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重阳》penitence

1、楔子

　　悬崖勒马，但已无力回天。泥石纷纷坠落，战马嘶鸣，风声鹤唳。在萧瑟的寒风中，荒草摇曳，草木皆兵。

　　他身着华丽的金丝薄衣，衣角已褴褛破败，玉冠金钗已歪，钗头断裂。腰间挂着追云玉佩，身姿卓越，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尽管面容憔悴，但仍然能看出他年少时的英姿。

　　黄沙四起，兵马嘶鸣。火把的明火刺亮人的眼睛，铁骑围在悬崖边，百名士兵将他团团围住。

　　少年下马，背对悬崖，铠甲与佩剑的摩擦声唤醒了他沉睡的思绪。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向身前靠近之人。手中的剑在颤动，手腕翻转垂落衣条，手心血痕夺目。

　　聚团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悬崖之巅。沿着他颤动的剑光，少年的容颜展露无遗，“太子殿下，越阡。”

　　越阡手中的剑不停地抖动，薄衣上有着不明显的血渍。血在慢慢渗透，额头上冒出细汗，但嗓音依旧清透有力，“秦将军，我本是将死之人，最后能否问你几件事？”

　　横刀至脖颈，越阡唰然收剑，剑背紧贴他的脖颈，昏黄微光流转，丝丝缕缕温暖，融不进剑中。

　　为首的将领眉头紧皱，欲上前：“太子殿下，还请您随鄙下回去。”

　　刀锋一横，血随着刀面往下流淌。
　　“您问便是。”秦影放下提剑，面露难色。

　　“越国的叛徒是否是楚陌所派？灭越之事是否是楚陌布谋？百国宴上刺客是否是楚陌之计？是否！”迎风而来，血随刀面走，流到了越阡的手上。

　　火把的明亮如此刺眼，越国国都的厮杀声、百姓的哀鸣声也随着风吹到了越阡的心中。
　　秦影看着他，眼神回转，又正视前方：“是！”

　　风吹草木阵阵，飞沙走石哀鸣。越阡垂直剑落，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长鸣响。越阡仰天长啸，泪水从眼眶夺目而出。

　　“哈哈哈！楚陌，若有来生，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祭我越国数万亡魂！”转身一跃，消失在万丈深渊之中。
　　——
　　楚国摄政王府，庭院内，静谧与优雅相互辉映，小亭矗立其中，宛如画中仙境。园中的顽石与花卉相互衬托，勾勒出一幅幅生机勃勃的画卷。竹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婀娜多姿，仿佛在翩翩起舞。而蜿蜒的小溪则潺潺流淌，宛如一曲悠扬的旋律，令人心旷神怡。

　　书房中，一位属下单膝跪地，“禀告王爷，越国太子已自刎跳崖，尸首策陵军仍在搜寻。”

　　楚陌一身锦蟒金丝束服，玄黑色的面料尽显高贵与神秘。玉冠高戴，剑眉入鬓，清冷而威严的目光让人望而生畏。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喂食金丝雀鸟的手一顿，沉声说道：“越国太子，宫闱避乱，不幸遭遇大火身亡，尸首随烈火烟消灰灭。”

　　“是，属下遵命。”下属恭敬地回应。

　　楚陌眼眸微转，轻抬眉毛，心中暗自思量。他轻声道：“再吃一口。”食饵轻轻上扬，雀鸟扑扇翅膀叼走，雀跃叫鸣，下爪微推开笼门。

　　“小东西，很开心？想不想飞出去看看？”楚陌将金丝楠木鸟笼从高架拿下，放下鸟食，慢慢踱步到窗前。将笼门拨开，雀鸟展翅高高抬头，尖嘴轻戳笼门，“要想清楚了。”

　　话音回落，雀鸟兼走楚陌指尖最后一粒食饵，扑棱翅膀转身间，笼门倏然合上。
　　“听话。”楚陌勾唇，轻抚上雀鸟翠绿额毛，“比他强点。”

　　风吹窗动，叶落无声，冷然下坠，雀鸣声断，鸟笼里刚跳上花杆的金丝雀，戛然昂首抬头，脖颈高高抬起，四肢挺直，猛然从花杆上跌落，翠绿的毛发摸上去，依旧舒服，“可惜了。”

　　突然，管家急匆匆地闯入书房，打破了宁静的气氛：“报告王爷！皇上驾崩了！”楚陌闻此，神色自若，淡然地拿起一份奏折，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换件衣裳，进宫。”
　　——
　　京城沿路哀嚎声此起彼伏，钟声和诵经声交织在一起，为逝去的皇帝祈福。
　　宣政殿上，百官肃立，气氛庄重而肃穆。楚陌步入大殿，感受到百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此刻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将影响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臣拜见太后娘娘，二皇子！遥祝殿下娘娘千岁吉祥。”楚陌恭敬地行礼，周全的礼数，总让人感到满满的狂妄。

　　太后看着他，眼中满是怒火：“摄政王！皇上尸骨未寒，你这是要做什么？！”楚陌不慌不忙地将折子交给身旁的内侍，眼神坚定而果决。

　　他深知太后愤怒，幼帝胆怯，群臣危他如狼似虎，可本就应如此。
　　他手握兵权，从少时背负天命，这世间都应如此畏惧。
　　可惜，倒有一人，但也只倒是可惜。

　　明黄的案牍，缓缓展开，尖锐高昂的嗓音落在大殿所有人的耳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幼子楚珣，为嫡出皇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新帝。新帝年幼，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摄政王楚陌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摄政王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太后娘娘，这先帝遗诏，还得请您屈尊移步——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