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默芺

4、第四章

　　沈飞最近为了澜庭的事忙上忙下，尤其是长尾街，学生放假比往常多了几倍，小打小闹常有的事。

　　这不今天也是倒霉了，他睡得晚，早上起来有些懵，下楼的时候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胳膊蹭破了皮，青紫一片。

　　他看着坐在沙发对面，表情微妙的边路，有些害怕，“咋了路哥，你这样盯着我已经十分钟了。”

　　“阿飞，跟我几年了吧。”

　　沈飞心里发毛，“5年。”

　　“这么久。”边路皱眉，“放你几天假，好好养伤。”

　　沈飞觉得别是他耳朵长驴毛了，能从边路嘴里听到放假这两个字，或者说他摔一跤把耳朵摔坏了，幻听了?

　　“真的?”沈飞见他一脸认真，顿时喜笑颜开，打开手机准备定机票，“感谢我路哥，你就是我活爹！”

　　边路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大衣，“走吧。”

　　沈飞停在付款页面上的手指一僵，“走……走哪？”

　　“住院。”

　　“？”

　　“不是路哥，我不休假了还不行吗？住院是啥意思啊。”

　　边路面色严肃，“你胳膊不是断了。”

　　“就蹭破了点皮。”沈飞站起身甩了几下，“你看，好着呢。”

　　“老子说你断了你就是断了。”

　　“……”

　　——

　　京市二院。

　　门诊楼人满为患，两人被导医带去挂号。

　　“路哥，还是专家号呢。”沈飞看着自己排在了第35号，而呼叫显示器才喊到第五个，前面还有三十个人排队，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在看一旁的普诊号，只有几个人。

　　“路哥，我这点小伤不用看专家，我去挂个普通的。”

　　他正要起身，就被边路按在了椅子上，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边路，沈飞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骨科专家的门打开又关上，两人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钟，总算等到他们了。

　　“什么情况？”周一瑶戴着金丝边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头也不抬的问。

　　“胳膊摔断了。”

　　周一瑶听到声音一怔，抬眼就看见边路一身黑色大衣，身高体长的站在她面前。

　　边路慢悠悠地一笑，“带兄弟看病。”

　　周一瑶看了一眼电脑，电子病历上名字叫沈飞。

　　沈飞觉得面前医生眼熟，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晚帮边路接胳膊的周医生吗，好家伙，他貌似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周一瑶起身去看沈飞的手臂，她摆弄了两下，“胳膊没事，轻微的肌肉挫伤，涂点药膏就行了。”

　　她把处方单递过去，“去二楼药房拿药，一天涂三次，这两天不要碰水。”

　　专家号每次都被挤爆，周一瑶看完最后一个都已经十二点半了，其他诊室的医生早就下班了，整个骨科病区很安静。

　　她收拾好东西，推开门就看见边路靠在导诊台旁边，嘴里咬了根没点燃的烟，再看到她后将烟收起。

　　周一瑶有些意外，“你还没走？”

　　“沈飞让我帮忙问问专家，他那胳膊耽误吃辣吗。”

　　“……不耽误”周一瑶问，“你等在这儿一个多小时就是问这个？”

　　“小护士说没号不能进。”

　　“……”

　　周一瑶从包里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后续他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直接告诉我，你们就不要来医院了，浪费时间。”

　　边路目光沉沉，快速掏出手机，在周一瑶二维码上扫了一下。

　　“叮”一声，微信上显示好友已经同意了你的请求，他看了眼周一瑶的头像，是一只卡通小兔子。

　　————

　　边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打开周一瑶的朋友圈，最上面都是一些手术成功的案例，分享的一些学术文案，往下翻，一张大合照，地址是在国外，周一瑶戴着手术帽子站在一众外国人当中，温婉动人，笑得像朵栀子花。

　　边路伸手点了个保存。

　　再往下翻是一张被尸解的动物，上面配文【做红烧鱼难度堪比高位颈椎手术。】

　　边路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接下来好几张图片都是糊了的红烧鱼，配文全都是骷髅表情。

　　这么喜欢吃红烧鱼？

　　——

　　周一瑶一连转了几台手术，强度非常，等她下台子打开手机，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她母亲，夏婉女士。

　　她回拨过去，那边接通很快，“怎么了妈。”

　　夏婉正在做饭，“今晚值夜班吗?”

