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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听说你要南下？带我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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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左卿要南下巡查了。
大梁朝野震惊，文武百官如惊弓之鸟。
倒不是这位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有多不可替代，而是他在三年前刚被提拔上大理寺左卿的时候，就曾下过一次江南。
彼时江南官场正值乱象，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位大人上不畏权、下不畏匪，浩浩荡荡走到哪杀到哪，短短一年时间江南官场曝出了三宗贪污腐败、盗卖官田的大案，举国震惊。圣上大怒，命大理寺连夜彻查，如遇阻拦，无论皇亲国戚亦或朝臣散官，一律下狱，一时间江南官场风声鹤唳。
那位令文武百官闻之色变的大理寺左卿，便是宋晏。
那一年秋决，行刑台上砍了大大小小官员一百二十余人，足足砍了四天才砍完。
从那以后，江南官场送了宋晏一个响亮的名号：活阎王。
今时听闻这位大人又要南下，众人纷纷惊惧，开始想自己那些嘎啦勾当是不是要暂时撤一撤，也有来不及撤的直接上奏弹劾这位大人，大谈其上任后行事如何乖张、如何不把皇室的威严放在眼里……
更有甚者，奏其知法犯法、收受贿赂，冤假错案隐而不查……
面对雪花般飞来的折子，当今圣上只是轻描淡写地命人将弹劾宋晏的折子隐去姓名誊抄一份，送至大理寺。
正在院中躺着晒太阳的宋晏看完折子，了然一笑，又躺回长椅上闭眼休憩。
一个穿着束袖黑衣的男子皱着眉站立一旁，不解道：“自大人上任后，大理寺审理案件的效率大大提高，许多积压已久的案子也都水落石出，这些折子明显是胡言乱语，皇上怎么会差人……难道是想提醒大人什么……？”
把所有骂宋晏的话一字不差地送过来，这已经不是提醒了，而是明明白白的警示。
黑衣男子说得含蓄，宋晏却能听出来他的意思，撂了折子，微微一笑道：“也不全是。这时候上折子参我的，你觉得都是些什么人？”
他长得清俊，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阳光下雪白的袍子也衬得五官格外出挑。
什么人？对你有意见的人呗。
黑衣男子一脸疑惑，不多时便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大人要南下，这时候弹劾大人阻止大人南下的必定有鬼。至少南边那批官员肯定有问题！”
皇上这是把人送过来给他砍……不，给他查。
黑衣男子说完，又想起这位大人常说的“定罪量刑，需凭实据”，当下又立刻噤了声，悄悄看了宋晏一眼，见宋晏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偌大的国家，东西南北，哪边都有问题。宋晏之所以选择南下，是因为收到了一封信，和一支手铳。
那封信字迹工整，像是从书局印的书里拓下来的，分辨不出写信人的字迹。
信上只写了四个字：江南陈家。
宋晏想到此处，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挥挥手屏退黑衣男子。
纵然头疼，宋晏依然说走就走，三日后便带着三两仆从和一众侍卫轻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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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艳阳天。
“大人，吃点瓜果吧，前方才到东平郡，这一路颠簸，需得注意休息。”小厮阿南将剥好的莲子递给宋晏。
宋晏正聚精会神地研究案卷，闻言头也不抬地摆手拒绝。
阿南叹了口气，只好将莲子放下，转而拿起蒲扇给宋晏一下一下扇起来。
大理寺积压了许多悬而未决的案子，有几宗案子尚存在疑点，宋晏一直想找个时间好好整理这些案卷资料，无奈上任后一直忙于处理新案件，与朝中日夜弹劾他的大臣周旋，竟一直抽不出时间。
趁着南下这段时间，宋晏把不少案卷资料拓了一份带出来，方便路上看。
宋晏拧着眉，一颗心分成两半用，一半凝神想着为何手里这卷资料疑点颇多却仍潦草结案，另一半想着这一趟南下若是如他所料，怕是凶险万分……
忽然，一马车猝不及防地剧烈颠簸了一下，宋晏手里的案卷一时没拿稳，竟被甩飞了出去。
一旁的阿南顾不得自己，急忙扶住他，同时向马车外的车夫道：“怎地如此莽撞，惊了大人怎么办？！”
“保护大人！”外头侍卫的声音带了些肃杀之气，马蹄凌乱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
“大人恕罪，前方有流寇挡道，我等定拼死护大人周全，请大人放心！”这话是对宋宴说的。
宋宴掀起帘子，顶着艳阳天的大太阳眯起眼往外一看，才知道马车外有多热闹。
他这边的侍卫列了两排，对面也约莫有二十几人的样子，每人都是粗布麻衣打扮，身形精壮，狀似无序地与他的侍卫们对峙。
“我等无意为难你们，只要把所有钱财交出来便保你们平安过去！”
宋晏哭笑不得。打劫居然劫到他头上了，这要是传出去，可够朝中文武百官笑三天的。
不过东平郡属雍王封地，雍王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民生治理上的政绩却没得说，尤其是东平郡，离京城左右不过几十公里地，素来安稳，怎么会有流寇劫匪之流？
