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3、第 3 章

　　“你们有些人啊，想要逃跑，珍贵功法不修炼，偏偏要去红尘受苦。”

　　大姥姥坐在洞穴最深处的石凳上，地下跪了一群女冠，只有卫零是站着的。

　　可是现在卫零宁愿跪着，也不愿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惨白发青的脸，和抖得如同筛糠般的身躯。

　　大姥姥意味深长言有所指的说到：“牡丹，水仙，芍药你们几个，密谋逃跑，知道是什么下场吗？”说完瞟了卫零一眼。

　　被叫到名字的女冠都面如死灰，站起身来准备最后殊死一搏。

　　可惜，在大姥姥面前，毫无作用，只见大姥姥青衫一过，瞬间三人人头落地，一个人头骨碌碌滚到了卫零脚边上。

　　“卫缺，你是大师姐，是我的亲传弟子，这三人的尸体，就麻烦你埋在院子外面。”

　　卫零看着血流一地，愣着没敢作声。

　　“卫缺？”

　　卫零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假名字，颤抖着说到：“是。”

　　“你们谁还敢逃跑，这就下场。”

　　所有女冠齐声道：“是，大姥姥神功妙法，光曜天表。”

　　卫零终于明白为什么照云观外的土地是翻新的，挖开一看，里面全都是皑皑白骨、凄凄血肉，深不见底。

　　“昨天有人告诉我，有人要逃跑，也算立功，有功就赏。”大姥姥一挥手，落下一排铜钱。

　　几个女冠上前拿了铜钱，喜不自胜。

　　“下去吧。”

　　大姥姥身上的异香浓重，遣送所有人纷纷出了洞穴，卫零也打算出去，被大姥姥叫住：“我今天，亲自教你，你留下。”

　　卫零不敢不从，转过身跪下，“求姥姥赐我功法。”

　　她面上恭敬，心里却想着，等我学会了，第一个就杀了你。

　　“真气下行充幽关，镇神固精始本源，玉经慧朗通万神，为我致真命长存。”

　　大姥姥尖细的嗓音念完，道：“我先教你最基础的化身坐忘法，每天练习，等你通明之后，自然精益很快。”

　　“明白。”卫零应声称是，心想，这他么的什么邪门功法，练了会不会也变得邪性？不过自己已经够邪性了，再邪性一点也无关紧要了。

　　“每夜人定后，偃卧闭目；然后安神定魄忘想，长出气三两度，仍须左右捩之，便起拗腰如前法，摄心入脐下，作影人，长三四寸......”

　　卫零听不懂，又不敢多问，只能硬背，想着这是基础功法，实在背不住就问下别的女冠也行。

　　“修炼元气真神，三一存至者，即精化为神，神化为婴兒，婴兒化为真人，真人化为赤子。”大姥姥尖细的声音不断在兴奋的解释：“你我看我容颜越发年轻，等臻化为婴，就成仙不远了。”

　　大姥姥不忘给卫零描述未来成仙的道路。

　　“是是是，大姥姥迟早成仙。”

　　卫零心中冷笑，靠杀人吸阳气成仙？

　　终于敷衍完大姥姥，回去吃饭的时候，卫零问来送饭的女冠莲花：

　　“莲花，化身坐忘法，姥姥教过你没？”

　　莲花还是很恭敬：“练过，那是基础功法，练完之后确实呼吸都顺畅了。”

　　卫零吃着饭：“那既然有用，为什么那些什么芍药、水仙要逃？”

　　莲花踟躇着没回答。

　　卫零闻着无处不在的香气，猜测大姥姥正在嗅着所有人，莲花根本不敢说。

　　“你不用去采集阳气吗？”

　　莲花看起来十分自卑，嗫嚅道：“我，我长得不好看，只会做饭这洗衣些粗使的事，所以大姥姥把我当奴隶使唤我。”

　　“那你想逃吗？”

　　“父母都死在涝灾里了，我又被远房亲戚卖给了一个赌鬼，他只知道打我，我从他那里逃出来，怀的孩子也死在了路上.......”

　　卫零心生同情，转移话题活跃下气氛：“你做的饭真好吃。”

　　莲花终于开心一笑：“那你就都吃完吧。”

　　吃毕，卫零一人在房内，想着这几日的种种，大姥姥如此神通，却没有直接夺取自己的□□，可见其中必有些蹊跷。

　　他为什么垂涎自己这具随时会腐烂的身体？

　　如果夺取了，自己会不会魂飞魄散？

　　诸如此类问题让卫零心绪很乱，眼前出现了一篇光点，感觉自己又要陷入无边幻觉。

　　不不不，我不想陷入幻觉——

　　脑海里出现化身坐忘法的口诀，卫零试着练习了一下，果然耳通目明，心绪沉静，十分神奇。

　　以前看不太清的东西，现在都能无比清晰。

　　比如说，她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在嗅自己——

　　一群飘散的魂魄。

　　不少女冠以黄纸墨字在院内操练这些魂魄，像是布什么阵法，整齐划一，犹如军队。

　　地上的铜钱缠在一处，用红线绑住，叮铃作响，这群魂魄好像很不受控制，将红线撞得左右抖动。

　　有的女冠已经很熟练，能够让魂魄手拿刀剑身带盔甲，极为快速敏捷的攻击花草，所过之处，全是碎叶落花。

　　卫零心想，他们这是练，阴兵？

　　练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要杀入帝都？夺了鸟位？

　　但大姥姥志在升仙，造反有什么意义？

　　卫零不敢多看外面的阴兵，看多怕自己会做噩梦。

　　关上门，卫零卧在床上运行几次化身坐忘法，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总是梦到自己拼命在跑，结果一睁眼，莲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快跑，太常寺的人来了！”