　　“不值，刚下手术。”

　　“这么晚？做了一天？”

　　周一瑶边脱手术衣边说：“这台手术比较复杂。”她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五点能做完都已经很顺利了。”

　　“赶紧回来吃饭，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

　　“那我可要吃三碗米饭！”

　　夏婉笑出声，“小谗鬼。”

　　夏婉是京市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周一瑶父亲去世的早，她没有再嫁，一心只守着女儿。

　　周家老宅在师范大学不远，周一瑶到的时候夏婉刚把米饭端上来。

　　“快洗手吃饭。”

　　两人坐在小小饭桌上，夏婉女士五十多岁了，保养的却很好，头发盘在脑后，端庄肃穆，模样和周一瑶七分像。

　　周一瑶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大姨前两天打电话，说有个叔叔不错，让您去见您没去?”

　　夏婉放下筷子，“妈妈这辈子只爱你爸爸一个。”

　　周一瑶知道夏婉是一个保守忠贞的女人，相夫教子刻在了骨子里，拥有独立坚韧的意识，没有人能左右她的思想。

　　“一瑶。”

　　“嗯?怎么了妈妈？”

　　“妈妈有个学生，非常优秀，是京市商学院的教授，这几年你一直在国外，如今回来了，妈妈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你们见一面？”

　　周一瑶在母亲期盼的眼神下点头，“好。”

　　夏婉眉目舒展，“多吃点。”

　　吃完饭周一瑶回去，夏婉送她到电梯口，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周一瑶出来后没有急着回去，她沿着大学城走走停停，旁边是一条美食街，她抬脚走了进去。

　　然而记忆里的美食街早就没了，望着一整个农贸市场，周一瑶抽了抽嘴角。

　　“帅哥，你们家天天吃鱼，不腻啊？”鱼摊老板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边路这几天一直在军区大院，每天都跟着刘婶学做红烧鱼，把边政委吃的见到鱼就吐，直说他再来就赶出去。

　　“鲫鱼?”

　　边路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怔，回头就看见周一瑶站在一旁。

　　“鲫鱼红烧最好吃，要挑肥的最好。”周一瑶笑意盈盈。

　　“姑娘看来是会做菜的。”鱼摊老板笑道

　　周一瑶挑眉，“我不会，我只会吃。”

　　边路轻笑出声，拎着鱼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边路问

　　周一瑶耸肩，“以为还是小时候的美食城，没想到改成农贸市场了。”

　　“早改了，你在国外不回来，不知道。”

　　周一瑶看着他手里拎的袋子，“没想到你还会来买鱼。”

　　“何止呢。”边路说，“我还会做鱼。”

　　周一瑶惊讶，“那你厉害啊。”

　　边路：“改天让你尝尝我手艺。”

　　周一瑶当他是客气，笑着说:“那我就等着了。”

　　两人出去，边路问，“这离你医院附近挺远的，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的。”

　　“回老宅陪我妈吃个饭。”

　　“你家在这儿？”边路见她在外面租房子，还以为她家在外地。

　　“对呀，我小时候在附近的初中部上学。”

　　“二中？”

　　周一瑶惊讶，“你知道啊。”

　　“我也是二中毕业的，算起来我因该是你学长。”

　　“噫。”周一瑶晃了晃手指，“你忘了，我小学可是跳了几级，因该说我是你学姐。”

　　边路看着面前的手指纤细白皙，他低声一笑，“学姐？”

　　商业灯闪烁着光，大街上人来人往，边路低沉的声音叫的她耳朵微微发痒。

　　“周医生？”一道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宇抬脚走了过来，他在看到边路后眼神闪过不快，“周医生你这是?”

　　周一瑶在见到他后表情淡淡，“刘医生。”

　　刘宇像是没感觉到，笑着问，“明天医院组织联谊，周医生去吗?”

　　“不去，我明天有手术。”

　　“这样啊。”刘宇有些失望，“那你现在要回去吗?我送你回家，我新买的奔驰就停在对面。”

　　边路嗤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刘宇倒是听出了边路嘲讽的语气。

　　边路没搭理他，连个眼皮都没抬。

　　“你！”刘宇怒道，“周医生，你朋友真没素质。”

　　周一瑶面色微沉，“刘医生，我们好像并不熟。”

　　刘宇有些尴尬，“我……”

　　“再见。”

　　周一瑶没理会，抬脚就走。

　　边路内心高兴，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一瑶莫名其妙，停下脚步看着他，“你怎么了？”

　　边路轻勾嘴角，“周医生刚才气势很足。”

　　“……”

　　“这很好笑？”

　　边路笑容放大，“好笑。”

　　周一瑶:“我这儿有一个笑话，你要听吗？”

　　“你说。”

　　“从前有一个人去买鱼，然后他的鱼掉了。”

　　“嗯？”

　　周一瑶示意他看袋子。

　　边路感觉手里拎得东西貌似很轻，他抬起白色塑料带，好家伙，里面的袋子破了一个洞，鱼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