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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   黄家爷孙很久都没回来,陆沉鹤也不急,直接坐在窗边半人高的实木花几上看园景,脚也随意踏着旁边价值不菲的红木圈椅。

      他刚才看似答应了黄老爷子的无理要求,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承诺,对方也很精明,同样只给了口头上的站队与支持。

      不过没关系,陆沉鹤探到了想要的口风,意味着他对南方的陆家,可以真正的下杀手了。至于陆家的旁支势力,那不是陆沉鹤要考虑的事情,黄家既然选了边,这些自然是他们出面斡旋。

      想要利益,就要等价交换。

      陆沉鹤目光幽深。

      七年前的他还没有资格进入这间书房,只能俯首低就,用血与肉在黑暗中游走,去搏一个可能逃脱钳制的渺茫希望。

      而现在,可笑……风水竟然真的轮流转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陆沉鹤低头看去,是许婆发来的图片信息。

      他随手点开,是一张受伤的手掌照片,眉心不禁又蹙了起来。

      图里的手指细长,掌心泛白,上面交错着狰狞的伤口,伤口处外翻的皮肉有着被药物浸染的痕迹,看起来已经被仔细专业的清理过。

      是陈厌的手。

      照片里没有任何标识,但陈厌的手陆沉鹤看过无数次。

      握着方向盘时凸起的骨节,勾起手枪扳机时的食指,出去造次维护自己时对敌人握起的拳头,还有那天在旧仓里覆上自己手背按下自己枪口的手掌……

      陆沉鹤心头蹿起一股邪火。

      与黄老头刚才的周旋,对方种种过分的试探和要求都没能让陆沉鹤动怒,但是陈厌,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轻易挑起陆沉鹤的情绪。

      这个小东西。

      前段时间这人刚卖乖讨巧地跟自己保证“以后不会了”,然而他只不过走了两天,陈厌转头就给自己弄了几道不浅的伤口,简直就像……

      ……就像在一只跟主人负气的小猫或小狗,短手短脚无力抗衡主人,只会转身小声奶凶地咪呜着,埋怨主人出门为什么不带自己。

      他想到昨夜故意未接的来电,和早上看到的行车记录,陈厌昨晚在圣心医院停留了很久,直到凌晨才有了回程的行动轨迹。那这伤……跟林坤泽脱不了干系了。

      陆沉鹤手指动了几下,发了两条信息出去。

      稍时,两条短信回复进来:

      许婆:小陈先生说是不小心打破了水杯。

      林坤泽:碰碎了杯子。

      口供倒是对的整齐。

      但是陆沉鹤冷笑:这两个人密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算是发给张落这样的糙人,恐怕张落也会嘲笑一句你们他妈的哄傻子呢。划伤的伤口和深陷的伤口,是一回事么?亏你林坤泽还是个医生。

      远在南方的林坤泽,此时正在术前准备的更衣室里,匆忙回了一句后就开始更衣消毒,他还不知道自己随手一句回复,已经被某人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陆沉鹤给许婆发了新的指令:药停了吧。

      没意义了。

      林坤泽肯定已经猜到了药物的用途,甚至已经帮陈厌解了药性。

      他从试图推荐到积极阻止陈厌北方之行的转变,在停车场里刻意对陈厌的引导,都是发生在自己要看林南夫的遗留的资料之后。

      长久不在社会层面出现的林南夫,竟然莫名地能跟山里出来的陈厌产生持续多疗程的长久的“医患关系”。

      还有自己离开南加港的那天凌晨,陈厌昏睡中委屈着呜咽不清的“你怎么不来救我”……

      林南夫、陈厌、林坤泽。

      陆沉鹤感觉有什么隐秘的线索逐渐清晰地等待被自己发掘。

      陈厌昨天很晚才回来,余热退去之后难得睡得很沉。

      起身醒神后,发现陆先生和张落都不在,他也无所事事,站在花园的水池边看着里面的锦鲤。

      右手上的伤,昨天林坤泽给清理的很干净,今早许婆发现后,又仔细地帮他换了药,还心疼地说他三天两头给自己添几道伤口,弄得陈厌只好又跟许婆道歉。

      他还心存侥幸,幸好陆先生不在。

      日光渐盛,做完工的园丁扛着胶皮水管在后面来回走了几趟,看着站在水池边的身影,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吞吞吐吐地叫他:“小陈先生?小陈先生……”

      陈厌回过神:“?”

