囚室内，西伺爱上了这位透明的盗贼。
　　魔法在沸腾。他搂着隐形人，亲吻他，盘绕他，身躯的每个部位都在被无形的手勾动着舞蹈。非凡的感受，像是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也确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西伺爱死这种滋味了！
　　慢慢，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这不是谁的技术问题，而是魔法的作用力。隐形人带着天生的隐形魔法与西伺天生带着的迷惑魔法冲撞了。西伺尝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气。

　　“我和他拥抱着，我快要死了。”西伺在亲吻中仰起头换气，听到雪落在玻璃上的声音。
　　猝然，原笙说：“我来帮你解除。听我说，”
　　“您最好说快点，两股魔法在撕扯我，我坚持不了多久。”
　　隐形人是个闹人的小家伙，西伺被他的亲吻缠得脑袋发晕。隐形人鼻腔内冒出了一股热烘烘的血，落在西伺的脸颊上才显了色。

　　“听着，西伺。在你能控制魔法的那一天，细雨稍霁的间隙，你欢欣无比地去参加孩子的交友节。你平安无事地进入校园，行走在狭窄光滑的石头路上。你用手触碰石楠花的果实，得到了硬感和凉感——被叶片托着雨水珠子滴在你的指腹上，与你从一生下来就一直感受到的人的触感一点都不一样。你忘乎所以。嗅到的稀薄花气微不足道。”

　　“感觉感觉，西伺，你要的不是花，而是感觉。虽然别的方面也给你了很多感受，但那一次你才领悟到什么才是活着的感觉。时间过去很久了，你一定是忘记了，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是先获得了控制，再拥有了控制后的感觉。“

　　原笙换了另一种语调：“浅簿无知的我洞察不了您灵魂的深处，无法理解您如饕餮般舍弃世间欲望的渴望。您是那么敏锐，那么深爱感受，不要让全然的肉.欲完全侵占了您。您应该是没有实体的。很多事情是无法弥补的，您的感觉多种多样，也是无可替代的。”

　　原笙的笑意像流动的幽灵般飘散，神情遽然困惑，祂好像也得到了点什么，感觉自己都有些变了，但祂还不知道得到的是什么。没过多久，祂忽然才领悟到，祂得到的应该是对人的怜悯。

　　“您高看我了，原先生，我所崇拜的只有肉.欲……从一生下来就是。”
　　西伺痛惜地把手放在隐形人的双眼上，呼吸声慢慢均匀。玻璃面反射出他的躯体和动作，几乎囊括了他的一切，唯独缺少他在应付一个人时的情感。
　　隐形人所见的是西伺的背影，粗笨如熊，肥厚的左肩膀是歪的，拥抱他的姿势像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扶着树撒尿时犯了癫痫病。但隐形人从丑陋的主体中看到了打动他的一些模糊的方面，驱动他深深爱上西伺。

　　“与我说说真心话，别让我沉浸于虚妄的爱里。”隐形人情不自禁地说。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他大概是个没开窍的年轻人了，他把性与爱搞混了。说不准，或许在他这里性与爱本就是混淆在一块的。

　　“我在期待一个盛大的明天。”
　　“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我没遇到过。或许是无法企及、脱离人世的爱吧……彩虹、花束、飞猪一类的。您遇到过吗？”
　　西伺抚摸着隐形人的肌肤，感觉到隐形人带着深刻情意的泪水滑落他的手面的温度，那么虚假，又那么真实。

　　你究竟是在为什么流泪呢？
　　西伺是如此悲伤，他不解，鲜活的生命，为何没有尽然纯洁的？而他更困惑，什么才是能被他所认可的纯洁的？

　　质问让西伺从情.欲中半脱身，他不太尽兴，因此变得很狂躁，他咬下隐形人下嘴唇一块肉。本来想勾出来隐形人的舌头咬的，突然他有了点理智，想到残暴无道的周长官可能需要隐形人说话，便换成下嘴唇了。

　　“我懂您是什么意思，我也喜欢飞猪。您这头大肥猪我也喜欢。”隐形人说完昏倒了，后仰摔进一排棱面水晶玻璃。西伺把这块肉咽进了喉咙里。
　　夹层玻璃在隐形人落地时发生光学畸变，平摊的雪花扭曲成麻花状。西伺给了雪花几枪，揪着隐形人的领口，把他往审讯室中带。

　　*

　　魔法让西伺变成了天生的妓.女。她一出生就从母体的怀抱中被夺走，锁在穷奢极欲的金笼子里。
　　她在金笼子里成长，在金笼子里窥视世界，在金笼子里了解自己。她作为性.奴,饱尝着男性的欲望。性。欲是她的养料，爱意是她的笑料。
　　秘密的毛发是在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生出来的，变化是从无到有，再也没有比这更羞耻的了。身体宛若东倒西歪的椅子，分散且糊涂，各有各的意识。她很茫然和痛苦，不知道是什么在压迫她。暗夜都不能作为她的衣裳。

