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壤》落落江洪

3、启程

　　“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你……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嘉五蜷缩着。“孩子，我是你姐姐啊，你最爱的姐姐啊，你怎么不记得我了，让你受苦了嘉五。”眼前是闪着灵光的少女，但是她是模糊的，看不清的。
　　我冲过去想要将嘉五抱在怀里，却扑了个空。“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不可能了，老天让我保护他可以嘛，求求你了。”我挣扎着。“你走……你快走，他不认识你，你滚。”
　　又安静了。但这里慢慢的变得明亮了，多了点点繁星，一闪一闪着，我看清了他，他长大了，长得似我记忆里一般都熟悉，没有错，这就是他。我又可以碰到他了，我将他紧紧拥护在我怀里。“姐姐……姐姐你在哪里，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去摘星星，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不要走。”嘉五说话了，说到了我从未听过的人，我也从未问过的人。
　　“嘉五，我们走。”我背着嘉五往着有光的地方走。“远方有鱼肚白，嘉五快看。”他没有醒，嘴里依旧念着“姐姐”。草原消失了，只有我的第二故乡了。这里很寂静，没有一点的声息，我把他背到了常叔家（这时嘉五的父母，早已自杀）“常叔，快开门，快开门。”没有人应答，门没锁，我背着他进去还是老样子：门前是一张桌子，一只稳稳支在桌上的木鸟，墙上是一幅财神爷，木制房依旧在我的回忆里乱杀。
　　我将嘉五安置在床上，便出门去找他们了。“喂——喂——有人吗，你们都在哪啊。”到处都是我声音的回荡，却无人应答。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嘉五还饿着肚子欸，我得去找找他喜欢吃的。
　　半时、一时、二时时间跳转着，我还是没找到什么菜，他喜欢吃什么来着，不是有很多嘛，我怎么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我不敢再耽搁了，摘了一颗白菜便匆匆赶了回去。到了常叔家，他家门竟然是开着的，常叔回来啦？并没有，是嘉五开的，他拿着木鸟在桌上玩。
　　“嘉五—嘉五，快来告诉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姐姐给做。”嘉五后退了几步：“大姐姐，你是谁诶，我们认识嘛，你不是坏人吧。”嘉五很警惕的问我。我愣了愣：“姐姐，不是坏人，姐姐是来照顾你的。”我将他带进了屋里，这时差不多也就七八岁还是很容易拉走的。
　　（生火，做饭）过了半时，我终于将饭菜端上了桌。“姐姐你先吃。”嘉五笑嘻嘻的，我想他还没有放对我的警戒，但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考虑到这么多。我拿起快筷子吃了几口，接着他似乎放下了警戒也大口大口的吃上了。我虽没有饱腹感，但能再次与他“聚餐”也心满意足了。
　　天黑了，天亮了，我——我还没有待够呢。
　　他走了三天了，我始终逃不出他自杀带给我的阴影。工作上也被辞退了，祸不单行。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朋友了………我去洗了一把脸。
　　叮咚———
　　“图美，我知道你被困住了，很难走出来，但他也不想这样，他真的遭受了太多，我前夫和他是朋友，也是他的挚友，我想让你振作起来，去面对他，还是那句话，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帮助你也是帮助我。”
　　我愣了愣，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帮助我，我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
　　“我等你的回信。”