　　“太常寺？”

　　“来不及多解释了，反正快跑就对了。”

　　卫零本来也就没东西收拾，思来想去带把刀防身，翻箱倒柜找了一把匕首，往靴子里一扔，就赶紧跑出去，却见大姥姥和三个黑袍金火纹的人打在一处。

　　大姥姥以一敌三，居然还占上风。

　　“莲花，你怎么不跑。”

　　莲花苦涩一笑：“大姥姥再不好，也给了我庇佑，我不想跑。”

　　卫零也能理解，抓紧时间赶紧跑，结果身体一轻，被大姥姥凌空逮住，架在两方之间。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卫氏女？”

　　黑炮三人互相确认，“不错，把人交给我们，然后你自刎，我们给你个全尸。”

　　大姥姥桀桀怪笑：“这就是你们官府的态度，给个全尸还是多大的恩赐？我还要叩头谢恩？”

　　黑袍为首的一人：“你最好明白，金火之下，万物倾颓，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卫零心里还有些激动，不知道金火能不能把自己烧死。

　　大姥姥丝毫不怕，将卫零死死扣在怀里，“你们着急找她，也是知道，她就是‘混沌’，天生的好苗子，只是随随便便练了一下我们派的化身坐忘法，就能精进到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黑袍人根本不屑一顾：“休要废话！今日我们携流金火铃而来，上激九天之威，下灭六天之凶，今日就是你死期！”

　　大姥姥严阵以待，无数铜钱红绳抖动，黄纸乱飞，女冠们齐齐掠阵，天地顿时肃杀！

　　黑袍人身上的金火纹游离出来，结成流金火铃，三人齐声掐诀念咒：“乾元耀灵，七星玄精，五斗华盖，绕络我形，五色飞霞，混合交并，身佩七元，流金火铃，焕掷无方，极天郁冥，五帝神官，驱策天兵，为我摄制，山川土地，千鬼万灵，皆来束首，自送真形，前诛后戮，所捕无停......”

　　流金火铃顿时光耀四方，卫零觉得脑子快要炸了，眼睛快速充血，唇角耳鼻顿时喷出鲜血，无数天火降临，打得女冠各个身体焦黑，非死即伤，满院的香气已经消失，只剩下无处不在的焦味。

　　大姥姥身法极快，依旧躲闪不及烧到了身上，眼看大势将去，他咬破指尖，在额心画符，念念有词之后，突然大喝一句：“卫缺何在？”

　　卫零没有理他。

　　黑袍三人中，其中一个女人凝神道：“不好，这妖道想夺舍！”

　　另一男人道：“怎么办，流金火铃一旦运转，没杀死此妖道便无法停止，我们抽不开身过去。”

　　领头的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他微微一笑看着卫零：“看这卫氏女自己的造化了。”

　　大姥姥快步走到卫零后面，魂魄出体，准备强制夺舍，岂料卫零一个转身就拔出匕首，朝着大姥姥的头砍了下去——

　　“我宰了你！”

　　黑袍三人面面相觑十分震惊，她怎么知道要砍了头就能破这夺舍？

　　卫零当然是误打误撞，纯属发泄，积压了这么久的恐惧、痛苦、恶心、憎恨顿时迸发，生生将大姥姥的脑袋割了下来。

　　大姥姥的魂魄一直跟着她，发了疯的在怒吼：“我叫你名字你为什么不答应！”因为夺舍最后一招，就是魂魄呼应，需要宿主的回答。

　　卫零冷冷一笑：“因为我不叫卫缺。”

　　大姥姥似乎明白了什么，趴在卫零背后顿时凄厉的嚎叫起来：“我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摆了一道！可笑！可笑！”

　　鲜血胡乱飞溅，流了满满一地，大姥姥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生机。

　　三人将流金火铃收势，地上混杂着烟尘焦味和无数尸体，照云观整个被烧掉，连带周围树林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好啊，好啊，”大姥姥的魂魄逐渐发黑发臭，“你看看这群官府的人，会不会放过你！”

　　卫零在大姥姥身上擦了擦匕首，紧握着抵在胸前，知道自己是跑不了的，就算跑，他们比大姥姥厉害，肯定也能毫不费力的抓到自己。

　　她之所以还拿着匕首，是因为这把匕首，不是用来对抗这三人的，是用来，杀了自己。

　　毕竟她不想回去做什么官妓，也不想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她只想做一个自由的人，无拘无束的人，哪怕做鬼也行，不必承受活着和生病的痛苦。

　　“你们，别想把我带走！”说完，卫零将匕首狠狠插进自己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