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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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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患者的家属吗？”
“是，她是我母亲。”男人点头答道。
“患者现在病情很危险，后续情况很难保证，您准备签一下病危通知书吧。”医生尽量放慢语速，轻轻讲出残酷的现实。
“怎么会这样……”男人心里一痛，双手颤抖着接过文书，只是拿在手里，却没有打开。“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她？”
“下午2点，家属可以探视半小时。”
“好。”
这是周萍丽进重症监护室的第二天。
不久前周萍丽因为急性胰腺炎急诊住院，身体一向健康的老太却一住就是两个月，病情好转后却又急转直下，如今更是转入重症监护室。
男人坐在医院走廊里，低头看着脚下洁白的地砖发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阿文，今天忙不忙。”
“不忙，我待会就过去。”
阿文是家里的小儿子。家里父亲去的早，母亲又遇到这样的坎，以后恐怕也是两兄弟相依为命了。
重症监护室里，周萍丽身上各种管子维持着生命，眼睛半睁着，没有一丝神采。
这几天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意识常常是模糊的，也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只是隔段时间看到医务人员定时换药，然后就是漫长的梦，又总是休息不好，再被身上各处的痛揪着疼醒。
八十二岁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八十三岁生日了。
人老了啊，真是说倒就倒了，容不得和命运有半点商量。
周萍丽心知，这一生，走到这里差不多也就到头了。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日子里，她总会想起曾经的往事，细细数着人生中或好或坏的经历。
有什么遗憾吗？
这一辈子啊，算得上是一生骄傲，她出身富贵，年轻聪明漂亮，老年也自在得意。如果要说遗憾，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情，但又总是觉得这一生过于平淡，不够尽兴。
“妈……”
老太听到声音，嗓子发出无意义的嗯嗯啊啊，牵动到喉咙里的医疗管子就是一阵反胃干呕，尝试过几次后也就作罢，只是点点头看着两个儿子。
小儿子握着母亲枯瘦的手，眼看着母亲受这样的苦，又无能为力。
难以想象住院的日子有多难熬，母亲原来也是瘦的，又远不像现在这样，瘦的像是看得到骨头，头发乱糟糟的没法打理，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转进ICU后，医生说要禁水了，口唇干燥的直蜕皮，却也只能眼看着。
“昨晚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今早冷得很，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呀，哈口气都要结雾的……”
“前阵子王姨说有个相亲对象，我们约好明天见见……”
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听着两个儿子讲讲话，周萍丽只是听着，然后点点头。
大儿子早早成家立业，人也沉稳，小儿子也要四十几了，却没结婚，在老太眼里还是一副幼稚的孩子样。
现在反而讲这些相亲的故事，怕也是想哄自己开心。
如今心里最放不下的也是小儿子，一副长不大的样子，也怪自己，也许是自己宠坏了他吧。
“家属注意时间，马上换药了，病人需要休息。”护士走进ICU，先是看了一眼心电图，开始在病床旁配药。
“妈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老太握握儿子的手，表示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
奇怪的是，眼前不是熟悉的单间ICU，而是一个急诊的病床，刚来医院的时候自己也在这里待过。
我怎么会在这里？没等心里的疑问搞清，眼前的女人见她醒来，淡淡开口。
“长本事了啊，打架斗殴，把自己摔成脑震荡。”
我？打架斗殴？
“啊？”一个稚嫩的女声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几乎把萍丽吓了一跳。
“别装了，你们老师都和我说了。还好老师来的早没出大事，你这孩子……”以往也被老师叫到学校过，但闹到了医院还是第一次，医生说晚送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女人突然讲不出太重的话。
女人一头波浪卷烫发，身穿黑色紧身长裙，外搭驼色风衣，显得身材极好。
“陈新柚家长，待会去自助机取片子，没什么事就可以回家了。”
“诶，好嘞，谢谢医生。”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嘛？
脑袋隐隐作痛，里面好像一团浆糊。
伸出手看着嫩滑的皮肤，老太懵了。
是梦吗？
另一边周萍丽的ICU病房。
老太突然心跳异常，紧急抢救后，医生宣告失败。至此周萍丽的人生落下帷幕。
女孩揉揉太阳穴，脑袋时不时抽痛。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大脑内部，在未知力量的牵引下，神经元疯狂生长，密密麻麻，这无疑是老太的记忆。
如果人有灵魂，灵魂在现实层面的体现必是记忆、认知、行为习惯。
大脑内突然涌入几十年的记忆，爆炸一般的信息量，让女孩感觉眩晕恍惚。
人们常说，死前的人会看到走马灯，一生的经历都会完整播放。而如今，她却在他人的身体里观看那些回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女孩的身体里，女孩的记忆本就存在，但老太以主观的身份重新生长了自身的记忆。
女孩消失了，老太却延续着。
如果自己侵占了这个姑娘的主观意识，原来的姑娘去了哪里？在这副身体里，除了那些尚且年幼的原主记忆，她感觉不到任何其他意识存在的迹象。
老太和女孩身处同一家医院，医院里的生死是常事，但如此的情况却不是。
老太活了那么久，从没见过现在的情况。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这不是新生，也不是死亡，当下只是沉默。
这不是能和他人言说的事实，即便讲出来，周围这群人便是笃定了自己脑袋出了问题，只会导致更大的麻烦。
不论如何，先稳住当下的身体状况和情绪。
妈妈看着女儿傻呆呆的样子，略带担心的问医生“她这个情况……会不会有后遗症。”
“检查结果不严重，没有器质性损伤，但不能保证没有影响，后续可能会出现头晕之类的后遗症，回家观察几天看看吧。”
“一定要及时复诊，大脑损伤对人影响是很大的。”
“滴滴……滴……”柚柚听到大脑里传出机械电报的声音，她感觉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