　　我没有回复，我出门了。现在是秋天，大街好像没有那么多人，也好像没有那么鲜明，还刮着秋风，缺少了很多。
　　“滴滴滴，‘时光是琥珀，泪一滴滴被反锁’，卖红薯咯，好吃的红薯。”城市好像很嘈杂，又好像很安静。我不懂失去，但我好像永远都逃不出，我说想去看海他是立马准备，而我却幻想着空想畅谈着理想。他……他还在嘛，是海那里嘛。
　　天空渐渐黑暗，有了新的光出现，我依旧就走着，但好像又徘徊在原地。“你是我的星辰，我是你的月亮，我们的恋爱，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墙上大大字出现在我的面前，顺势往天上看去，他看着我吗………我木滞在原地，拿起手机：
　　“小娟，你知道吗，我每次闭眼我都可以看到他，我真的好想他。我想通了，他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的故事我想知道，我爱他，我得让他知道我也爱他，我想去帮他完成愿望。但是我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工作也没有，我该怎么办啊。”
　　“图美，你终于想通了，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我前夫给我留了挺多钱，可以先拿去用着。既然你想通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吧，我等下先去你家。”
　　“谢谢你小娟，有你真好。”我没有再停留在原地，跑回了家，一路上我听到了好多声音，好像他陪着我，看着我。我也似乎在车水马龙中看到了他在笑，一种很慈祥的笑。
　　不过10分钟，我便跑到家中。我不想耽误所剩不多的时间，嘉五等我。
　　我好好收拾了一番，这次我没有哭，他在我身边的，我得坚强。
　　“叮咚——”关娟也到来了，这下陪着我的人一个都不缺了。关娟抱住了，哽咽着说：“我很高兴你能想通，能在这当中慢慢爬起来，我不想看到你堕落，这么久了我也想借你的手拯救我自己。”关娟抱着越来越紧，我没有挣扎也抱得越来越紧，我知道她真的很珍视她身边的人。
　　我们睡下了，今晚我没有再梦到他，或许他也睡着了吧，那个笨蛋。
　　“六点了，图美快起来，飞机快赶不上了。”我哼唧了一声………
　　上飞机了，去多奶奶家他的故乡——酒狸。
　　一个小时我们落地了，多奶奶家那里还得坐车过去，出站后就有棒棒（车夫）招呼我们上车。我们为了赶时间上去了。
　　“妹儿，走哪勒哇。”
　　“师傅，走酒狸，好多钱嘛。”
　　“曰，哪个要打表欸，哎呀，先走嘛。”
　　我和小娟发消息：“我们会不会遇到坏人了，还是遭坑了。”
　　“没事，先走了看，我开着导航的，他乱走我们就去报警。”
　　我没有回复，只是看着外面，一切都开始熟悉了，我生活几年的地方，他生活了“一辈子”却是他逃出却永远回不来的地方。时间是一分一秒的过去，关娟的警惕也慢慢放下了，或许他不是坏人吧。
　　过了一小时“妹儿，快到了，看你们是外地人，收你们500嘛。”
　　“多少，500块，你怎么不去抢勒，神经病，手机打车也才294块，你收我们500，你不就是欺负我们外地的嘛。不给，要么就按打车价，不然报警。”我看着关娟愤怒的样子，庆幸有她一起。
　　“曰，妹儿算了，算了，就按你说那个嘛，千万不要报警，我还有家要养。”看着师傅瞬间和和气气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到了，我看着这巨大的变化：嘉五，我带你回来了，你还记得嘛，这里变化好大，可惜你不能亲眼所见。
　　“关娟，剩下的路你跟着我吧。”我意味深长的说。
　　现在正值晌午即使晴空万里，也特别凄凉，时而秋风萧瑟，时而大雁南徙。到了，我先带着关娟去了我家，5年了院里还是一番陈旧，没有声息，回想我父母在时的那般生气，早已不复存在。那时也是常叔带着我和嘉五去了挽洲。我向关娟述说着……放好东西后，我便带着关娟去找多奶奶。
　　“多奶奶，多奶奶，在家嘛。”敲了半天，没有人应答。
　　我和关娟蹲在门前等着，我向她讲着这里的故事：我十岁时，来到这里就认识了他。哈哈哈哈哈他那时候还是一个特别高冷又怕生的小孩，也是那时候认识常叔的，他这个讨厌鬼还说我害羞，哼。说着说着玩的眼眶又红起来了。“好啦，小图不哭，看有人来了我们问问吧。”她替我擦干了眼泪。