　　这个时候，她还有性别的意识。她还傻乎乎地想，女子被压迫的那么严重，为什么没有女子作为一个群体的起义？女子和农民在起义的性质上究竟有什么不同？没有人给她解答，她也被过于特殊的个体性包裹着，慢慢遗忘性别，遗忘性别的对立与交融。

　　很久之后，她强大了，自由点了，姓名颠倒了，没有笼子束缚她了，可是她独立不了，如坐井观天的雪白青蛙，永远都走不出金笼子。一丝风吹草动，她都当成世界的意识对她强.奸，泛起一阵打颤的鸡皮疙瘩。

　　在之后，她更加融入世界，成为出色的赏金猎人和出彩的全球性妓.女，某个过去的一百年里，她是最有名的疯骚美人。她宣称快乐无罪，没有怯懦，纵情享受着欲望——更准确点来说是性.欲。她认为性的信息无法用任何替代。只有性才是蒸汽世界的动力，才是历史的塑造者，才是毁灭世界的力量！人的血液中流淌的都是性，她就是由性塑造的。谁不是由性塑造的？谁不是污秽？性才是连接生命的管道！

　　她打碎不了性.欲的壳子，所以就放任了性.欲，那一段时间里，性.欲就是她的价值。她对性越多了解，就越说不准是爱它居多，还是恨它居多了。

　　她有很多为恶的经历，最可怕的一次是当她发现凶狠的疾病能掩盖性时，她主动容纳了艾滋病，在雅加达的独立广场引发了一场噩梦般的性之疾病战争。
　　她没有欺骗，她哈哈笑着，第一次把艾滋病如此大庭广众地宣扬在人世间。艾滋病好像变成她手中的一把对敌锋利的武器。

　　参与这场情爱“战争”的人都对风险心知肚明，但前仆后继的人没有断过，呼喊着艾滋艾滋，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每个人都获得了勇气。她也是，与此同时，她也获得了极大的愉悦。她的艳名远播，人的从众效应下，差点把艾滋病引入另一个极端，变成犹如贵族头衔般的荣誉象征。

　　她本想在身躯溃烂前多举办几场的，但一个浑身冒傻气的虔诚女魔法师冲了出来。那魔法师傻的可爱，她用生命献祭，赋予了西伺永生。
　　“您今日的衣服很称您，我都移不开视线了。别脱下，好吗？为了我。”女魔法师只对她说过这句很寻常的赞美之话，就魂飞魄散了。
　　西伺还是无意间在八仙酒吧门前的老旧悬赏令上，才看到女魔法师的名字——塔琪丽，名字念着很悦耳动听。她很年轻、很有魔法天赋，很多人都是这样，但都栽在了西伺这里。
　　八仙酒吧的主人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悬赏是因为塔琪丽在这里喝了一顿霸王酒。西伺帮塔琪丽付了酒钱，揭下了她的悬赏令。
　　“您同样很漂亮。”西伺把塔琪丽的画像咽下了肚子里。

　　拥有永生的西伺没有方法让疾病不痊愈，艾滋病痊愈了，所以极度疯狂的性.病战争结束了。
　　但西伺并不是绝望于世的行尸走肉，他也在寻找别的猎物。等他转赠出去永生魔法，那他就能疲倦地死去了。不过永生是他的秘密，没有人知晓，要不然因为永生的魔咒而攻陷、嫉妒、猎奇他的人一定会层出不穷的。

　　西伺想要一直欢愉，徜徉在性.欲创造的无边世界里。但性.欲过于泛滥之后，带来的是她的厌恶:她厌恶躯壳的不可换新，讨厌大差不差的律动，也就是说她有些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了，想追求与之前不同的欲.望，因此她改换了性别——成了男人，体会着女性的欲.望，虽然实践与她的想法有些出入，他体会的其实是无性别差的欲.望。
　　她一直很喜欢女人的耳朵，认为耳朵是人坚硬的性格的体现，充满着安稳不动的美丽，是不受任何影响的美丽冰川一角，所以全身上下她没动的地方只有耳朵。

　　不论是在男人堆中撩起裙摆，扭着雪白的屁.股跳艳舞，还是他作为男人，欣赏美女撩起裙摆，扭着雪白的屁.股跳艳舞，对西伺来说都是没有太大差别的欣赏。在一些爱揣测西伺心理的赏金猎人伙伴眼中，也没太大差别，前者是西伺貌似心酸地欣赏观众老爷们的表情，后者则是西伺欣赏大家都喜欢的情.色。
　　更有不了解西伺的人认为西伺是至高无上的性之神，然而他却自甘堕落，把自个祸害成下贱卑劣的性之牲畜。没什么可惜的，神是摆件，畜生是用件，后者“获益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