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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烟火气 ...

  •   “说话。”祁栩受不了这异常的气氛,踢了踢陆无为的腿侧,尴尬地冲他比嘴形。
      陆无为接收到了信息后,点了点头。他微微倾斜身体,拽了好几次低头吃肉的林二木,示意他道歉。
      林琳婶多要强的一个人,此时正背过身偷偷地抹眼泪,不时还会低声叹气,像在感慨自己的命不好。
      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反倒怪她这个做娘的不是,活着真是没意思。丈夫跑了,娘家不要她,儿子还怨她,谁家做女人做成她这悲催的模样。
      林二木顶不住陆无为给的压力,愣愣地放下碗筷,扯了张纸把嘴擦干净后,才挪着小碎步到林琳婶跟前。
      十五六岁的娃娃好面子,从小到大就没说过“对不起”三个字,可他心里清楚是自己错了,不是东西,明知道母亲最在意这个,却偏偏戳她的心窝子。
      “妈……我错了。”他用很低的嗓音说。
      林琳婶哭得眼眶通红,也不知听到没有,陆无为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骂道:“声音大点!平时玩游戏喊得整栋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二木耐着心,扯大嗓子,吆喝道:“妈!对不起!我错了!”
      “行了!行了!”林琳婶被他儿子给逗乐了,擦干眼泪,转身瞪了他一眼,“皮猴子似的!成天净给我惹事,一天到晚不安生!”
      陆无为也跟着帮腔,一起教训林二木:“林二木!听见你妈的话没?以后别去许子家了!人妈妈看你成绩不好,看你不顺眼,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我可没说不让你跟许子玩。”林琳婶看出陆无为在逗她开心,终于脸上挂了笑容,“许子是个好学生,近朱者赤,你跟他玩我才放心呢。许子妈嘴巴是碎了点,但人好,逢年过节的都送东西来。”
      说到这里,林琳婶就气不打一出来:“要怪就怪我家二木没出息。”
      气氛彻底缓和了,祁栩着才敢捧着一杯奶茶嘬两口。冰块化得差不多了,奶味淡了,可祁栩丝毫没察觉,完全沉浸于这院子里的人间烟火。
      他把奶茶放在桌上,手里全是水,林二木扯了张纸递给他。
      擦手时,林二木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八卦:“祁栩哥,告诉你个秘密,我爸他也经常把冰奶茶握在手里,有时候都忘记喝,弄得一手的水!每次他都擦衣服上,老埋汰了!”
      祁栩吃惊地问他是真的么?林二木咋咋唬唬地说当然了,于是两人就这件事聊个没完没了,还会突然捂嘴咯咯直乐。

