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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次日晨,过碧空,入青冥。

      船行靠岸,众人下船补给,码头往来人渐多,酒肆茶坊、行院汤馆、酒楼铁铺鳞次栉比,饶是城门一开,人便络绎不绝。

      众位女眷大部分碍着名声,不肯抛头露面,只得偷偷挑着帘子相看,想吃什么只敢写着条子给徐月,烦她带上来。

      胆子大的便随着太常寺的人下来,坐在摊铺前端着热面汤吃了起来。

      比如说卫零。

      “老板,再来一碗!”

      “得咧!姑娘好胃口!”

      华镜虚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大头吞咽的样子,怕她又把自己噎住,“还有很多,不要噎着。”

      卫零嗦完最后一口汤,“嗯嗯,知道。”

      华镜虚却放下筷子,没有再吃了。

      他明白卫零一路的艰辛,那么多艰辛呕血、自切腐肉的日子,怕都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这样忍饥挨饿又暴饮暴食,只怕胃疾会越来越严重。

      但他也自知不该去管,更没资格规训她,最后只能柔声说了句:“你,慢点吃。”

      卫零拭去唇边油水,“习惯了,我一时改不了。”过了一会,她吐了吐舌头:“我慢慢改。”

      华镜虚见她这般放旷不羁,拿出绢帕,“擦擦。”

      卫零也不客气,拿着就用了,然后往袖子里一揣。

      “谢谢。”

      华镜虚招呼伙计:“来碗茶。”

      卫零看他款款喝茶的模样,十分贵气洒意,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喝茶。

      华镜虚难得的嘴角绽笑:“男子喝茶礼仪,同女子有差别,你不要学我,你要找个永巷的教习嬷嬷好好教你。”

      “永巷是什么?”

      华镜虚想起那座森严禁制的皇宫,“宫内教习的地方。届时入京,你会明白的。”

      卫零似懂非懂的点头,还是照学不误,最后不小心洒在身上,忙不迭掏出华镜虚给她的帕子擦身。

      若是京城,拿了别人帕子,必要被扣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华镜虚想到这,竟盼望船行满一些,他就是不爱规矩的人,所以去了太常寺,能远离京师,四处云游。

      二人的目光碰巧对上到了京师,必要分别,二人又不得不挪开相撞的眼神。

      卫零心事重重,她有太常寺的牢狱要蹲,有求奉常的病要治,还有自己的父亲要面对,保不齐还有五个哥哥的脾气要吃,再者说,华镜虚有公务外出要办,有邪祟要荡除,此番别过,真要见也就难了。

      她伸手拿出华镜虚递给她的锦帕,指尖搅了又搅,还是忍住心头的热,垂下眼帘,猛得灌了几口茶水,让自己胃里满是饱胀的感觉,逼自己不要去想这些。

      徐月看着二人吃面喝茶,和邱东旭默契的叫人别过去。等卫零吃完了,才去柜面上打包几份送上船。

      卫零见码头很多商贩担着货物走卖,不少人来来往往买卖,心想,还是这边的人富庶快乐,便没有那些邪魔外道扰人,可见邪祟也是挑地方下手。

      一个货郎看见二人富贵面,便把货卸下来,拉开柜屉,里面满目琳琅,许多精巧玩意儿。

      “这位小郎君,看你家娘子她素面素头的,你看这个花簪如何?戴上后更显清丽别致呢!”

      华镜虚和卫零面色都有些羞赧,卫零摆摆手,伸手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金剪刀,“我不爱这些钗环首饰,倒是这个很别致。”

      货郎立刻取下卫零看中的那个金剪,“啊,这是烛剪,只得这么一个,姑娘眼光很特别。”

      华镜虚见她喜欢,也不问价格,掏出银子,道:“买了。”

      “这,客官,给多了啊,我找不开啊。”

      “不必。”华镜虚一向也不爱身外之财,况且也很少花钱的地方,于是乎根本不计较。

      货郎也是本分人不想贪太多便宜,立刻从屉里拿出几枚蜡烛,“小的也是薄本生意,送几支蜡烛给两位,算是一点心意,祝两位百年好合。”

      卫零接过来,是两对红烛,这本就是极好的寓意和祝福,她笑了一下,摩挲着红烛微凉而腻滑的表面。

      “谢谢。”

      “谢谢。”

      货郎见二人异口同声的说了“谢谢”,面上止不住的笑,还要再说几句吉利话,码头那边却骚动起来。

      徐月面色不善的走过来,“镜虚,出事了。”

      华镜虚和卫零眼神交汇,二人跟着徐月走过去。

      “什么事?”

      华镜虚边走边问。

      “时疫。”

      “时疫?”

      “说来话长,我刚去送汤面,发现一个女眷久咳不止,问了才知道,是自从水匪那逃出来之后,一直咳着,不让人发觉。”

      “跟时疫有什么关系?”

