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长河》双雨水

2、第 2 章

　　“师妹，你来啦！”

　　马梁的话拉回了时筱飘远的思绪。

　　时筱应了声，走入病房向赵刚问好：“老师，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赵刚笑着接过马梁递来的水杯：“好多了，都是老毛病了，没什么要紧的。”

　　“那就好。”时筱点点头，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

　　见她情绪低沉，赵刚霎时明白陈玉坤那一无所获。

　　“老陈不肯帮忙？”

　　时筱点头，低头专心削着苹果：“陈先生说，他手上没有多余的资金。”

　　“这个老狐狸！”赵刚笑骂一声，“他这是让我另寻他处啊。”

　　“老师真的要走？”马梁问道。

　　赵刚摇头：“我才不走，研究所这么多年了，怎么能传到我手里就没了呢？当初前辈们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都没有放弃研究所，我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抛下。五十年了啊，一代又一代人在研究所兢兢业业，怎么可以说撤就撤？”

　　“而且研究所撤了，你们怎么办？我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关系，但我得为你们负责，难道你们都能跟着我去别的地方吗？研究所那么多人呢！”说着说着赵刚情绪激动，咳嗽起来。

　　马梁忙上前轻拍赵刚后背：“老师，您别激动了，身体还没完全好呢。”

　　“老师您放心，我会继续找资助的，一定让研究所活下来。”时筱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盘子里。

　　“时筱啊，这两天委屈你了。没事，等老师出院了，老师就亲自去找那群人。”赵刚安慰道，“老陈不帮就不帮，你不用放在心上。”

　　“是的师妹，你不要自责，这两天你一个人出去辛苦了，一定还有别的人愿意资助的。”

　　时筱切苹果的手一顿，确实有人愿意资助，但是那人的条件……

　　马梁继续说道：“老师我们要不找一找京里工作的同门，或者向上面反映一下，总不能真让研究所撤了吧？”

　　赵刚将头靠在床背，闭眼道：“这是最后实在不行了才能用的法子。本来这只是我们学校内部的事情，一旦让上面知道，或者让外人干预，研究所是能保住没错，但是这样一做和校里领导梁子也就结下了，以后指不定怎么给我们穿小鞋呢。都在一个屋檐下，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最好是我们能找到资助，不花他们钱，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裁撤我们所？”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只顾着保住研究所，没想到之后的事。”马梁羞赧地挠头。

　　“没事，你还年轻，多历练几年也就知道了。我们这种搞学问的一般不屑于掰扯这些人情世故，但我们心里也得清楚，否则要吃大亏。”

　　一直默默不语的时筱将切好的苹果递给赵刚：“老师你先别想了，休息会儿吧。”

　　“好，你们这两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不用在这儿陪我了，晚上有护士呢。”

　　再陪了赵刚会，时筱和马梁就被他催促着回家休息。

　　“师兄，你听说过陆明川吗？”快走到停车场时，纠结了一路的时筱终于问了出口。

　　“陆明川？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陆明川……”马梁小声重复着名字，突然灵光一现，“师妹，他好像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

　　马梁迅速掏出手机在网页搜索，跳出陆明川的身份和简介。

　　时筱盯着网页上的照片，确实是陆明川本人。

　　“师妹怎么突然提起他了，难得师妹会知道他。”马梁笑道，时筱平日极少关注本专业以外的事情，更何况商界人士。

　　“今天陈先生和我提起了他，让我可以去找他试试。”时筱扯了个慌，没有告诉马梁真实情况。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我们还有希望。”马梁瞧了眼不远处自己的车，“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师兄，今天我想自己走走，坐地铁回去就好，你早点回去陪小玉米吧。”

　　“好，这段日子你压力大，散散步也好，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嗯，师兄再见！”

　　挥手送别马梁，时筱独自漫步在人行道上，回想着下午咖啡店里的情景。

　　陆明川提的条件太过荒唐，她自然没有同意。

　　陆明川没有步步紧逼，只是临走之前让她回去再考虑考虑。

　　如今看来除了接受陆明川的条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陆明川的条件太诱人了，只要自己合作到位，研究所未来六年开销都会有着落。

　　可是要和他假装情侣……一想到这个条件，时筱心里就七上八下。直觉告诉她，和他牵扯太多非常不妙，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自己和陆明川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光是家境，性格上也是。刚刚在咖啡厅从始至终都是陆明川在掌控全局，自己讨厌这种令人摆布的感觉。