　　“你们找谁啊，小图是你嘛？”路过的嬢嬢（阿姨）看着我们，我仔细端详她……喔？“缪姨，是我小图。”“小图怎么回来了，几年不见这姑娘是越来越漂亮了，旁边这位是你朋友吧。走，上我家坐坐。”缪姨特别热情的说着。
　　“不了，我们想找多奶奶，缪姨你知道她老人家在哪嘛。”我眨巴眨巴眼睛。
　　“呃，你多奶奶走了，走了许久了，她家已经没有人了。缪姨摆了摆头又道：“我先回去准备，小图记得带着你朋友过来喔。”
　　我们沉默了，我不知道多奶奶走了，嘉五他不知道，常叔更不知道，他们知道该多伤心啊。嘉五你应该看到奶奶了吧……
　　我和关娟只有去到缪姨家，我想知道更多。
　　酒狸的路变好走了，不再是一巡泥上身，多好啊，他们看到了吗。
　　到了姨家，就是老一辈的招待。“小图啊，怎么没看到小嘉和你们一起啊。”姨有说有笑的擦着桌子。
　　空气里全是沉默……
　　“吵架了啊，哎呀，没事小图，村里谁不知道他喜欢你啊。”“没有，阿姨，没有的事。”关娟立马打圆场，但沉默并没有被打破，接着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
　　“阿姨，林嘉五，他，他去世了。”
　　缪姨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愣住了。“他不是还这么年轻嘛，怎么就，就去世了。”说完便瘫坐在椅子上：“我记得他小时候经常到村里每户人家吃饭，这家吃了去下一家，我们都很喜欢他，他命苦一出生就什么都没有了，自从常叔带你们出去他每个月都往村里打钱。那孩怎么就走了。”空气凝固了，只夹带着对这年轻生命的怜悯和没有声音的眼泪。
　　我过去抱着缪姨：“都怪我，都怪我（嘴巴声）我没能好好照顾他，都怪我。”（我跪在地上痛哭）“呜呜呜———哼哼哼———”
　　“孩子快起来，不怪你这不怪你。他解脱了我们应该为他高兴，他是个好孩子。”缪姨把我拉起来。
　　…………
　　“孩子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东西吃。”缪姨擦干眼泪转身走进厨房。
　　饭做好了，却没一人动筷。“孩子们愣着干嘛，赶快吃呀，是饭菜不合胃口嘛，先尝尝看孩子们，不合胃口我再去给你们做。”缪姨向我们碗里夹了许多肉。“缪姨，我们不等张伯伯嘛。”我抬头看着缪姨。
　　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你们出去五年了，这五年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路变好了，房屋也更新了，但有的人却都留在了四年前。你们出去一年后，村里发大雨了，泥石流就来了。幸好是白天，很多人都没有遇险，村里强壮的就自发去救援，可刚进去不久，二次泥石流突袭了他们，最后他们谁也没有等到消防员的救援，‘伤亡54’里面就有我丈夫，你方涟哥哥（缪姨儿子），和你多奶奶的二儿子。你多奶奶特别喜欢嘉五，嘉五基本都生活在多奶奶家，就是因为嘉五和她大儿子很像，可多奶奶大儿子在小嘉7岁时去救他嘉的火时被烧死了，但其实她的两个儿子也都是捡的，她这辈子都没有结婚，她等了你常叔一辈子，你常叔也爱了她一辈子，但相爱的人没能在一起，真可惜啊。都这么久了，我也习惯了，就是孤独了一点，其他我都没什么的，我们先吃饭吧，等下菜都凉了，快尝尝我的手艺。”
　　…………
　　“好吃，缪姨的手艺不减当年啊。”此后便没有了说话了：不是村子变化了，而是许多人的牺牲换来了，村子更新。
　　饭后收拾好，我们没有再提起当年的事，我问缪姨：“嘉五写了25封遗愿书，我想帮他完成，常叔说让我们去问多奶奶，可现在多奶奶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
　　“小图，我不知道该怎么指引你，但多奶奶遗物是我整理的，有个盒子我给你吧。”说着缪姨拿出一个长满锈斑的铁盒子。我接过打开正好有一封信和一块玉佩。
　　“多满，我是常秋柏，1974年我诞生了，这时我0岁，你12岁，我不认识你，你不知我。
　　1986年这时你24岁，我12岁，我们相识七抒河，你是一个人，我是田间飞翔的雏鸟，你像是鲜花，又芬芳又漂亮，‘你真漂亮姐姐，我喜欢你姐姐。’‘小屁孩懂什么喜欢。’当时你只是捂嘴偷笑，但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1996年我已经成年了，你已经34岁，我还是看到你会露出喜欢，所以这一年我写下了这封信。
