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九节111

14、有限温存

　　谭青南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阳台上，呼吸着清早清爽干净的空气，远方的太阳才露出小半边，但是天已经大白。她在这一刻突然想起往日时光，想起清晨的朗朗书声，想起考前的挑灯夜读，想起所有的欢喜，失落和求而不得。
　　“小南。”苏鹤慵懒的声音打断谭青南的思绪。
　　谭青南觉得好笑，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怀旧起来。她揉揉苏鹤乱糟糟的头发，温柔道：“去洗漱吧，我去煮面条。”
　　“要荷包蛋。”
　　“好。”
　　人生长短无所谓，有烟火气的日常才是真实的。早晨醒来，爱的人在身边；再煮上热腾腾的早餐，两个人一起享用；要去工作了，临别来个吻，说一两句话，也许还会为夜间的空闲时间做个打算，定下小小的约定。
　　生活本身，就如此美好。

　　谭青南是被热醒的，苏鹤从背后抱住了她，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谭青南在醒来的瞬间僵住了，挣扎了一下。
　　苏鹤也醒了，被她这一挣扎，没松开手反而箍得更紧了。
　　“很热。”谭青南低声说。
　　“那你把空调开低一点。”苏鹤边说着又抱紧了几分。
　　“那样会冷。是你抱着我热。”谭青南顿了顿说，“你碰到我，就很热。”
　　苏鹤轻声笑了起来，蚊帐也跟着轻轻晃动，片刻之后，她虔诚地吻上了谭青南的后颈。

　　谭青南没再挣扎，她突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但无论是在哪里，她惊讶地意识到一点——自己并不排斥，甚至希望这就是未来，是永恒。

　　“可能是昏了头。”
　　——谭青南站在楼下等苏鹤时，这样想到。
　　苏鹤邀请谭青南参加家宴，说是苏老爷子专门提起了谭青南，希望她也能来。谭青南有些犹豫，但思虑过后，觉得还是不要拂了老人的心意，便答应了赴约。
　　“小南！”苏鹤从车上下来，替谭青南打开了副驾的门。
　　“谢谢。”
　　“爷爷听说你能来，特别高兴！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苏鹤开心地说。
　　突然有电话拨进来，苏鹤按下接听，秦妙妙的声音外放出来。
　　“小鹤，我月底回国。”秦妙妙的声音略显疲惫。
　　“收到！到时候我肯定准时在机场候着您！”但苏鹤因为谭青南赴约过于快乐，并没有察觉到。
　　“好。”秦妙妙说完挂了电话。
　　苏鹤便又开始讲家宴和她爷爷的事。
　　“你表姐她现在还好吗？”谭青南突然问。
　　“谁？秦妙妙吗？！你们居然认识？！”苏鹤特别震惊，差点闯了红灯，好在谭青南喊住了她。
　　“高中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我怎么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苏鹤指尖轻点着方向盘，有一种被隐瞒的不痛快。
　　谭青南解释说：“并非有意要瞒着你，我和她见面之后，就发生了很多事，我来不及和你讲起，你就消失了。”
　　“你们为什么见面？在哪里见面？聊了些什么？”苏鹤盘问起来。
　　“她联系的我，只说是你的表姐，想要和我见一面。我们先去的咖啡店，后来又去了火锅店。”谭青南回忆着过去说，“她讲了一些她自己的事情，也讲了一些你的事情。她很在乎你，所以……”
　　“她不会拿出一个亿，要你离开我吧？”苏鹤调侃道。
　　“很可惜没有。”谭青南耸了耸肩，继续说，“她希望我能弄清楚我对你的感情。”
　　“那，小南你想明白了吗？”苏鹤小心翼翼地问。
　　谭青南切换了一首纯音乐，轻声说：“那时候的话，想明白了。”
　　“现在呢？”苏鹤追问道。
　　“也许吧。”谭青南长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时间过得太快，好像第一次的心动，从前许多次的欢喜，都只发生在昨天的傍晚；但过去的伤心，无法联络的失望，辗转反侧的夜晚，也一样清晰如昨。
　　她们之间有误会，有错过，有十二年不见。只有谭青南自己知道，为什么再次听到那个名字的那一刻，她会逃也似的离开，因为除了如鲠在喉的委屈和怨恨，她对那个人还有满溢的想念。在无数次失眠的夜里，谭青南很想跑到苏鹤在的城市，打电话叫她出来，她想象自己站在群楼之间大喊，她相信只要苏鹤出来了，她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即使天色昏暗，即使人潮汹涌，但她会奔向她，拥抱她，告诉她自己所有的想念。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幻想，现实中的她既不知道苏鹤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来见自己。

