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夏》美美酱肉丝

20、梦回

　　古老的时钟早已不知走了多少圈，慕夏躺在江栀羽的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太明亮的走道，好像电影院，他不自觉地走着，在6号厅停了下来，犹豫着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电影已经开场了，是一部国产的动画片，慕夏一步一步地走着，看着跳动的画面在眼底飞速旋转，在记忆深处，他好像来过来这里。

　　忽然他看到倒数第三排，坐着一个少年，少年有着柔软的头发，在晃动的光线中，隐约能看见右眼角和鼻翼处各有一颗浅浅的痣。

　　是慕夏，慕夏想，可是我又是谁。他迟疑着走了过去，周围的人仿佛都没有看见他，他定定地站在了小慕夏旁边，顺着小慕夏的视线，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一张和慕夏七八分相像的脸庞——慕言深。

　　脑海中有什么好像坍塌了，记忆如同潮水倾泻而出，慕夏在泛滥的脑海中，似乎看到了这个场景。他慌张地伸手想要蒙住小慕夏的眼睛，可是却无法触碰到这里的分毫。

　　“不要看，”慕夏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快走，不要看。”

　　眼前的小慕夏，却仿佛没听见般，仍旧机械地看着旁边的慕言深，慕夏眼前昏暗，却仍旧清晰地看见了，身旁一个中年男人，捧住慕言深的脸，吻了上去。

　　小慕夏眼睛瞪着，蒙住了嘴巴，慕夏想要抱着眼前颤抖的自己，可是任由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拥抱他。

　　“慕夏…慕夏…”有谁在叫自己，是谁，无论是谁，快把我带离这里吧，慕夏跟随着呼唤声，跑了出去，推开门的瞬间，一束光撞进了他眼里，再次睁眼，他看见了正抱着自己的江栀羽。

　　梦中的场景，如同再现般，他条件反射地推开了江栀羽，退后到墙角。

　　窗外的天，是灰白色的，透过窗户跑进来，让慕夏退无可退，他感觉到自己暴露在阳光下，那些伤痕，那些不可说的秘密，全都裸露着。

　　江栀羽不敢靠近，这样的少年，和记忆深处的人，重叠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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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像受惊的小兔子般，慕夏推开了江栀羽。

　　“你怎么啦，”江栀羽不明所以，伸手想要摸摸慕夏的头。

　　“我不知道，”慕夏颤抖着，“你离我远远的，最好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江栀羽看着慕夏，心脏痛得发麻，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发生什么了？”

　　慕夏抱着书包，站了起来，“我们算了吧。”

　　是什么在心里碎了的声音，江栀羽掐着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为什么？”

　　慕夏抬眼，望着已经高自己一头的少年，语气冷冷地说，“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觉得恶心吗？”

　　江栀羽怔住了，他不明白，才一天，就变成了这样，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细节，想要捕捉到什么，本来今天约好，等慕夏看完电影，接他的，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电影？江栀羽正想着，眼前的人却如惊弓之鸟，恶狠狠地望着电影散场的方向，江栀羽随着慕夏的眼神看了过去。

　　是慕言深，正从电影院出来，然后……一个中年男人，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江栀羽瞬间就从两人的氛围中捕捉到了什么，他伸手，习惯性地想要拍拍那柔软的头发，慕夏却像突然上了发条的汽车，马上跑了出去。

　　江栀羽怔在原地，半晌才追了出去。

　　——

　　“慕夏，”江栀羽的手在虚空中半晌才颤抖着收了回去，他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缓解因害怕和心疼碰撞的情绪，“你又要逃跑吗？”

　　慕夏沉浸在梦里，听见这战栗的声音，心脏使劲地跳动了一下，有点痛。

　　“回答我。”江栀羽说。

　　“我不知道，”慕夏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

　　江栀羽耐心地等待着，不知道是等待一个死刑宣判，还是在等一个解脱，棕黑色的眼睛，望着慕夏，没有说一句话。

　　慕夏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又好像不是梦，梦里……”

　　“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但我不想要不明不白，你懂吗？”

　　“梦里我爸和一个男人……”慕夏说，“是梦，还是现实？”

　　江栀羽说：“如果是梦，你该如何，如果是现实，你又该如何？”

　　慕夏颤颤巍巍：“我……我真的不知道。”

　　江栀羽说：“你看着我，我们这样，你觉得恶心吗？你想和我分开吗？”

　　慕夏梦中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他使劲地摇摇头，想要摆脱这场梦魇，可眼前又浮现出在相同环境中，亲吻的钟子杨和莫斯年，他觉得生理性的反胃。

　　江栀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恶心对吗？”

　　江栀羽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心痛，让慕夏有点窒息，他想要抓住对方，却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

