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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离别,是停不下的乐章 ...

  •   邱夏早就饿坏了,大口吃着张佳腾带回来的盒饭,尽管饭已经凉了。宿舍的其他几个人都在讨论着201班“没有人性”的班主任。
      “诶,你们老师怎么能这样?”,“她平时不会也这么狠吧?”,“我估计比这还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邱夏却顾不上回应耳旁的这些疑问,在张莹莹的床铺上坐着,亲自演示什么叫狼吞虎咽。
      今天中午,宿舍的六个人都没睡。
      两点。宿舍的走廊里声音大了起来,大家都陆陆续续去上课了。
      邱夏看了看曹舒婷的床铺,她一中午都没回寝室。
      邱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朝右前方的空座位瞟了一眼。
      周围依旧是打打闹闹的同学,好像完全没有人关心上午曹舒婷和苗小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的不同就是,上课的时候没有人闲聊了。
      这个世界很热情,你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你成长中的一部分。这个世界很冷漠,每一个人的离开,都不会影响大家继续着的生活。
      看着眼前的这群人,邱夏忽然想到一年多以后,谁会是自己最舍不得分别的人。他们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走向多远的未来……
      “邱夏,你看曹舒婷怎么背书包走了呀?”冯凡超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正在神游的邱夏。她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粉红色的背影,黑色的书包,浅浅的影子,留下了一张空空的课桌。
      邱夏也走出了教室。
      “蒋老师,这段时间曹舒婷麻烦你了。”
      那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应该是曹舒婷的爸爸。“所以我们家决定先让曹舒婷退学。”
      “这孩子平时也不爱说话”,“那之后有什么打算?”班主任搂上了曹舒婷的肩膀。
      “你先去寝室收拾东西吧,一会儿去楼下接你”,曹舒婷的爸爸说。
      曹舒婷前脚刚进宿舍,邱夏就跟了进去。
      “你真的要走了吗?”邱夏站在曹舒婷的身后小声说道。
      “嗯。”没有转身。
      邱夏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在背对自己收拾东西的曹舒婷。她的柜子里放满了衣服,还有最后一袋零食。
      邱夏很想知道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在课堂上就大动起火。可是邱夏还是什么也没说。
      “邱夏,谢谢你”,谢谢你能来看我,谢谢你什么也没有问。曹舒婷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到邱夏面前。“这是我最后一袋零食了,给你”。
      邱夏看着曹舒婷,她今天有点不一样,哪里都是红扑扑的,一副气色很好的样子。她接过曹舒婷手里的零食。一包盼盼的薯条。
      “我这就下来”,是曹舒婷爸爸的电话。
      “我先走了”,曹舒婷站在门外,轻轻地合上了门。
      邱夏只看到了曹舒婷的脸,依旧是胖乎乎的,挂着笑容,她第一次见她也是那个表情。
      再见,曹舒婷。
      原来,离别不分亲疏。曹舒婷的离开一样让邱夏心里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离别,像是被施了魔法的阀门,只要一打开,便倾泻不止,更像那停不下的乐章,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荡。
      邱夏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舅舅,她再也看不到他对自己笑了。这是个告别的时刻。病房里,空气凝结了,听到的,都是流泪的声音。
      舅舅得了肝癌。当他被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他们都说舅舅是因为过度酗酒得的肝癌。
      刚检查出来的时候,舅舅很淡定,一直安慰着旁边那些大哭的人。舅妈几近崩溃,他们的孩子还很小,才8岁。舅舅家境一般,拿不出高额的手术费来。
      连续几天,舅妈四处奔波。借钱。
      邱夏在一个周末也陪着舅妈一起去了,她亲眼目睹了舅妈的绝望。
      邱夏坐在车上,旁边是舅妈,一脸疲惫,应该是很久没有睡安稳觉了。舅妈把头靠在车窗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票据。舅舅手术的医疗票据。
      邱夏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这段路有点颠簸,像是一片荒野,只有零星的几户居民住宅。
      车停了。
      舅妈下了车,邱夏也跟着下去。前面是一间工厂,大门紧关着,看样子是停工了。
      “砰砰砰——”,“马厂长在吗?”舅妈在厂门口一直叫门。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老爷爷走了出来,“这厂里现在没人了,你们去别处找吧。”还没等舅妈开口说明来意,老爷爷已经关上了大门。舅妈被留在门外,吹着冷风。
      邱夏走上前,说“舅妈,要不我们先回车里吧,外面冷。”她把手搭在舅妈的肩膀上轻轻搓着。“你先上车吧,我一会儿上去”,舅妈说着拿出了手机。邱夏识趣地朝旁边挪了两步。
      虽然邱夏已经挪到了一边,但还是能隐约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都是“对方正在通话中。”舅妈还是一遍一遍点着重播。
      终于,对面不再是温柔的女声。
      邱夏只听到舅妈说,“我现在就在厂门口等着您”,还硬生生挤出几丝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终于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向这个方向驶来。舅妈连忙向那边小跑着,还没等轿车完全停下来,“马厂长您来啦”,舅妈便迎了上去。
      车上走下来一位中年男子,个子不高,挺着大大的啤酒肚,像一个怀孕的妇人。看到笑脸相迎的舅妈,他脸上依旧是一副凶相。
      “马厂长,我老公真的病重,您看我们去年的工资是不是该……”,还没等舅妈说完,那人就回答道:“就知道又是来要钱的,我早就说过了,没钱没钱没钱,我要是有钱能不给你们结吗?”那人没好气的说。
      “可是我老公现在真的很需要钱,他现在急需做手术,就请您行行好,就算是我们借您的行吗”,舅妈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几乎要给那人跪下了。邱夏急忙走到舅妈跟前搀扶着。
      那人像是不耐烦了,从包里掏出一叠纸币随手塞给了舅妈,“不用还了”。
      黑色轿车又驶向了远方。
      邱夏看着那人留下的一叠纸币,大概有一万多吧。
      “舅妈,我们走吧。”
      邱夏第一次体会到了那句话的含义,比冰雪更寒冷的是人心。
      邱夏和舅妈在医院的走廊里匆匆忙忙,向缴费处走去。再加上全家人东拼西凑的钱,勉强交得上舅舅的手术费和医药费。
      当邱夏再次从学校赶到医院看望舅舅的时候,却发现舅舅再也不能冲着她笑了。
      邱夏陪舅妈收拾着舅舅的衣服和用过的物品,是不是人在离世的时候都是那么平静。邱夏看着正被抬走的舅舅,却没有想掉一滴眼泪的欲望。
      邱夏回家了。晚饭时,爸妈都变得沉默,不再相互拌嘴,都只顾吃着桌上的饭菜。好像今天的饭菜格外的香。
      第二天,当邱夏起床时已经上午十点钟了,她已经好久没睡到这么晚了。
      走到客厅,家里没人。他们都去上班了。
      邱夏回到卧室,接到了哥哥打来的电话。哥哥在B市一所大学读书。
      “舅舅去世了?”
      “嗯。”
      然后是一阵沉默。哥哥挂断了电话。
      邱夏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趴在床上大声地哭了出来。或许是哥哥的电话刺痛了她的神经,让她从无意识中清醒了过来,舅舅去世是事实。
      这是邱夏第一次,哭得这样撕心裂肺。邱夏和舅舅的感情其实并不算深,但她就是觉得难受。或许是在冷风中低三下四求人结工资的舅妈,或许是舅舅早早就离开人世,又或许是年仅8岁就失去爸爸的小男孩,邱夏不知道谁才是让自己这样痛彻心扉的人。她只想这样放肆地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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