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沈知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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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香。
呈送
謹訂于长庚十五年一月二十日
為郎君司徒阑 新妇沈知夏舉行昏禮
设席于沈家老宅
敬備喜筵恭候光臨
時間巳时一刻”
呈送后所邀请的姓名不知为何字迹晕染，并不能分辨是何字。
但是看到新妇名为沈知夏时，沈赫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竟然是羚宫后山的那个鬼新娘。”
许凌洲此言一出，沈赫抬起了头。
他怎么会知道，羚宫是有鬼新娘的传闻，但是他从寒潭蛇窟出来时大开杀戒，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事后待他再想起这事时，那鬼新娘已经不知所踪。
他与这鬼新娘倒是有几分交情，在她神志正常时，与她交谈过几句，才知道她是沈知秋的妹妹。
是剑痴的妹妹。
对上沈赫惊讶的眼神，许凌洲笑笑“国师不必如此看我，这些年我也不是只在鬼界中兴风作浪，大肆敛财。”
是了，他好歹也是做了十年鬼了，这同为鬼之事，大抵也是略有耳闻。
远处锣鼓喧天的声音越来越响，隐隐还能听到孩童稚嫩的声音传唱着《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而他们，哪里还在灵舟上。
“入幻境了。”
沈赫点了点头，仔细观察着四周，他曾经也进入过沈知夏的幻境。
“先不急着找方法出去。”
沈知夏的幻境极不稳定，暗藏杀机，但大多是历史重现。
他，想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或许查清了这件事，他就能知道为何当初剑痴离开了羚宫。
什么幻境？什么沈知秋？
付雪愣愣地看着周围突然变幻的景色，是唯一一个在状况之外的妖。
沈赫转头道“当初我也进过此女娘的幻境... ...”
长庚二十八年，羚宫。
树下的龙钟大响，学舍内的白衣弟子们一个个都慌乱起来。
台上轮椅上的男人银灰色的眸微动，将竹牌扔在了桌面上。
坎挂六三。
男人神色微凌，见下面弟子仍吵闹不堪，道“肃静！”
蓝色练功服的少年小步快走进了墨斋，停在四尺之处，行叉手礼，道“司徒师长，后山有异动。”
后山... ...
司徒阑莫名想起十年前那个孩子，此时定然已经葬身蛇腹，尸骨无存了。
虽然如此，他目光停在卦象上。
六三，象曰：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褚聿，你亲自带几名弟子去寒潭蛇窟看看。”
“是。”褚聿拱手退下。
司徒阑淡淡看着下面一脸怪色的白衣学子们“我们继续讲学，下面莫要再交头接耳。”
他们连忙低下头来，甚么交头接耳，他们现在就是群哑巴。
“天下魂师，皆出羚宫。何为魂师？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死后魂归嵩里。故魂师，化怨气，渡魂入冥司者。
魂师之门所学颇多，其中要义，乃心至善至纯者方可领悟世间魂息化为己用，名曰:勾云... ...”
另一边，褚聿带着几名弟子进了后山，一路向北而行。
树林绵密，浓翠蔽日下倒显得阴凉，人走过很快就被树烟遮挡。
“诶呦！”
冷不丁地，空中传来一道鬼音，似已过花甲之年。
褚聿低头一看，纵不是新弟子也被地上翻滚着的发着幽光的人头给吓了一跳。
“姜夫子如何在此地？”
“你这小郎君真会说笑，某冢在此，自然就在此处。刚刚一顿乱震，毁了我尸身，你还不快命人替我开馆修整？”
这后山埋的尸体大多是从乱葬岗运会妥善安葬，留给弟子练习安魂引尸之术，也算是讲师，故称一声夫子。
周围还有不少哀嚎声，恐这次惊扰了不少夫子。
褚聿抱了抱拳“姜夫子，弟子此次奉司徒师长之命前去寒潭查看，待事了后定派人来替夫子修整遗容。”
“你们要去寒潭？”地上滚动的头颅拔地而起，他的身体忽得拉长，贴近了问。
“姜夫子可是知道什么？”
姜九妄收拢了身子，负身道“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且等着吧！”
说罢，便乘一阵阴风离开。
褚聿蹙眉，对姜九妄话感到奇怪。
“这老头，满嘴胡言乱语！”另一名被吓了一跳的蓝袍练功服的弟子骂道。
“慎言。”说罢，不再多留继续向北而行，再看到那群尸首分离的鬼魂也不会再被吓到。
“嘁，倒是能耐了他了。”
一声嘟囔，随风而化。
却不料不过半刻间，原本就阴森的树林间突然就暗了下来。