　　“不是的，不是的。”慕夏只能语无伦次地说着，“我对你，我不知道，好像不一样，但……我……我……我们好像……错了……”

　　江栀羽说：“你没有错，你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你和慕言深不一样。”

　　慕夏一个劲地摇头，他也不知道江栀羽说了什么，他只想逃离，逃到没人发现的地方，那样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慕夏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地嚷嚷着。

　　“你冷静，慕夏。”江栀羽隐忍着，“我送你回家。”

　　“不要，我自己回去。”慕夏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江栀羽语气加强，“我保证不碰你，就让我送你回去。”

　　慕夏没有说话，默认了江栀羽的话。

　　清晨的天空，灰蒙蒙地，昨夜皎洁明亮的月光并没有延续到今日，连天空都沉默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到达弥园的时候，江栀羽没来得及说什么，慕夏就跑走了。

　　江栀羽望着消失的方向，捂着心脏的位置指关节捏得紧紧的，转身回家，机械地掏出手机给钟子杨发了个消息，表示慕夏家里有事，先回去了，然后安静地关上了门。

　　慕夏一路小跑，好不容易到了家，夏晴已经在餐厅吃早餐了，她看见惊慌失措的慕夏，脸色大变，“小夏，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慕夏摇摇头，飞快地跑回了房间，把自己关了进去。

　　昏暗的空间，交织的光线，愉悦的电影声，刺痛的亲吻，每一个画面，在慕夏眼前如同走马灯般，来回循环。

　　画面一转，好像是一个平常的周五，慕夏身体不适，请假回家。

　　刚进家门，在玄幻看见了两双皮鞋，心里隐隐约约感应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着。

　　主卧的门，半关了，一个不怎么宽的门缝，在这一刻，似乎有点刺眼。

　　“言深，”熟悉的声音，带着喘息声喊着，“我爱你。”

　　偌大的别墅，平日里素来安静，慕夏站在楼梯口，刺耳的对话，喘息声，透过门缝，清晰地传进了慕夏的耳里。

　　他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个昏暗的吻，这段时间，他刻意不去想，可是有的人似乎并不藏着，还要来他眼前宣誓什么。

　　慕夏走到了门前，门缝里，窗帘禁闭，只有床边的落地灯散发着暧昧的光线，那张原本干净的床上，两具光裸的身体交叠着。

　　生理性的反胃一拥而上，慕夏来不及推门，就捂着嘴跑进了旁边的厕所。

　　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匆忙声音，慕夏吐着吐着，已经吐不出来了，他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小夏，是你吗？”虚伪的关心，让慕夏浑身战栗，“你不舒服吗？”

　　慕夏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

　　“言深，小夏怎么了。”又是一道足够令人恶心的声音响起。

　　“哼”慕夏冷哼了一声，打开门，冷冷地看着门外的两人，虽然已经穿戴整齐，可是透过领口，还是能看到那令人作呕的痕迹。

　　“没事，”慕夏说，“中午吃坏肚子了。”

　　慕言深欲言又止，他有点不确定慕夏这话的真实性。

　　“你们忙。”慕夏指了指慕言深身后的人，嘲讽的语气，生冷地说着，“刚刚房间里的事，被打断了，真抱歉。”

　　“小夏，”慕言深试探着，“你看见了什么？”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慕夏控制住生理性的反胃，掐着手心，“慕言深，你……你们真让我恶心。”

　　“慕夏……你听我解释。”看着转身离开的慕夏，慕言深少有的心虚慌乱，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身后的男人却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天空是灰的，慕夏潜意识里，记得回家之前，明明阳光明媚。此刻他却没有心思去看天气的转变，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躯，漫无目的地在车水马龙的路边走着。

　　世界的轨道，究竟是何时偏离的？他仿佛置身于被各种轨道交错的时空里，每一条分叉口，都是死局般没有出路。

　　慕夏恍惚中，在一条金色的轨道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影逐渐清晰，下一刻就能触碰的人，却被另一条灰黑色轨道的两个刺眼的身影横空隔断，那个熟悉的身影随着轨道的运转，隐没在尽头。

　　慕夏推开眼前的两个身影，试图追上金色轨道的尽头，可是双腿如同被千万斤重的铅石束缚，无法捍动分毫。

　　刹那间，所有的轨道人影攒动，仿佛整个世界开始塌陷，陷入了黑暗，在看不见的时空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的？”

　　慕夏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他走了好多路，每一条路，都没有尽头，直到体力耗尽。

　　再次睁眼，他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在意识消失前，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是一个温暖好听的声音，让他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在长时间看不见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手，擒着他的灵魂，一点一点地把他拉向地狱，地狱的风很冷，伴随着炎热的熔浆，将他淬炼得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