      “坏就坏在,这青冥城中,时疫刚过,大家都十分敏性慎行,害怕又患时疫,所以听到咳嗽声,便立刻去报了官。”

      华镜虚眉峰一滞,心知这官兵若来,事情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他此时想起王冲提醒过他,不过当时关心卫零被抓的事情,未把时疫之事放在心上。

      可见关心一个人的时候,其他的事情就淡化了。

      华镜虚觉得自己有过失,道:“我知道了。”

      徐月担心道:“你预备怎么办,给我和东旭知会一声,别又一个人扛。”

      卫零小声补了一句:“我也想知道。”

      华镜虚“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卫零提着心神,跟着他们快步过去船舱。

      那官兵不由分说要把人带去看守,华镜虚自然不许。

      那官兵见华镜虚是个人物又有官牌,才解释说是原来过往船只都要查验,如今才刚放宽些,宁可矫枉过正,也不愿错过一例。毕竟再往前就是京城,若传过去了时疫,华镜虚不过是太常寺下的一名小官,负不起这样的责任。

      甚至说他们都有风险,应该分开看守起来。

      华镜虚自然也要为船上人辩驳,这上面的大多是年少青春还未嫁人的官眷女子,回京听凭新帝发落,岂能说关拿就关拿?说羁押就羁押?说看守就看守的道理?

      官兵中有脑子灵光的,立刻去报了郡守。

      等到郡守陈睿来了,此时才算是真的闹大了。

      卫零也粗略是知道,如今的朝廷,上有三公九卿,下有十八郡守。

      十八郡守又在各分封侯王之下,可谓左右逢源,又互相制衡,是可轻可重的存在。

      更令人为难的是,这些官兵又不是水匪山贼邪魔外道那些见人就杀的坏种,并没有要杀人喋血的意思。

      他们有血有肉的,又各有各的使命、各有各的苦衷,加上郡守又在此,百姓围观,真不能一刀杀了了事。

      况且新帝刚登基,谁也不想出篓子。

      卫零隐约能知道这一层,华镜虚不会不知道。

      只是越往京城走,很多事就越变得复杂,牵扯就越多,樊笼感就越强。

      华镜虚道:“也就是说,你要我们在这里候着?”

      陈睿有理有节,不卑不亢:“是,起码七天,等确定没有感染时疫,我们才能放行。”

      一听到“七天”众人纷纷都有些气愤,只是敢怒不敢言。

      韩绮此时也走了出来,劈头盖脸就骂那陈睿:“你让我们这里等七天?你好大的胆子!我们进城,也是皇帝密令,你敢抗旨?你敢延误?”

      陈睿也是高门望族,自幼承庭训,被她这般数落也毫无愠色,细细解释:“是,这位小姐请恕罪,为天子守门前,为百姓谋安定,是卑职的本分,无论今后诸位达官贵人如何记恨卑职,卑职问心无愧。若是皇帝追责起来,卑职也一力承担。”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道理又有情理,隐隐还带着威胁,叫众人无可争辩。

      韩绮看着华镜虚,等着他定夺。

      华镜虚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下去多半理亏,反而落了下风,于是承接道:“那郡守大人,我们只在船上,不下来,如何?”

      陈睿略一思量,“也好,只是我们会将你们围栏起来,免得出事端,一应供给,我们自会安排。”

      华镜虚“嗯”了一声,继续说到:“七日太长,若是三日内没有异端,郡守放行如何?”

      陈睿此时迟疑,“容我考虑一会儿。”

      那咳嗽的女眷此时走出来,“众位大人不必为我忧心,我独自在此,你们前往京师,如此便可两全其美。”

      说罢,不住咳了起来。

      陈睿见她出来,不自觉避退几步。

      那女眷捂着嘴,“郡守大人,意下如何?”

      韩绮道:“不能把你丢下!”

      卫零见状,不知是因为近乡情怯,不想面对父亲亲族,还是害怕自己的病无可救治的无奈绝望,她开口道:“我陪你留下。”

      那女眷颇有些讶异,但内心更多的是感动。

      华镜虚见卫零开口,“我也留下,若出了什么事,你唯我是问。郡守大人,这总可以吧?”

      卫零见他也开口留下,这种微妙又大胆的回应,让她眼神飘忽,以至于后面别人说了什么,她已经无暇去想。

      陈睿见他们以退为进,还是坚持原则:“不行,你们之间互有接触,岂能容你们说走就走?”

      华镜虚道:“郡守大人一定要所有人留下来?”

      郡守:“是。”

      那女眷说到:“我自上船后,独自在房内,没有出去半步,也不跟人接触,这样也不行吗?”

      徐月:“我可以证明。”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确实如此。”

      陈睿十分坚持原则:“不可,来人,把船架起来。”

      韩绮一万个不服气,走上前,掏出预备暗杀卫零的短匕,架在自己脖子上,“郡守大人,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是真的拘禁我们,不如现在把我们都杀了。”

      众人侧目,见韩绮如此有种,也顺势道:“是啊,不如杀了我们。”

      卫零心想,当初被发卖去教坊司,怎么不见你们如此刚烈。

      陈睿见众人如此坚持,甚至要以血相逼,也坚持原则:“谁都不许走,若要死在这里,那本官会为你收尸。”

      韩绮气得柳眉倒竖,“你!你叫什么名字!”

      陈睿抱拳:“在下陈睿,表字观君,”随后一声力喝:“限制水道,七日后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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