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刁民想害朕》鹤熹

2、第 2 章

　　走近宠物商店，元旭之看着闪闪发光的牌匾与略微改变的字体，勉强猜出来这四个字的含义，露出一种悲壮的表情，沉默着低下了头。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被当成宠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自己为让哥哥们放心，没有半分文韬武略。打小生在皇家，也对农活一窍不通。虽擅长写话本，但世界变了，自己写的这里的人爱看吗？

　　“诶！说不定我可以当个厨子！”元旭之黯淡的表情亮了一瞬，又灰暗了，“虽说‘君子远庖厨’我不敢苟同，但可猫怎么当厨子！”

　　元旭之就这样咪咪呜呜叫了一阵，终于走到宠物商店门前。

　　傅荀安听不懂他喵了些什么，以为它冷，就把他放在铺了棉被的笼子里，摸摸元旭之缩小了两圈的脑袋说：“给你买饭，别乱跑。”

　　他没关笼子的门，向商店走去。

　　元旭之以为他把自己丢下了，赶紧跟上去。趁他推开玻璃门，连滚带爬蹿了进去。

　　他又被捞了起来，被迫和傅荀安对视。

　　傅荀安指指门外的牌子，说：“宠物禁止入内，看见没？不是不要你了，我还怕你跑掉呢。”

　　元旭之被敲敲脑袋，又放进了笼子里。

　　收银员小姐的笑声从将要合上的门缝里传来：“嘿嘿，小馋猫饿了吗？这个规矩是因为前几天有只二哈进来后把货架咬弯了……”

　　元旭之透过透明的橱窗看傅荀安，看他对着一堆反光的彩色圆柱罐子挑挑拣拣。又注视他揣着一堆东西去结账。

　　看着他掏出两张红票票，元旭之心中疑惑：“这……是这里的‘交子’吗？”

　　在他内心飞速闪过对这个世界的无数猜测时，傅荀安拎着透明的袋子出来了。

　　他抱起小橘猫，一手揣猫一手拎袋，向另一栋楼房走去。

　　元旭之对着袋子一顿打量，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袋子会是透明的。到了电梯前，他又转而打量这个会开门的铁盒子是什么鬼。

　　他被傅荀安抱进了电梯，头搁在人家肩膀上往后瞧。一进门入目就是扒着门笑的一张鬼脸，元旭之“喵”地炸了毛，心想：“啊啊啊啊啊！我滴个乖乖！这就是阴间吧！鬼怎么长这个鬼样！”

　　傅荀安按了数字6，回头看了一眼微恐怖喜剧电影的宣传图，小鬼伸手巴拉着海报边框，一张小丑面具快要夺眶而出，上面用渗血的字体印着电影名——《小鬼寻亲记》。

　　电梯门合上了，电梯开始加速。橘猫随着傅荀安的转身，视线又对上了电梯门。

　　电梯门上贴了一张五颜六色的图，上面画了一堆看起来是人，但就是不像人的东西，轮廓分明，瞳仁五颜六色，有个头上还顶着犄角。画上两个大字，第一个他不认识，第二个是“神”。

　　他看着神神鬼鬼都没动静，也就发现了这些都是画。

　　元旭之心想：“神鬼面对面？这是什么拜法？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到底是个啥？猫妖吗？”

　　这时傅荀安发话了：“你刚才被吓到了？怕鬼？那是假的。”

　　元旭之：“喵！”才没有！

　　他心道：“朕早已看透了愚民迷信的把戏！整这一堆神神鬼鬼的，忒不靠谱！诶？不对那我是怎么来的？这到底是不是阴间？”

　　他又环视一周，发现左侧贴了个穿金戴银的人，右侧贴的是黑壳年兽，刚才见着吃人的那种。

　　奇也怪哉！这个世界他是彻底搞不懂了！

　　随着电梯的上升，他一边因这个密闭空间的颤动而瑟瑟发抖，一边在傅荀安轻柔的抚摸下勉强平复心情。

　　元旭之又开始盯着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发呆，心想这鬼地方怎么有那么多朕看不懂的字！

　　终于，门开了。

　　元旭之看着傅荀安又打开了另一扇门，走进去，点了灯。

　　他被放了下来，然后试探着在这个干净整洁的屋子里走了两步。屋里还算暖和，有股淡淡的香味儿。

　　傅荀安换了鞋，现在是毛茸茸的藏蓝色鞋子，元旭之好奇地蹭蹭毛，看不出来这毛的主人是什么物种。

　　这时傅荀安犹豫了一会儿，又掏出另一双没毛还镂空的鞋子出来了，元旭之疑惑地看着他：“不会让猫穿鞋吧？猫脚有那么大？”

　　元旭之的目光在自己变小了许多圈的猫脚与鞋子上巡视，最后定格在傅荀安脸上：“喵？”

　　傅荀安回答：“先给你洗澡。”

　　然后他就换上那双防水的拖鞋，拎着一脸懵逼的橘猫进了浴室。

　　于是皇帝大人还没巡视一遍他新的寝殿，就被一道泛着水汽的门隔绝了视线。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挣扎：“喵？喵？喵？”你?看朕沐浴？！

