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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年头尸体都有人抢? ...

  •   县衙晚上不升堂,但此刻灯火通明,门外还是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挤得大门口水泄不通。

      宋晏和萧衡端坐一旁喝茶,刘县令站在院中,顶着背后两人的压力,战战兢兢问:“仵作呢?”

      捕快比他还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大人,还在路上。”

      “快去催,快去催!”刘县令急切地摆手催促。

      这人命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大理寺左卿巡查的时候出,他两个时辰的时间急得嘴上都起了三个泡。

      偏偏死的这位还是……

      “刘大人,人是从望江楼跳下来的,不如把望江楼的老鸨传过来问问?”宋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在刘县令背后忽然出声,把刘县令吓了一跳。

      “对对对,宋大人说的是,下官糊涂了。”刘县令立刻让人去请望江楼的老鸨芸娘。

      林行之看着乱成一锅粥的衙门,叹了口气。

      周遭一片混乱,雁王殿下却安然得很,慢悠悠地跟在宋晏后边踱了过来。

      见宋晏看尸体看得入神,他从背后拍了一下刘县令的左肩,喊了声“刘大人”,然后在刘县令右边站住。

      刘县令正急得脑袋发懵,猝不及防被拍得一哆嗦,猛然往左边回头,却没找着人,仓皇间往右边一看,又被雁王殿下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

      他差点没急哭。

      “诶哟喂雁王殿下……”刘县令拍着胸口求饶。

      雁王殿下自来熟地勾过他的脖子,将他勾到一旁,用自认为宋晏听不到的声音悄悄问:“刘大人,你白天说的美人琴师什么时候来?”

      刘县令艰难地动了下嘴,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字:“美人琴师……便是地上躺着的那位。”

      ……已经来了。

      雁王殿下大惊失色,痛心疾首:“查!给本王严查!”

      什么年代了竟还有美人想不开跳楼?!

      他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问:“这美人,是个男的?”

      刘县令神情理所当然地“啊”了一句。当着宋大人的面,难不成您还想要召女琴师?

      以宋大人之清正廉明,他连接风宴上的猪肉都不敢用母的好吗?

      “……刘大人,”雁王殿下笑得缓慢而温柔。

      刘县令僵着脖子转头,被这千回百转的一声喊得腿肚子不断打颤,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晚上走夜路给本王小心点。”雁王殿下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长袖善舞的刘县令终于被吓得呜呜咽咽,泪流满面。

      宋晏听到动静回头,看着那两人勾肩搭背鬼鬼祟祟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不多时,芸娘便到了。

      “回大人……这确实是之前望江楼的琴师,离月。”芸娘低着头跪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安。

      芸娘虽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身姿婉约。

      雁王殿下对美人向来爱怜,安慰道:“莫怕,这是明察秋毫的宋大人,定不会叫你平白受冤枉和委屈的。”

      “雁王殿下辛苦了,喝杯茶解解渴。”宋晏面无表情递过一杯茶,示意他闭嘴。

      雁王殿下不知道关怀美人有什么辛苦的,但宋大人的身姿容貌比他见过的所有美人都不逊色,当即十分愉悦地接过茶喝了起来。

      “殿下,大人,那接下来……”刘县令语气迟疑。

      雁王殿下得了茶并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看向宋晏。

      宋晏淡淡道:“临安县的案子理应由刘大人调查审理,我等只是路过,在一旁看看即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话越轻,份量越重。

      林行之久居帝京,深知堂堂大理寺左卿南下巡查绝没有“路过”和“看看”的道理,况且……雁王殿下不是说了要“严查”吗。

      刘县令应了声是,便颤颤巍巍地开始询问芸娘。

      据芸娘所说,离月本名张长安,是原礼部侍郎张裴之的独子,三年期礼部侍郎被曝贪赃枉法,被流放宁北,张长安被贬入奴籍,后辗转被卖入望江楼。

      张长安颇有才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抚琴,进入望江楼后便做了卖艺的清倌,芸娘一见他便觉得此人大有前途,亲自为他取艺名离月。

      凭着过人的相貌和琴技,张长安很快便成为了望江楼炙手可热的头牌,名士权贵争相点名听取。

      直到有一天,楼里来了一位客人。

      芸娘说到这里,开始支支吾吾,说话越来越磕磕绊绊,像是在忌惮什么。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语气严厉:“那个客人是谁?做了什么?”

      宋晏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十分耐心地等着芸娘的下文。

      倒是一旁的雁王殿下,被刘县令那一拍惊得茶水洒了一半,又波澜不惊地在心里给刘县令记了一笔。

      芸娘承受不住压力,吓得在堂下小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继续说。

      那位客人名叫韩立远,是徐州知府的二公子,徐州海蛟营参将。

      “海蛟营?”林行之有些意外。

      宋晏注意到原本坐得懒懒散散的萧衡听到“海蛟营”三个字也稍微坐直了起来。

      芸娘似乎十分慌乱,口不择言道:“跟我没关系,是韩大人……韩大人要离月……要离月伺候他。”

      懂事的听到这里已经能猜出后面大概的情节了,但宋晏不“懂事”,他查案也不是靠猜,见刘县令面色犹豫不肯开口,他便问——

      “那离月为何要跳楼?”

