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果香烈酒 ...

  •   东方既白,日出照露。

      大雁开始南徙,成一字型当空而过。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陈青谷窝在被中,倍感温暖。迷迷糊糊中,他感觉不太对。

      稍微动一动,一股晨时寒流就钻进被子,贴着他的皮肤舔舐温热。悠悠转醒之际,他的手臂突然碰到了裸露的肌肤。

      ?裸……?

      他手往别处摸了摸。

      光洁的,温热的皮肤!裸的!

      陈青谷登时睁开眼,先是往被子里一觑,直接惊醒,翻身查看。他身上正一/丝/不/挂,脱了个精光。身上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暴露无遗。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裸睡!我也没有裸睡的习惯啊。

      变小时的记忆被时间扯到远处,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只是偶尔能记起几段,回想起一些画面。

      他的脚尖触到了一件衣服,掀开脚边的被子,发现孩童时穿的中衣被扔到了床尾。该是他身体回溯到正常状态时,因为勒得慌,在睡梦中脱去的。

      还不等他理清思路,周执生就推门而入。

      一进门,周执生看见床上一片雪白,乌发散下,半遮半掩。朦胧的双眼半含睡意,红润的薄唇被齿尖压得凹陷,精致的下颌线如薄雾中叠嶂山峦绵延开来。视线再往下就会是喉结,锁骨,胸膛……

      周执生刷的脸红,心跳加快。握着食盒的手不禁紧了两分。

      此时,陈青谷蓦然转头,看见师兄站在房门口,而自己未着寸缕,立马惊慌地拉上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球。

      ——师兄今早不会是被我的惊世睡姿“吓”跑的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羞耻心将陈青谷紧紧埋在锦被里,上齿狠狠咬着鲜艳的唇瓣,几乎像是泄愤一般。

      晨练是隔六天休息一天,今日恰巧休憩。周执生趁小陈青谷还在睡觉,去食斋拿早食。没曾想,一回到房中,就是香艳画面。

      他默默放下食盒,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轻置于床头。

      “我将衣物放这了。”

      说完,他就转身出门了,不敢多停留一刻。

      听见房门阖上的声音,陈青谷探出脑袋,一张脸烧得通红,也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

      他三两下穿好衣服,来到门边,深吸两口气,将脸部表情调整到最自然的状态,然后果断开门:“师兄,我好了。”

      “嗯。”周执生脚下迟疑一步,还是进了屋。但他没敢看陈青谷,只顾着把食盒里的早食端出来,放在桌上。

      一顿早饭,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你偷偷看看我,我悄悄觑觑你。眼神四处闪躲。

      陈青谷端着粥,唇抿着碗沿,牙齿抵着硬边,眼睛不时瞟一眼周执生。

      心里盘算:师兄这样,是在躲我吗?难不成我昨晚真是赤条条地趴在他身上!

      一想到羞耻画面,他紧咬碗沿,发出微小摩擦声。

      另一边,周执生脸上的薄红还未完全散去,饶是他不想,但脑子里一直闪过某些画面。

      雨后晨时的西府海棠更为丽人,半醒半梦,诱人极了,总惹得观赏者流连忘返。

      一顿饭,两人愣是默契地什么也没说。一个琢磨着自己清晨社死,一个反思自己道心不稳。

      吃完早饭后,两人都默默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时至下午,周执生心不在焉的,在清衍宗内辗转。

      他眼不见花谢叶黄,观不着人行过往。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来到北沉峰,停在一处院内。

      暖暖的阳光下,晾晒的草药均铺在竹编上,水分被一点一点挤干。屋子墙沿放置着几排灵草,长势颇好,即是秋天,也生机勃勃。

      周执生抬眼过去,只一眼,就瞧见了一盆暗藤。

      茎脉黑中带红,无叶全刺。藤蔓幼尖微卷,嫩嫩的,色泽稍红。

      他记得这是周幽藤,陈青谷比较善用控制的植物。

      此时,本无动静的藤蔓枝条缓缓攒动,仿佛是感知到了周执生的存在。它轻轻摇晃着幼嫩的芽尖,像是在等待抚摸的小宠。

      书上记载,周幽藤成熟态可缚山填海,茎脉粗实强韧,又浑身尖刺,被它侵占的领地皆寸草不生。一到午夜,月光泠泠,藤蔓周身微泛血光,乃地狱不假。

      但日月沧桑,周幽藤却濒临灭绝,若不是陈青谷,周执生恐怕还见不着真正的周幽藤。

      如今,本该锁喉歃血的恶藤,却轻轻摇曳着小尖讨欢,无辜乖巧极了。

      周执生没忍住,蹲下身去,想用指尖碰碰它。

      “别碰它!”

      突然,刚出门的陈青谷惊喊道。

      可,已经来不及了。

      小藤细细的蔓缠上周执生的手指,嫩尖还在脂玉般的指节处蹭了蹭。

      陈青谷:……

      ——这难不成还是个色胚子草。

      听师弟一声急喊,周执生还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想收回手,却被那藤缠住。

      “这……”周执生颇为无辜,神情里带着些慌乱窘迫。他看着陈青谷,问道:“不能碰吗?”