　　元旭之当皇帝时权利是一点也没有的，排场是必须够够的。虽说沐个浴要十几号人打水端衣服的，六岁后能见着他脱光的也没有一个啊！怎么刚嗝屁就要先被人非礼一遭呢？

　　傅荀安挑眉看他：“怕水？”

　　“喵喵喵！”不怕！

　　傅荀安掏出刚买的猫猫沐浴露，揉揉橘色猫脑袋，把他放在浴缸里，开始调水温：“那就别跑。”

　　橘猫才三个月大，腿短，再加上浴缸壁滑，他根本就爬不出来。

　　于是，他妥协了。看就看吧，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都变成猫了，衣服都不穿还怕你看！

　　接受了自己变成猫无力反抗只能任人蹂躏的事实，元旭之转而去打量别的东西了，比如这个水……它是怎么被加热，怎么来的？

　　傅荀安用手试试水温，直到水变得温热，他才把淋浴喷头伸向橘猫头顶。

　　元旭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直接躺倒在傅荀安手上，任凭全身被温水冲刷。

　　很快他全身的毛都湿透了，服服帖帖地粘在脸上，之后它的头上被丢了一坨沐浴露，有点甜，味道勉强可以忍受。

　　元旭之被搓来搓去，白色泡沫沾在三五根白色胡须上，惹得他抖了抖耳朵。

　　忽然，某个凸起被捏了捏。

　　俗话说“温水煮青蛙”，元旭之刚迷迷糊糊闭上眼睛，都快在傅荀安手里睡着了，这时一个机灵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奇耻大辱！朕居然被一个男的揪了命根子!啊！朕要……”元旭之的思绪忽然停下了，“诶，朕，朕要干什么？”

　　傅荀安把他举起来，透过弥漫的水汽视野仔细瞅了瞅，眼底似带着笑意：“男同学？”

　　元旭之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选择继续妥协。

　　“我就不该跟他走的！可是……我不跟他走会饿死呀……罢了罢了，我是猫我是猫我是猫，猫要什么隐私啊！猫要吃的！”元旭之这样想着，任凭水流摇晃着他变成猫后瘦弱的肢体。

　　终于，这种煎熬结束了。水被放走了，元旭之被布包着擦了擦，带到客厅，放到了奇奇怪怪的椅子上。

　　元旭之看着脚下的椅子，椅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比木头做的厚了一圈，看起来倒像是裹了一层被子。

　　裹棉被的椅子旁是一个鱼缸，橘猫趴在鱼缸上朝金鱼挑衅地呲了呲牙，换来的是金鱼蔑视地一甩尾巴，溅了他几滴水。

　　元旭之自暴自弃般躺在棉被椅上，心中追忆着自己当快乐钓鱼人时的故事。

　　其实钓鱼只是他的爱好，他并不喜欢吃鱼。

　　他吃鱼十有五六会被鱼刺背刺，但奈何他哥爱吃啊！他为了完成当好厨子、讨好哥哥的初衷，只好忍受被鱼刺卡喉咙的风险，琢磨怎么做鱼汤好喝。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又飘到最爱吃鱼的大哥身上。大哥不是嫡子，但比皇后生的老三长了五岁，是以懂事得早，拥护的人也不少。

　　大哥之下带着元旭之还有七个皇子，最小那俩一个刚出生一个月被整死了，一个七岁被整死了，中间因党争宫斗死娘胎里的不计其数。父皇驾崩前一年，元旭之就是最小的那个。

　　嫡子老三看不起他，元旭之巴结不动，只好抱大哥大腿。

　　他大哥还有个亲弟弟，老五，爱吃甜的，他为哄五哥也是煞费苦心！自创了数十种糕点！当时他想着要是大哥斗赢了自己就当闲散王爷兼职御厨，求大哥御赐匾额就叫“真好吃”，如果三皇子斗赢了自己就躲去民间开个饭店，名字也叫“真好吃”！

　　没想到最后他哥哥们都英年早逝，被丞相斗死了，老百姓以为自己做了“鱼蚌相争，渔翁得利”里的渔翁，其实只有他知道，他就是个只用了三个月就被抛弃的渔网，丞相才是那个渔翁。

　　然后他就嗝屁了，还得屁颠颠地去感谢丞相让他活到十六岁。

　　一阵嗡鸣在元旭之耳边响起，他一个激灵甩甩耳朵，看向声音来源——傅荀安手里尾巴很长，长在墙上的银色东西。

　　“过来吹干。”傅荀安把小猫托在掌心，将吹风机对准他。

　　元旭之在风中凌乱，刚酝酿好的伤感在机械声音对他耳朵的狂轰乱炸中烟消云散了。

　　他安静地躺在傅荀安的手上，又开始发呆：“我那五个哥哥不会也变成猫了吧？我还能变回来吗？唉想当个闲人怎么这么难呢……”

　　在大脑混乱思绪的波涛里，天完全黑了，人间的灯仍旧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