　　*

　　夜，城市灯光璀璨，一身家居服的陆明川在书房忙碌。

　　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的气氛，陆明川眉头稍皱，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视线，伸手取过一边的手机，在看见号码的一瞬间又微微勾起嘴角，展开眉头，果然打电话来了。

　　“时小姐考虑好了吗？”

　　“陆先生，我们能再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合作的事吗？”

　　“当然，”陆明川回得毫不犹豫，“明天怎么样？明天我把拟好的合同带过来，你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

　　“明天？”时筱没想到这么快。

　　“是啊，我想时小姐也想尽快把资助的事情定下来吧？”

　　陆明川说得没错，既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自然是越早越好。

　　“好，明天什么时候？”

　　“我都可以，时小姐什么时候方便？”

　　“明天我要去研究所，下午五点这样在学校旁边的星巴克可以吗？”

　　“好，一言为定，我们到时候见。”

　　陆明川笑着放下手机，眉眼间是透不出的得意，这下老爷子他们再也不会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了。

　　*

　　第二天下午时筱准时下班走出研究所大楼，和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一同走出校门。

　　时筱深吸口气，推开星巴克大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僻静处的陆明川。与上次不同，他今天没有带助理，只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翻看面前的文件。

　　见到时筱，陆明川朝她颔首一笑。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时筱取下背包放在一边。

　　“没有很久，时小姐没有迟到，不必道歉。”陆明川说着将面前的文件递给时筱，“这是目前拟定的合同，时小姐看看，有任何需要修改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时筱接过合同，却没有马上查看条款，望着面前游刃有余的男人问道：“陆先生，请允许我先问一句，你为什么选择我签订这个合约，我们之前并不认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似乎是早有想到时筱会问这个问题，陆明川回答得慢条斯里：“首先我从陈叔那听说了时小姐的为人，也看过时小姐的个人履历，我爷爷非常喜欢传统文化，我相信他会喜欢你的，换句话说，时小姐很符合我爷爷心目中理想孙媳的形象。”

　　陆明川观察着时筱的表情，继续往下说：“不瞒时小姐，我爷爷和婶婶这段时间一直在给我介绍各种相亲对象，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如果时小姐肯假装我女朋友，我就不会再有这些麻烦。时小姐说我们之间不认识，这也正是我选择你的原因。太熟的人反而更容易露出马脚，我爷爷他们也不太会相信。刚好时小姐需要人投资研究所，我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双赢的机会。”

　　仔细听完陆明川的话，时筱想到了一种可能后果：“要是你爷爷对我不满意怎么办？”

　　“时小姐放心，凭我对爷爷的了解，他绝对会非常喜欢你，”陆明川眉头轻挑，打量着面前的时筱，“当然万一发生了这种情况，我们可以马上解约，你放心，我会按照六年的开销一次性捐助给研究所，这一条合同里也有写。”

　　“好，请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看一下合同。”

　　“当然。”

　　时筱一条一条仔细浏览着合同条款，条款非常详细，列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情况。

　　“时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在合同期间占时小姐任何便宜，关于时小姐的人身安全，合同里有详尽的条款来约束我。”

　　的确，在保障乙方人身财产安全方面，合同列了许多条款，时筱挑不出任何刺。

　　“在合约期限方面，合同上写着三个月，三个月就好了吗？”时筱问道。

　　“怎么，时小姐觉得的三个月太短了？想和我谈恋爱时间长一些？”陆明川打趣道，嘴角笑意加深，果不其然，看见时筱脸涨得通红。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陆先生出尔反尔，毕竟才三个月你就要给研究所捐这么多钱。”时筱慌忙辩解。

　　“时小姐放心，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三个月期间，我省去的麻烦绝对比给研究所的钱价值更高。”时筱的反应让陆明川心情很好，看来那天那句抱怨也只是特殊情况，这么逗逗她挺有意思。

　　时筱木讷点头，果然有钱人的世界是她无法理解的。

　　“不过，”陆明川话锋一转，“六年的资金是两次捐赠的，时小姐签字后其中三年的资金会马上到位。如果时小姐因为个人原因不到三个月就选择解约，那么后续三年的资助就不能到位，所以我建议时小姐尽量坚持三个月，三个月后按照合同上写的，我向家里宣布我们性格不合和平分手，自动解约。”

　　“好，合同条款都很明确，我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如此，那就请时小姐在上面签名吧。”陆明川将钢笔递了过去。

　　笔尖触及纸面的一刻，时筱一顿，随即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不管怎样，至少研究所三年的资金到手了。

　　*

　　陆明州和同学下课后出校门聚餐，路过星巴克突然停下脚步。

　　这不是他哥吗？他怎么会来这儿？对面怎么还坐着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