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唯一的向导》板蓝根种植基地

12、十二

　　这是张泽禹第二次踏入第一区。
　　他没带任何人，身边只跟着一个穆祉丞。
　　这个从一开就在他身边默默陪着他直到现在的人。
　　张泽禹加过雨的终端，所以现在去往第一区接应他的人变成了雨。
　　雨还是一如既往地穿得十分居家，张泽禹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回到了卧室。
　　雨给他准备的卧室，跟穆祉丞不在一个楼层。
　　他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刀，刀锋映照出张泽禹沉静的脸。
　　“系统，你在看我吗？”
　　他把刀放在手腕上，微微用力。
　　“这个世界都是你在管理，应该在看着我吧。”
　　鲜红的血液溢出，滴落在地板上。
　　“我问了好几个人，我问他们‘你知道天命之子吗’。”
　　张泽禹无法形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自己所感受到的背叛感。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即使感情没有其他人深厚，张泽禹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却仅仅为了一己之私，就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
　　没有家人，没有粉丝，没有自己的事业。
　　他让他变得孑然一身是为了什么呢？能够一辈子做他的菟丝花，信任他、依赖他？
　　“除了穆祉丞，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血越流越多，本就有些贫血的张泽禹眼前开始发黑。
　　“你可以不出来，以现在流血的速度，过不久我就会身亡。”
　　“反正拯救与否的判定权在你手里，恐怕我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你的一句拯救成功。那我与其被困在这里，不如直接去死。”
　　张泽禹扬起罕见的、恶意的微笑。
　　“就是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你跟穆祉丞之间的交易还能否继续下去呢？而你，作为世界的管理者，交易失败的反噬又能否承受得住。”
　　熟悉的电流声在耳边响起。
　　久违的光球浮现在眼前，周身比初见时多了几道类闪电的电流。
　　光球明明灭灭，张泽禹竟然在那道平直无波的电流音里听出了怨愤。
　　“你是怎么知道的？”
　　疑点实在太多，也许穆祉丞太年轻，还没有缜密的思维，跟系统做出的这一切简直漏洞百出。
　　而张泽禹一开始也陷入了思维定势，对方露出了这么多马脚，他竟也毫无察觉。
　　怀疑是从张极那里听说雨这个人时种下的。
　　他那时一直在想，即然雨作为他的复制品，灵魂契合度也不差才对。
　　为什么在他自杀后，系统宁可把另一个世界的本体转移过来，也不肯让他直接附身在雨身上。
　　除非在雨身上有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东西。
　　也许一开始系统确实是准备将雨作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的宿主。
　　只是穆祉丞太过急躁，在未经系统允许下提前接触了张泽禹的复制体。
　　当初附身在陌生人身上时张泽禹实在太过惊慌，没注意是否可以查看宿主的记忆。
　　他推测是可以的，这个怀疑在跟雨见面后得到证实。
　　穆祉丞把雨当作替身，问题是他把雨当成谁了？
　　张泽禹在排除了两个复制体的猜测后，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
　　穆祉丞把雨当成了他。
　　可他明明才穿越到这个世界几个月，穆祉丞断不可能在遇见雨之前遇到他。
　　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做到。
　　穆祉丞也是从那个世界穿越而来。
　　他跟系统做了某种交易，代价未知，系统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作为张泽禹需要拯救的“天命之子”。
　　穆祉丞大概比他先来到这个世界，看到他的复制品——即雨后，把雨当成了自己的替身开始追求。
　　追求过程中，穆祉丞大概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个世界的雨当然听不懂，可一旦他要是附身，就会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他也就会立刻明白所谓“天命之子”是谁。
　　想到这里，张泽禹已经基本摸清这个骗局背后的真相，只需要找机会验证他的想法。
　　于是他找上了每一个S级哨兵。
　　“要怪就怪穆祉丞太心急，又太稚嫩。”
　　张泽禹讲述的过程中，光球就在空中静静地伫立着。
　　听完后，光球在空中绕了两圈，飞到了张泽禹的眼前。
　　“你想做什么？你把我叫出来，一定是有所企图的吧？”
　　张泽禹颔首：“你们的交易是什么？”
　　光球一下飞到了老远，接着像是电量不足般落在床上滚来滚去：“契约高于一切，恕我无可奉告。”
　　“那我换一种问法，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张泽禹仿佛早就知道系统会这么说，他拿出雨早就准备好的医疗箱，缓缓替自己包扎起来。
　　“穆祉丞喜欢我吗？”