      “也不是不能碰。”陈青谷最近在诱变周幽藤,导致这藤有点凶残,不好控制。他解释道:“不久前,林风清碰了,手被扎成了花……额,马蜂窝。”

      他本来是想说花洒的,但半个字吐出口,就改了。

      不等周执生同情林风清,他心底倒是先涌起两分喜意。他小声道:“看来师弟的藤蛮喜欢我的。”

      周执生虽然说得小声,但陈青谷听得一清二楚。他嘴角含笑,有些恶劣,颇自然接道:“那是自然,毕竟是随我。”

      顷刻,周执生心突突地跳。

      血液澎湃,心脏在胸腔跳动,仿佛黑色原野上雷声轰鸣。

      陈青谷轻步走上前去,弯身拍拍了小藤,让这色胚子草放开师兄,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周执生的手指。

      熟悉的气味覆盖开来,周执生窝在阴影里,手指处发了烫,心脏更是不受控制。

      他局促地站起来身,与师弟间隔一步,脸颊搽上薄薄胭脂。

      陈青谷故作不察,正常言语:“师兄怎么来这了?”

      “啊?……”周执生的手不自主地摩擦,他总不可能直接说,是想来看看你。

      时风涌过,种下的灵草叶叶交织。陈青谷宛然一笑,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是想我了吗?”

      周执生对上他的眼眸,怔怔立住,哑然好一会儿。

      见状,陈青谷略微低头,表面忧伤,语气里的失望也拿捏的刚刚好,淡淡的,如纱似雾。“没有啊。”

      周执生见到陈青谷一刹神伤,脱口而出,“想了。”

      听罢,方才伪装的感伤瞬间消散,陈青谷冁然一笑,顺口道:“我也是。”

      三个字,掀海拔浪,无复平静。

      周执生怎么不妄想,师弟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两人眸光相对,陈青谷的眼微弯,灿意深深。

      尽管周执生心里存了大胆的猜想,但仅仅猜想,还不足够他毫无顾忌一回。

      一场欣喜之后,思绪总是飘忽不定,转而思及若是师弟不喜欢自己,一切属是他自作多情,他又怀了些小抱怨。不禁想师弟何时说话这般叫人联想翩翩,困人得紧。

      *

      时间东逝水,再无复来。

      栾树排排列,粉红、鹅黄的蒴果挂满枝头,如盏盏灯笼。他们守着上山的路,一年四季。

      陈青谷刚从山下回来,行在路上,远远望去,能依稀看见山间的樱树。还记得刚来南明峰那会儿,那里绿芽新花,融白枝头。

      这几天,他能感受到周执生的变化。

      师兄变得更愿靠近自己了。

      对此,陈青谷心里猜到了七七八八,便想着趁热打铁,更进一步。

      融融的夜里,凉秋的风推动着繁高的树,在叶子上敲打出秋天韵调。

      枝遒叶茂古树下,酒瓶三两置于石桌,青瓷白玉酒盏在旁。

      陈青谷欲邀周执生一起饮酒。

      其实,他本是不怎么喝酒的,也不觉酒有什么特别滋味。但为了把师兄灌醉,他特意山下一趟,买了烈酒和度数低的果酒。

      周执生不知道陈青谷的恶毒心思,玩小游戏,一输再输,烈酒一杯又一杯下肚。到了后面,酒的辛辣已经尝不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飘忽忽的。

      陈青谷也喝了不少酒,但度数低,仅仅微醺罢了。

      酒瓶空响,周执生醉意熏熏,骨节分明的手撑着头,一双眼直直盯着陈青谷,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烈酒,疑惑地表示:“我们喝的酒是不是不一样?”

      陈青谷心虚道:“都一样,哪里不一样了。”

      周执生上前,把陈青谷面前的那杯酒端了过来,一饮而下。他抿了抿唇,闻了闻空了的酒杯,眉间轻皱,“有点甜,果子香,和我的不一样。”

      陈青谷仗着周执生醉了,“怎么不一样?我尝着分明是一样的。”

      “一样的吗?”周执生晃晃悠悠的,迷离地瞧着酒杯。“既然师弟说是一样的,那便是一样的吧。”

      金风吹酒,酒气升升。微凉秋意丝丝点点,融入大片大片的酒气果香,不仅醒不了人,反而醉人。

      周执生醉酒后,安分地坐着,没了平日里的清雅气,多了两分艳涩朦胧。像一块美秀玉石陷进了绒绸缎软中。

      “师兄?”

      周执生听见师弟唤自己,抬起头,望过去。一双眼睛波光粼粼,宛如一池晴涟的桃花潭水。

      陈青谷噙着笑意,指尖轻轻敲打石桌,心里有些许打鼓。“我和师兄说个秘密。”

      周执生放下撑着头的手,眼里仍旧迷迷蒙蒙的。几息后,大概是理解到了方才话里的意思,面上闪过一丝欣喜。他挪了挪身,附耳过去。

      陈青谷凑到周执生耳边,淡淡果香的气息呼出,声音被酒浸得醇甜,他字字清楚,道:“我喜欢师兄。”

      此时此刻,两人的面颊都红了。他们像是两颗快成熟到糜烂的果子,内里香甜馥郁,果香从殷红的表皮钻出来,让人心旌摇曳。

      陈青谷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话,做了一个局,一个某人心甘情愿踏进的局。

      酒精麻痹神经,是真是假,醒后难以分辨。

      今夜,陈青谷留的是一个模糊的答案,一个他有意等花开的答案。

      若是周执生酒醒之后,记得并有意自己,便水到渠成;若是无意,那他便说是酒后胡言,不可当真。

      当然,若是周执生压根就不记得,那就另作他法了。

      而今夜以后,答案如何,全在周执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