      园丁指了指水面:“再喂下去,就要撑死了……”

      陈厌顺势低头看去,水面上漂着一片细密的颗粒,几尾圆润的锦鲤争相开合着鱼唇,在他附近挤成一片地翻腾着。

      陈厌赶紧收回手,动作幅度有些大,一不小心又漏了半包下去。

      ……

      行吧,就当给鱼过个年了。

      园丁挠挠头走了。

      陈厌很愧疚,他刚才只顾着想着昨夜陆先生没接的电话,在纠结着现在要不要再问一下对方,又担心这么频繁地询问是不是有些越界了,一时就没注意手上的动作,只机械地重复着投喂动作。

      他不好意思地蹲下身,和池中的鱼儿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决定再问最后一次。

      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万一呢。

      电话拨了出去,陈厌以为还会像昨天晚上一样,等待的时候,手指还无意识地揪着池边的草叶。

      坐在黄家书房里的陆沉鹤,关掉短信没多久,就看到了陈厌的来电。

      他手指在接听键上游移。

      不想承认的。昨晚在电话那边听到林坤泽的声音时,自己内心中一瞬间暴起的杀意,即使林坤泽是知根知底的旧时老友,在对方急切地解释后,依然无法消弭他心底灼热的燥感。

      在听到陈厌隔空传来的那声迷糊慵懒的“是谁”后,这种燥感达到极致。

      陆沉鹤挂断了本就不该打过去的电话,也再没理会后面陈厌发来的短信。

      现在这个小东西,又追过来了。

      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样对主人行动的围追,已经逾矩了么。

      需要好好教育一下。当然,还有那手上的伤……

      陆沉鹤按下接听键。

      那面的陈厌显然没有想到这通电话竟然能够被接听,一时心慌直接将手里的绿化草植连根拔起……

      他赶紧调整好状态,毕恭毕敬地询问:“陆先生?”

      陈厌能听到对面人的呼吸声,没有说话,想来是在等自己说明原因。

      “陆先生,请问昨天是有什么事情交代我吗?”

      小东西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像平时规规矩矩站在自己身后的样子,多余的情感都自以为藏得很严实。陆沉鹤能想到那个人想要得到答案但又不敢频繁打扰对方,小心翼翼得不到回应时的焦急样子。

      对方的情绪……掌控在自己手里。

      “陈厌,嘘——”陆沉鹤缓慢地开口,却是对陈厌做了个噤声的指示。

      陆先生的气声拖得很慢很轻缓,跨过南北加港隔空撩着陈厌的耳朵。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来者没有敲门,故意或无意,显得很无礼。

      陆沉鹤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没有挂掉电话。

      陈厌在对面也听到了推门声,于是适时地闭嘴,但又发觉陆先生没有挂线,就耐心等着,以为稍后对方还有安排。

      来者是黄立谦。

      “陆沉鹤,我爷爷还得等一会儿。”

      他进来也不避嫌,直接走到陆沉鹤身边,看到对方好像正在通话,也没有说要拿出点尊重别人隐私的态度,反而手臂搭上了对方肩膀,轻挑地开着玩笑:“刚回来就这么忙?这又是哪个小情儿忙着联系你?”

      他离的近,声音全部被收拢进听筒。

      陆沉鹤的姿势一点都没动,也可能是故意想让这些内容被某人收听,他回应:“比不过你。”

      声音懒洋洋的,带着轻浮的气声拖尾。

      陈厌在那边被陆沉鹤镀了一层电波的声音冲击到,鼓膜和心,都被挠到发颤。他从来没听到过陆先生这样散漫不羁的声音,也从没意识到,陆先生还可以有这样……恣情的一面。

      黄立谦在另一张圈椅上坐了下来:“我爷爷跟你聊了些什么?连我都不能近身?”

      但陆沉鹤只把问题又踢了回去:“说说你捅了什么篓子,倒要让老爷子跟我……”他的话到此为止,只脸上玩味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黄立谦面皮上挂不住,虽然心里不满意但也知道眼下这一关只能先靠着陆沉鹤的帮衬,才能熬过去。

      “能有什么,老人家小题大做罢了。”他含糊地说,又看到陆沉鹤根本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怕被外人听见,就更不愿意解释了。

      但他同时也动了给陆沉鹤找点麻烦的念头,便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手中的通话,说:“北方的还是南方的?”

      陈厌摒住了呼吸。

      陆沉鹤姿势和表情都没变,但既没回答,也没挂断。明明知道陈厌不可能主动挂断他的电话,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放任通话进行。

      像是早知陆沉鹤不会回应一样,黄立谦自顾自地往下说:“听说你回来了,往日里你那些狐朋狗友们可都激动得不行,他们找不到你的人,攒了局,让我一定给你带到话。”

      顿了一下,语带调侃地补充:“还有那几个为你要死要活的Omega们。”

      陆沉鹤的眼神终于带上了些许嫌弃的色彩,瞥了黄立谦一眼,然后他清楚地听见里耳机中原本舒缓平稳的呼吸声,停滞了几秒,再听见时,只觉得气息更加收敛了。

      “你别看我,我现在是不会去这种局了。”黄立谦双手一摊。

      他现在名声和形象都无比重要,虽然年轻时也没少跟陆沉鹤混迹这种地方。

      虽然对陆沉鹤心有不甘,但他现在被老爷子管的死死的,黄家大局和风月欢场,他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不过倒是没听说你在南方收了什么新欢。”黄立谦的视线看着陆沉鹤手里的电话,巴不得煽风点火,“我已经替你应了,好几波人呢,我估计你这几天的晚场,应该都会挺丰富的。要是南方有人,不如一起带出来,热闹热闹,见见世面。”