“停下。”褚聿抬手，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周围。
“怎么了，褚师兄，可有什么不对？”
“我们又回来了。”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遇到姜九妄的地方。
身后跟着的几名弟子也倒见过些场面，立马警戒了起来。
但耐不住有人要作妖。
“这后山林大，哪处不长得一样，莫不是褚师兄自己怕了，故意找的由头吧。”
褚聿的眼睛如鹰一样盯上那人“卢羌，此次虽未探查，但后山凶险，你自己寻死，莫要拉上别人！”
“你！”话未道尽，他就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周围鬼烟四起，雾里飞影闪现，只消一抬头，便见一名吊死鬼倒挂在树上。
该死。
褚聿心中暗骂，怒不可遏地看了一眼卢羌。
这后山多少乱葬岗冤魂被师长净化于此，但留了他们魂在，日后教学只需以怨气诱导方可供学生练手。
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有吸食生魂了，如今因人怨催发更是生了凶气。
眼见树上的吊死鬼扑面而来，褚聿再来不及想什么，挥着魂鞭迎战。
“奏《合眠》。”褚聿分出神来喊道。
余下音修弟子纷纷召出各自魂器，却还未来得及演奏，远方便传来《合眠》。
《合眠》乃宫廷乐师柏荣所作，一日羚宫弟子听到以为此曲有安神之效，便加以魂息竟有安抚怨灵之效，便就此流传下来。
魂线捆着的吊死鬼还在扭动着，褚聿刚想丢符将之镇压，却被唢呐声给震得僵住了身体。
唢呐所奏的《合眠》越来越响，明明是一手如山间流水般淡然的曲子却染上了诡异的大喜与悲恸。
褚聿瞪大了眼睛，汗一汩汩地留下，心脏犹被紧紧攥在手心。
鬼烟暂时地散去，为这一队接亲的队伍让位。
迎在前头的小鬼旋转着脑袋告吹唢呐，小腿均被锯去了，平白比别人矮了一段却如鱼得水地在空中蹦跃着。
抬头不见轩然昂首马上的新郎官，只有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身后也没有甚么嫁妆侍从所随。
林间慢慢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夕阳毫无阻拦地照射在婚车上，腐朽地只堪堪挂着几缕红绸绿缎的马车顿时玛瑙玉石，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膘肥体健的马儿阔步向前，吹唢呐的人身有八尺，面带笑意。
隐隐还能看到车马后千里的红妆。
不难看出，也是一名风光出嫁的女儿。
下一秒，和风吹过，竟然掀了了用宝石做压秤的门帘。
“啊！”
新娘失了双臂，没有却扇遮脸，那张被剥了皮，腐烂可见森森白骨的脸直冲眼梢。
新娘铺面而来，褚聿抛出的魂线也在顷刻间被挣断。
他以为今日恐怕命丧于此，忽听远方萧声悠扬，眼前所见所闻便都如烟云退散。
“褚师兄！”
褚聿脱力倒地，大口喘着粗气。
“无事。”褚聿摆摆手，待缓过神来，顺着一名弟子的力道站了起来。
眼前已经恢复了正常，虽不知刚刚是何高人相助，但时间不容耽搁。
“莫师弟，你且将他带回去。其余人随我去寒潭。”
“是。”莫霖点头，召出魂线将人锁牢带下了山去。
接下来没有人生怨气作怪，一路上也算顺利。
不过靠近寒潭十尺之距，便可感觉到寒潭刺骨的寒意。
寒潭蛇窟口不乏绿植，都是些耐寒的灵草，因此平日来此的不是采药的的便是投喂下面的灵蛇的。
以及……祭祀圣子之地。
褚聿不知道想到什么，抿着唇走到了蛇窟边沿，铺面迎来恶人的血腥味。
探身向下望去，一片漆黑。
“褚师兄，这……什么也看不到啊！”
褚聿身上并未施咒抗寒，此时眉梢已染上了寒霜。
他默不作声的引燃明火符丢下蛇窟，眼底闪着淡淡的光。
明火符燃烧宛如白昼，百尺间皆可看清。
石壁上的蛇感受到温度纷纷向上看来，寒潭寂静无声。
一眼能望到底的蛇窟底，没有任何人的迹象。
“褚师兄，寒潭并无异动啊。”
褚聿收回了目光将自己从前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之脑后。
他舒了口气，仿佛也是放心下来，笑到“无异动便是最好，回去交差吧。”
“是。”
那几名弟子恨不能飞回去，一听事已了结便如窜天猴般蹦了出去。
褚聿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再次陷入黑暗的蛇窟，一瞬间有些失神，忍不住更加靠近了些。
“褚师兄，走了！”
褚聿猛得回神，才发现自己仅差一步便要跌入蛇窟，惊出一身冷汗。
沈赫精瘦苍白的的身体倒在寒潭边，没过水的下半身却是暗紫色的蛇尾。
他脸色白得透明，痛苦地紧握着一管白玉料子似的洞箫。
最终阴郁的双眼睁开，竖瞳在黑暗里收缩，瞳孔犹如碎金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