　　多满姐姐，我喜欢你，我想你把你的终身托付给我，如果你愿意就带着木簪来见我。
　　———常秋柏”
　　信完了，我们也都被老一辈的爱情打动了。“但是他们为什么没能在一起呢。”我问缪姨。
　　“因为她那天捡到了胜棋和和胜北，她不想耽误你常叔，所以这份爱就被她们藏在了彼此的心里。”缪姨意味深长的说。
　　“好羡慕他们啊，可嘉五的遗愿该怎么办啊。”我埋下了头。
　　我们告别了缪姨，临走时缪姨将嘉五帮扶家乡分给他的钱全给了我们“7015.7块”她说：“小嘉是个好孩子，我也知道他有很多的愿望没能完成，现在这个时代花钱的地方多，拿着吧，也算是帮这孩子完成愿望了。”我们收下了………
　　“小图，接下来你怎么想的。”关娟问。
　　“我想先去看看我爸爸妈妈和多奶奶。”“好，那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已经四点了。”
　　…………
　　临近天黑我们回到了我家，很旧很老，但勉强可以住下我俩，还好家里的东西都没有变，只是少了生活的气息，对啊，都13年没人生活了。
　　“小娟，这里没什么吃的，我们就只有吃泡面了，我去生火烧水，你先歇着吧。”我指着那里擦净的椅子。我去缪姨端了一瓢水，借了一个打火机，家里还有柴火，但烟囱好像堵了，一直不能燃。只好又去麻烦缪姨了。
　　“小图，你晚上就来我家睡吧，反正还有空房间，没事的。”
　　“缪姨，等我回去和小娟说一下。”我匆忙离开。
　　“小娟，我们去缪姨家吧，这里好像实在不能住人，也不安全，对不起啊，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我声音越来越低沉。
　　“哪有，我又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况且我跟着你也是因为我也有要完成的事情，那我们收拾收拾过去吧，不过有点麻烦阿姨了。”
　　………
　　“来了孩子们，东西放下快来吃饭吧。”缪姨还拿着铲子就来接我们。
　　………
　　吃过饭我们并没有再和缪姨聊什么，帮她收拾，我们就洗洗躺下了。
　　“小图，我们明天该去哪里找信呢？”
　　“去‘秘密基地’找，那里一定有。”我拍着胸脯自信的说。
　　“好，早睡。”说完便没了声音了。
　　我暗暗在心里想：嘉五我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的，你能再来梦里看看我嘛。
　　………
　　“咯咯咯————”鸡鸣吵醒了我们，洗漱好后。我们不告而别，把我们身上所有的现钱和缪姨之前给的全留了下来。
　　出发不久便到了：一片林子里，林子的尽头有几捆草相叠，那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我们奔过去，看见草房中有被人挖过的痕迹。“我们是对的，我们没有错。”我和关娟抱在了一起。我们刨开土堆，“图美快看铁盒，快打开看看。”依旧是一封信，一只木鸟和一只木簪。
　　“图美，你原谅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很高兴。
　　常伯让你来找多奶奶，我早就知道她老人家去世了，她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知道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我也知道常叔和多奶奶相爱了一辈子，但终涵遗憾离世，在家乡泥石流后我就回来了一次，那次多奶奶就将这木簪交给了我，我本想拒绝的，但多奶奶说他胃癌时间不多了，我就只好帮助曾经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他们，给画上一个句号。但对不起啊，将这任务交到了你的身上。谢谢你小娟，希望你务必将她交到常伯手上。
　　爱你小娟，爱你小娟。下一次我们就到我们第一次看海的地方再相见吧。”
　　我又哭了…………告别我俩家乡的亲人后便坐上了8点早班车回挽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