      他把重音落在了“世面”两个字上,不知道是在调侃陆沉鹤的过往,还是在奚落电话那头的人。

      “你管得倒是宽。”对黄立谦,陆沉鹤语气凉的很,连对黄老爷子时的伪装都懒得装一下。

      黄立谦也无所谓:“不会刚回南方几年,就当做北方的事不存在了吧。时间地点联系方式,我等会发你,你干这一行……”黄立谦勾起嘴,“这些个狐朋狗友江湖帮门,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一个黄家的手套而已,还想着洗白上岸吗。

      黄立谦刚才已经从爷爷嘴里得知了一些和陆沉鹤交易的事情,他意外的是陆沉鹤竟然在南方还留了好几个清白的规模公司,这人不想着怎样好好做走狗,倒筹谋着翻身上位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面对权势在手的黄家,这些东西还不是说夺走就被夺走,反而便宜了自己,成为自己在政坛站稳的铺路石。

      白费功夫。和坐享其成。

      黄立谦暗自得意,觉得自己今天才真正感受到这两个词的实质。

      “黄立谦。”陆沉鹤走向门口,冷漠地说:“你这嘴上功夫要是能用一半在个人经营上,也不至于弄这么个烂摊子。你以为,你赌场背后的事情我不知道?”

      他打开门,回头一脸邪气的笑,对黄立谦无声地说了两个词,然后看着对方立刻变得煞白的脸,轻蔑地甩上了门。

      这关门声震得那面贴着耳机的陈厌耳膜一麻,赶紧拿远了一些手机。

      陈厌听完了两人全部的对话,只觉得陆先生在北方实在不安全。他回想着刚才那人对陆先生说话的挑衅语气,如果自己在场的话……陈厌的眼神变得很凶。

      陈厌听到了陆沉鹤的脚步声,从声音的变化中,在心底同步想象着:陆先生走在木质楼梯上,现在好像是走到了门口之类的石砖上,然后是类似草地的柔软介质上……

      “陈厌。”

      耳机里突然传来陆沉鹤的声音,陈厌还在幻想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迟钝地应着:“陆、陆先生?”

      小东西的声音里有着被抓包的心虚感,陆沉鹤也不拆穿他,只问:“怎么不挂电话。偷听?”

      明明是他自己放任的,却回过头来把锅甩在陈厌头上。

      但陈厌不明所以地接了这口锅,支支吾吾地:“我……我不想先挂陆先生的电话,这样……不礼貌。”

      陆沉鹤眉头一挑,礼貌?那是什么东西。

      “那你听到了什么。”陆沉鹤此刻站在黄宅一片绿意盎然的庭院内,四下望去只他一人黑色的身影立在其中。

      祥和安宁的氛围里,偏偏多了他这片阴翳。

      “听到……那个人很不尊重。”陈厌显得义愤填膺。

      “还有呢?”

      “还有……”陈厌也捻着草叶,纠结着要不要说,但陆沉鹤一直在等着,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还有陆先生很受欢迎。”

      陆沉鹤身后传来黄家下人的轻唤声,说是老爷子在找他。

      “伤,先记着。”说完陆沉鹤按断了通话。

      陈厌迟钝地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又看了看绑着绷带的右手,回味着和陆沉鹤总共没聊几句的对话。

      陆先生很受欢迎。

      偷听而来的那个人,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陆先生。

      恣意、潇洒、放浪、多情……万人着迷的陆先生。

      前一晚林坤泽不经意的话又浮现在脑中:“到底是小朋友,这样骗人的话也信。”“你该不会是只认识南加港的陆沉鹤吧。”

      陈厌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紧。

      是的,他信陆沉鹤的每一句话,但他也确实只“认识”南加港的陆先生。

      就这样,竟敢在林坤泽面前信誓旦旦,妄图称自己很了解陆沉鹤,其实自己也只能稍微摸一摸对方世界的边角而已。

      陈厌在心底唾弃自己。

      但有一点陈厌觉得自己没分析错:陆沉鹤不喜欢Omega,至少目前是反感的。

      电话里那个人说到“那些为你要死要活的Omega们”时,他听到了陆沉鹤轻蔑地哼声。

      他又想起昨晚从圣心医院走之前,林坤泽交代的事:

      “我爸说他马上回来,带了药,趁这两天陆沉鹤不在,我们抓紧进行最后一个疗程。”

      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陈厌从池边站起身。

      快点吧,就快结束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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