最前头的侍卫长已经做出手势，所有侍卫锵然拔出长刀，严阵以待。
宋晏想了一会儿，撂了帘子，坐回马车里继续看案卷。
“告诉外头，不用下狠手，做做样子就行。”
阿南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宋晏的话一字不差地传给外头的侍卫。
宋晏这边下了令，侍卫们打得便收敛了些，却没想到原本毫无还手之力的劫匪在被宋晏的侍卫打得节节败退之后，忽然像是凭空生出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般，竟越战越勇！
这些本应连散兵游勇都称不上的劫匪，在顷刻间变得身手矫健，一劈一砍果决有力，说是经过专门训练也不为过……
阿南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却越看越心惊。
……这些所谓的劫匪，竟比他见过一般郡县的士兵还要强悍些。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正想着，却没注意到有一柄弯刀正朝宋晏的马车飞来。
弯刀刀尖正正朝着宋晏而来，而正低头看案卷的宋晏浑然未觉。
阿南一转头，才看见宋晏旁边的帘子飞起来了，弯刀刀尖穿过薄薄的布料，刀身金属光泽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阿南瞳孔瞬间缩成一点，恨不得自己瞬移到宋晏面前，替他挡下这一刀。
千钧一发之际，马车骤然巨震，宋晏再一次被晃得东倒西歪，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直接摔在了榻上。
宋晏：“……”
他还没来得及从塌上起身，马车就陡然发出一声爆响，在顷刻间碎裂炸开。巨大的失重感传来，宋宴只觉得自己被一股猛烈的惯性甩出了马车！
“大人！”阿南心胆俱裂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然要摔得灰头土脸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腰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了。
他惊惶抬头，然后看见了一张让他万分头疼的脸。
“哟，宋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来人语气轻佻随意，嗓音如潺潺清泉，说话间几根发丝随风飘动，轻轻扫过他侧脸，深紫色衣袍翻飞间露出一角蟒蛇金线，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宋晏一脸不出所料的木然表情：“雁王殿下，这么巧。”
来人正是雁王，当今圣上的皇叔，萧衡。
萧衡笑眯眯道：“那可不，本王随便出来散个心都能碰见宋大人，真是有缘分呐。”
宋晏闻言，嘴角抽了抽。
散心？到这人迹罕至的官道？
宋晏不想听他满嘴不着调，这人说的话能信，世间大抵便没有“谎言”二字。
“雁王殿下能放开手了吗？”宋晏看了一眼环在腰间的手，提醒道。
萧衡白皙修长的手在宋晏腰上流连了一会儿，语气略微讶异：“宋大人最近似乎瘦了些。”
刚刚还喊打喊杀的劫匪和侍卫，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纷纷往这边回头，却没有人真敢把视线扫过来，周围一片死寂。
宋晏忍无可忍，用力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道：“雁王殿下这么有闲情逸致，到这荒郊野岭来散心？”
“散心可不就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吗？”某人两手一摊，理直气壮。
宋晏：“……”
“报殿下，贼人已尽皆逃走！”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士单膝跪在萧衡面前，面色毅然。
但宋晏觉得他看起来像在忍笑。
一旁的阿南震惊道：“……一个都没抓住？？”
大理寺的侍卫都是少爷兵，从没见过血也没打过硬仗，捉不住这些贼人还说得过去，但雁王座下的都是霍老将军专门挑选出来保护雁王安危的，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士，怎么会连几个劫匪都抓不住？
在宋晏的死亡凝视和阿南的疑惑眼神下，萧衡咳了两声，拿出几分虚张声势的严厉：“最近真是越来越懈怠了，连几个流寇都抓不住，给我回去加练！”
将士低头应道：“是！”
宋晏：“……”
阿南：“……”
这下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刚刚那出闹剧是雁王殿下自导自演的了。
宋晏觉得萧衡真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此人在朝堂上与他颇不对付，他掌管大理寺，雁王掌管军机处，按理说应该八竿子打不着井水不犯河水才对，但雁王却常常暗中插手大理寺的案件，大理寺有几宗案件常常查到关键处，线索便断了，宋晏一番调查下来，才发现其中隐隐有雁王的手笔。
不仅如此，此人还曾在朝堂上舌灿莲花意图阻止他调查某个案件，惹得宋晏极为恼火。
但这人偏偏天生长了一张笑脸，逢人便笑，无论背地里做得如何下三滥，见了面仍能笑得人如沐春风泯去恩仇。
宋晏最讨厌的便是他这一点。
见宋晏脸色越来越难看，萧衡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那一套，试探道：“宋大人的马车已经寿终正寝了，不如坐本王的马车，我们一同散心……啊不，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