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员今天也在加班》长蓁

12、你说天上会掉馅饼吗（结局）

　　“李同学，爱上一个仿生人，这算不算‘爱’呢？”
　　如以前在心理咨询室一般，严知秋缓缓提出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李俞生第一次觉得难以作答。
　　也不指望李俞生能回答，毕竟他从苏醒后就一直处于情感缺失状态，此刻对方还是一个仿生人，李俞生只会陷入“我对他的爱意是因为无人爱我吗”和“他对我的爱意只是因为我是他的管理员吗”这两个疑问中。
　　严知秋毫不介意，像对待答不出问题的学生，轻拍他的手背。那只戴在中指的金戒指有些年头了，好像在述说一段染着金色的爱情故事。
　　此刻，他的这位心理医师，他的人生老师只给了他四个字：“爱就是爱。”
　　爱，就是爱。
　　李俞生在心里轻轻默念一遍。
　　“他在看你呢，孩子。”
　　严知秋指着一个方向，李俞生方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便见木十三远远站在门口，端着茶水向他走来。
　　茶水雾气蒙蒙，但李俞生知道，木十三在看他。
　　他不知道的还有，木十三在离开的时候，也悄悄回头了——就像严知秋当初那样。
　　先生身上的火炉越烧越旺了，不然他一个仿生人怎么会红了脸呢？
　　严知秋与李俞生聊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二人在亭中独坐。
　　“十三。”李俞生突然唤他。
　　“先生？”
　　“其实，在我当年买了这个墓地之后，我的家人们知道了。他们不是迂腐的人，甚至还学着我，将自己的衣物也葬在了这里。”
　　“先生的家庭氛围真是好啊。”
　　“当然，我大哥是军校毕业，我妹妹说她要当最出名的小说家，我父母都在科研所工作，是自由恋爱，他们都很开明，对我也很好。”谈到家人，那双黑色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但是他们都牺牲了。我算了算，我妹妹离开的那年是十六岁，她孤身一人深入敌军，连尸体都没找到。我是在一本史书的小字上找到她的名字的。”
　　所以，这块墓地，实际上没有真正下葬过一个人。
　　木十三站起来轻轻拥抱着他，仿佛在抱着一个易碎品：“我会陪着先生的。”
　　“谢谢。”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这时得以倾泻，李俞生抬起头望着他，“所以，我现在想给你答复。”
　　“……”
　　木十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愿意葬在这里么？”
　　这句话实在委婉，木十三半天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我愿意。”
　　生同衾，死同穴。
　　这是他在李俞生收藏的古书上看到的话。
　　尽管知道木十三会同意，李俞生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反客为主，将他拢进怀里，在那紫色眼眸的上方，眉骨下面，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睫毛颤了颤，木十三觉得好像一只蝴蝶落在他睫毛上，很轻。
　　“别动。”他听到李俞生戏谑的声音，“看来，生物金属材料合格了。”
　　“嗯？”
　　“很舒服。”
　　“……”
　　晚上回去后，木十三还在恍然，李俞生那边的许风华更是震惊：“啊？你说什么？”
　　“我和十三在一起了。”
　　“不，我说上一句。”
　　“我今晚给你生物金属的初步检测报告。”
　　“见了鬼了，今天不是星期六么？”
　　“……”
　　李俞生面无表情挂断了电话。
　　果然和这群星际时代的人类无法交流。
　　随后，他又看到虚拟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许花花：你以后别进我许家家门！」
　　李俞生冷笑打出一行字：
　　「不叫书生：他姓木，我取的名字。」
　　木十三望着这一幕笑起来：“先生，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姓李？”
　　“不想和人有太过亲密的关系，自然避免和自己同样的姓了。”
　　李俞生此刻倒是坦诚，不像以前嘴比石头还硬。
　　“可是我是人么？”
　　“你那时候不是已经产生自我意识了吗？”李俞生望着他笑，车窗半开，晚风吹起他额前黑发，“我看出来了。”
　　木十三一愣，有种被戳穿的窘迫：“嗯，但是还不完善。”
　　其实更早。
　　当他产生自我意识时，就像李俞生猛然来到新时代一样——兴奋，茫然，而后转为失落。
　　可是不同的是，李俞生选择生，木十三选择死。最后，二人就此相遇。
　　出于理智，李俞生把他当仿生人，出于情感，李俞生把他当人。
　　就像打架一般，李俞生分得太清，又陷入迷茫，但严老师告诉他，爱就是爱。
　　简单又复杂的一句话，李俞生将其概括为：
　　不管是X57-13还是木十三，他都不会放弃。
　　“今天天气不错。”
　　李俞生闭着眼，好像看到星空上有个缺了角的小圆呆在原地，而后凭空掉下来另一个小圆。
　　面面相觑。
　　终究是天意难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