　　苏鹤奶奶见到谭青南十分高兴，拉着她说了许多话，还提到了苏鹤的表哥魏濂，觉得他与谭青南十分般配。
　　“小濂年末就回国，以后都在国内。你们有机会见一见，年轻人多聊聊，肯定很投缘的。”苏鹤奶奶边说边翻出了相册，找到魏濂的照片给谭青南看，“喏，这个是小濂，比茂林帅气多了……”
　　“也就那样吧。”苏鹤在一边不满地插嘴道，“他在美国都胖了四十斤，一整个肥头大耳的莽汉，跟帅气不沾边了奶奶。”
　　“不是的不是的！小濂又瘦回来了！”奶奶摆手否定苏鹤的话，“上个礼拜和我视频，很帅气！很精神！我看他和小谭很有缘……”
　　“你看谁都有缘。”苏鹤挎着脸说，“小南有喜欢的人了，奶奶你乱点鸳鸯谱！”
　　“不会啊，我刚刚问小谭，她说是单身。”奶奶推了推老花镜说。
　　苏鹤把相册拿过来，一边翻一边说：“单身只是目前，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恋爱是迟早的事！”
　　“那是小谭没见过你哥哥，她见到了，也可能喜欢上你哥哥嘛！”奶奶又看向谭青南，笑眯眯地说，“我们小濂真的很不错，和你年纪也相仿，要是能在一起，真是个好姻缘。”
　　“奶奶！小南喜欢的人比魏濂优秀一千倍一万倍一亿倍！”苏鹤大声喊起来，竭力反对奶奶继续作媒。
　　“你个大喇叭！我在和小谭说话呢。”奶奶轻轻拍了拍苏鹤的手臂，以示惩戒。
　　“谢谢奶奶，但是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谭青南看了眼气鼓鼓的苏鹤，觉得十分好笑，还想继续逗她，于是接着说：“今天看了魏濂，才发现我喜欢的人实在不够优秀，样貌身材、学历见识都与魏濂相距甚远……”
　　眼看苏鹤要揭竿而起了，谭青南才轻笑着说：“但可能就是奶奶您说的缘分吧，虽然她没有那么完美，但是我很喜欢。也很珍惜。”
　　奶奶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苏鹤美滋滋地笑起来，要是有条尾巴肯定翘上天去了。
　　奶奶狠狠地揪掉了她的“尾巴”，说：“你得意什么，多向小谭学一学，这么大了还没谈过恋爱。”
　　“也许，可能，大概，就在不久的将来。”苏鹤说完就捂着脸偷乐起来。
　　谭青南看到相册被她扔在一边，拿起来看见一张苏鹤小时候的照片，扎着双马尾，气呼呼地瞪着镜头，特别可爱。
　　苏鹤突然凑过来，低声问她：“可爱吗？喜欢吗？心脏是不是砰砰砰砰乱跳……”
　　“确实比你现在可爱很多。”谭青南说。
　　苏鹤“啪”的一声关上了相册，不悦地说：“才没有！现在最可爱！”
　　谭青南付之一笑，轻轻揉了揉苏鹤因为情绪化而翘起来的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