      这一句话直接让芸娘哭着重重磕了个头:“大人,民女真的不知道……今天离月忽然回来,说要为望江楼所有客人弹奏一曲,便到九楼听云台弹了一曲,弹完后就忽然冲到外面……忽然跳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来不及拦他呀大人……这真的跟我没关系,大人明察……”

      宋晏神色一动:“‘忽然回来’?”

      芸娘伏在地上的身子僵了一瞬,见瞒不住,索性擦掉眼泪招了。

      一年前,海蛟营参将韩立远回乡谒亲,除夕夜与一群军中朋友在望江楼喝酒,对听云台上抚琴的离月一见倾心,当晚便向芸娘提出要给离月赎身。

      离月是望江楼的摇钱树,芸娘自然不肯轻易放人,当场开出天价赎身费,以为这韩将军必定会知难而退,谁知这韩将军眼睛也不眨就一口应下。

      不仅芸娘惊了,连望江楼的宾客都惊了。但韩将军出得起价格,芸娘自然也乐意把人卖出去。

      头牌嘛,捧起来不就是为了卖出去吗。

      芸娘满面春风地去问离月的意见,风尘中人谁不想被赎出去,还是相貌官职都无可挑剔的韩将军,她以为离月会欢喜应下,但她前番猜错了韩将军的意思,此番又猜错了离月的意思。

      离月不愿跟韩将军走。

      大堂中静候的韩将军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未多说什么,只对芸娘说“你答应了就行,人我带走了”,之后就把人绑回府了。

      “……绑回府?”林行之有些讶异。

      雁王殿下抚掌而笑:“这个韩将军的行事风格我喜欢哈哈哈哈……”

      宋晏:“……”

      芸娘:“……”

      雁王殿下似乎才发现自己笑得不合时宜,忙道:“无妨,无妨,你继续。”

      芸娘这才继续说。

      离月被韩将军带走后,芸娘虽然没再见过他,但偶尔也听一些跟韩将军走得比较近的客人提过几句,离月常常一身青紫,手上、脸上常有这样那样的伤痕。她虽不忍,却也无从相助。

      林行之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话。

      离月身上常年带伤,往好了想是府中下人欺辱他、殴打他,但这多半也是韩立远默许的;忘坏了想,也许离月身上的伤,就是韩立远打的。

      宋晏凉凉道:“雁王殿下,原来您喜欢韩将军这样的行事风格?”

      雁王殿下:“……”

      林行之龇牙咧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萧衡这厮难得当一回鹌鹑。

      宋晏往椅背上一靠:“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

      “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阻我?”一声夹杂着怒气的暴喝从县衙大门外传来。

      宋晏等人循声望去。

      和声音的主人一同进来的是两个摔进地上的捕快。

      “韩……韩将军?”芸娘惊愕道。

      来人正是韩立远。他提着重剑两脚踢开了临安县的废物捕快,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但此刻韩立远不应该远在海蛟营吗?

      宋晏扫了一眼地上的捕快,人都没受剑伤,不过皮肉伤估计少不了。

      “……长安呢?”韩立远双眼满布血丝,一字一顿。

      他竟无视堂中其他人,只死死地盯着芸娘。

      芸娘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半晌,她才艰难吐字:“离月他……他在……他在……”

      “长安呢?”韩立远见芸娘半天说不出来,骤然抬剑指向刘县令。

      从宋晏问芸娘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战战兢兢左右为难的刘县令,这下脸色终于白了。

      他在朝中虽然有人,但自己只想得个闲散官职,稀里糊涂地过完这一生,离月和韩将军的事情,他久居临安,其实略有耳闻。

      ……但韩将军是海蛟营的参将,海蛟营在大梁的整个军队体系中虽算不得什么,但对于靠近南海的徐州却至关重要。

      南海靠近东瀛国,东瀛国弹丸之地资源缺少,民生贫瘠,久而久之就生出了来大梁南海打劫的心思,南海地带常称这些人为倭寇。

      虽然朝廷对南海边防不太重视,但海蛟营作为南海边防军队的主力军,战斗十分凶悍,对打击倭寇有着不可代替的作用。

      可以说,海蛟营是南海沿线百姓的保护神,声望极高。而作为海蛟营参将的韩立远,在南海一带更没有人敢得罪。

      刘县令不想得罪韩将军,也不想得罪身后两位祖宗,一时间进退为难,只能勉强赔着笑,冷汗岑岑。但他脸都笑僵了,韩立远也没有收剑的意思。

      “……离月公子在……在后院。”刘县令一边瞄着韩立远,一边偷偷地把脖子上的剑往外挪了一分。

      雁王殿下还记得前面两笔账,适时地出声:“嗯?”

      刘县令立刻喊叫改口:“啊不不……离……离月公子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韩立远的剑又逼近了两分,紧紧贴着刘县令的脖子,他的神情已经接近疯狂。

      “你是自己说,还是我砍你一只手再说?”

      韩立远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了,刘县令感觉到脖子有一丝温热的液体缓缓留下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离……离离……离月公子在后院!”

      谁能想到为官数十载,最危险的时候竟是在自己的衙门?!

      雁王殿下勾唇一笑,将手上的茶一饮而尽。

      茶杯被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刘大人?”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刘县令索性闭上眼自暴自弃地哭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别问我……”

      林行之对某人的恶趣味实在不能理解,但好在还有个正经办事的宋大人。

      宋晏无奈道:“行了。离月的尸首就在后院,劳烦刘大人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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