　　“是。”
　　“你喜欢我存在的那个世界吗？”
　　“……是。”
　　至此，张泽禹的疑问基本都被解开。
　　他之所以会穿越到背景如此奇怪的世界，是为了强行让他与别人产生正常社交以外的肢体接触。
　　从朋友过渡到恋人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要打破的就是距离。
　　而暧昧的、负距离的肢体接触，会让人产生心跳加速的幻觉。
　　也许穆祉丞的愿望是永远跟他在一起也说不定。
　　想想看，世界上唯一的向导看都没看那些S级一眼，却跟他这个A级在一起了。
　　恋爱心和虚荣心都会被极大地满足。
　　而代价就是，在那个世界里失去灵魂的穆祉丞的身体。
　　……也许还要加上一个他本人的身体，只不过因为他第一次穿进来时采取了极端措施，系统的战利品不得不让出去一个。
　　穆祉丞从头至尾，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没有顾虑他的想法。
　　人，也许本质就是自私的。
　　张泽禹疲惫地揉眼，过量的失血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惨白，唇色淡地快要看不见了。
　　“你真的不想在这里生活吗？在这里你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所有人的瑰宝。”
　　“可这些对我毫无意义。”
　　张泽禹对自己的目标清晰且坚定，这也是他不被这个世界所同化的最根本的原因。他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努力。
　　光球沉默了，它在交易时会查看交易对象及其相关人员的过往。所以张泽禹经历的一切，它都熟知。
　　它想它知道为什么张泽禹能够在那个公司严酷的竞争机制下从底层爬出来做到了第一的位置。
　　它飞到张泽禹的掌心，来回转了转。
　　奇怪的触感自掌心传来。
　　“你的交易一旦生成，必须要履行吗？”
　　“契约高于一切。”光球只是这么回答。
　　张泽禹点点头，他看向窗外，苍白的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笑。
　　“我有一个万全之策，前提是你要判定我拯救成功，让我回家。”
　　——
　　雨看着张泽禹走出卧室，脚步虚浮。
　　手腕上除了手环，还有一圈白色绷带。
　　“看你的表情。”雨扶着他走到客厅：“你这是成功了？”
　　张泽禹笑着看他，头脑有些昏沉，但还是抵不住喜悦。
　　“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是吗？”
　　雨其实很想恭喜他，可他的嘴角却无法上扬。
　　他想，他真想道德绑架张泽禹一次。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会自杀，你还会离开我回家吗？”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雨想要一个家，曾经他以为张极能够给他，但后来他们渐行渐远。
　　现在他以为张泽禹能给他，但是张泽禹也将离开这个世界。
　　“那祝你一路顺风。”
　　雨最终什么挽留的话也没说。
　　但张泽禹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你不是说你只能把握当下吗？”
　　张泽禹拉住他的手，两人坐在沙发上。现在已是夜半时分，头顶的灯光映出两人融合在一起的影子。
　　“此时此刻，我还在这里，我还是你的家人。即使我走了，你也要记得你曾经拥有过家人。”
　　他跟系统的交易极其危险。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交易对于系统来说是否具有某种约束，万一完成契约与否对系统没什么代价，那他回家的希望渺茫。
　　虽然现在证明确有其事，但当时他真的在赌。
　　张泽禹无比庆幸遇见了雨，他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退路。
　　人一旦拥有退路，有时会更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今天我们两个一起睡吧？”
　　张泽禹笑着拉起他，走向卧室。
　　“可以吗？”雨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手却紧紧牵住没有松开。
　　张泽禹开门进入卧室后，开始脱衣服洗漱。
　　他的头从盥洗室冒出：“它说可以。”
　　雨放下心来，他们之间没什么悲伤的氛围，就跟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仿佛张泽禹在这住了许久。
　　直到躺在床上，雨还有些恍惚。
　　他看着身边二十秒入睡的人，轻轻起身，拉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然后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雨不想睡觉，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的时光。
　　但他今天异常地困。
　　雨一直有严重的失眠症，但他今晚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就是第二天早上，身边的人不见了。
　　床上只剩下一个藤蔓手环。

---

作者有话要说：　　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