      陆无为手机的光照亮了下巴,把瘦削的五官衬得更加精致而立体。
      林琳婶的手机震了一下,陆无为给她转了5000块,备注写着工资。
      “小陆这钱我不能收!”林琳婶嘹亮的嗓音打断了祁栩和林二木的玩闹。
      祁栩靠着椅背,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们,也不插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
      林二木呢,火锅吃得差不多了,就端了把椅子小猫似的坐在祁栩身边,林二木这个年纪的小孩,只要玩熟络了,就要死死地粘在一起,像现在这样,他一只手还搂着祁栩的胳膊。
      偶尔还问上一句,你玩阴阳师么?
      “附近的旅游度假区开张了,我们火锅店上个月的生意本来就不景气,每个月你还要付房租给我。”林琳婶跟陆无为相处久了,知道他的性格,不收肯定不干,“给我2000就行了。”
      陆无为死活不乐意:“当初租你的房子的时候,就说好了。房租是房租,你在我这儿干活,工资是工资,一码归一码。再说了,林二木还在我这儿帮过工呢,我都没付他工钱,你再把工资减半了,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林二木耳朵尖,听到陆无为说他,就扯开嘴说:“爸,我不收你工钱!哪有儿子给爸爸干活还收钱的道理!”
      说完就噗嗤一声,祁栩也跟着大笑。
      陆无为脸上无光,从地上抓了一把草往他的脑袋上砸,弄得林二木一身的草屑。
      “爸!你打我!”林二木立马找祁栩求救,“祁栩哥,我爸家暴我!我要去报警!”
      “你去!”陆无为一把拎着他的后衣领子,恶狠狠地道,“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爸!爸!”林二木的独门秘籍就是打不过就装怂,跟陆无为如出一辙,“我妈不见了!”
      祁栩正看这“父子”俩打闹,也完全没注意少了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时,见走道里林琳婶抱了个六斤重的大西瓜踉踉跄跄地出来,一只手还握了把菜刀。
      陆无为赶紧帮忙去抱西瓜。
      林琳婶手上松快了,这才喘着粗气说:“隔壁老张今天不是去镇上送手工编织品么,我帮她拎了两箱,她要给钱,这街坊邻居的,给钱我能收么?凑巧了,老张男人买了两个大西瓜,死活要送我一个,我只能收了。”
      说话之间,一刀下去,西瓜咔嚓一声裂开。
      皮薄瓤红,还没入口就知道这瓜好,肯定脆甜脆甜的。
      手工编织品……祁栩想起林琳婶说的,正嘀咕着,一只手往兜里的耳机竹编外套上摸了摸。
      是我兜里这种的么?
      林琳婶好客热情,给祁栩切了四分之一,直接把祁栩给看懵了,忙说吃不了,要多切几刀。
      “给我!我要吃!”林二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少不了你的!”林琳婶给他儿子切了一大块。
      祁栩实在吃不下,把自己那份中间切半,递了一半给林二木,林二木皮球肚子,风卷残云,几分钟不到,一扫而光了。
      祁栩吃得慢,刚吃完火锅,一杯奶茶,外加这么多西瓜,这会儿肚子里全是水,扭几下腰板都能听见肚子里有水在晃荡。
      夏日的小庭院,吃着西瓜就适合聊天,一聊还就停不下来。
      大家无话不谈,谁家刚生了孩子,谁家死了老人,谁家男人挣了多少钱,谁家的亲戚急赤白脸地争家产,林琳婶跟说相声似的,说的是有滋有味。
      陆无为全程侧耳倾听,也不对此发表意见,偶尔林二木出来打断:“你还说许子妈嘴巴多,你也爱八卦。”
      “我说的都是真事,我又不造谣!事情发生了还不能说了?”林琳婶反驳得林二木无言以对。
      “能说,能说。”祁栩笑眯眯地搭话。
      “今天我不是给老张去镇子上送编织品么,镇子上的人议论纷纷,说昨天晚上有个外来的小伙子来我们镇上跳楼,要坏我们镇子的风水!”
      祁栩用手捂着脑袋,让自己避免尴尬。
      林琳婶还越说越起劲:“最近老多年轻人寻死觅活的,上个月不还有几个年轻小孩子登山的时候跳崖么?说是还有个什么约死的组织,成群结队的,数量还不少。”
      “妈!”林二木发觉引火烧身了,眉头一皱,“你少说两句!”
      “怎么了?就你能说,我就不能说的呀?”林琳婶瞪着他儿子,记起来了,“诶呦!许子妈说,有人在我们镇跳楼的消息是你散布出来的!”
      林二木:“……”
      林二木悻悻然地要退场,刚退后一步,就被祁栩扼住了后脖颈,他笑嘻嘻地抬眼,对上了祁栩那双要杀人一般的眼神。
      “林二木,谁要跳楼啊?”林琳婶问了林二木,又去找陆无为刨根问底,“说你无为哥也亲眼看到了?谁啊?”
      陆无为:“……”
      陆无为也沉默不语了。
      全场安静的可怕,只有羊圈里的羊还在咩咩叫。
      林琳婶:“怎么都不说话啊?到底是谁跳楼么!”
      林琳婶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一看状况不对,心里一寻思,越想越不对劲。
      能跟他儿子、陆无为两个人同时扯上关系,时间还在昨天晚上,符合这一系列条件的人——
      就在眼前。
      林琳婶捂着自己那张差点惊掉下巴的嘴。
      八卦了半天的正主原来在现场,这下林琳婶也彻底憋不住了,完全没在意祁栩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把握住了祁栩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来回抚摸。
      “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不要做傻事!那些什么□□组织,千万别进去了,入了歧途一切就都追悔莫及了。”
      祁栩:“……”
      他红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是谁说他进了什么□□的?
      他侧头瞪了林二木一眼,见林二木低着脑袋,那阵仗像是想把脑袋埋进地底下。除了这个小兔崽子,没别人了。

      祁栩回到杂物间,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他像往常一般打开电脑,只是在进入WPS前,先进了微博。
      微博主页密密麻麻全是红点,未关注人一栏的私信更是多到数不清,评论区谩骂声一片,他随便瞥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所有言论全是一边倒,小透明为了热度碰瓷“扬州飘雪”。
      他冷笑一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实话说,他现在心如止水,毫不在意了,如果说是几天前的他,可能还会气势如虹地跟那些网友对骂,可现在,心态改变了。
      他翻看艾特他的微博时,看到了一条转赞评一千加的博文,他好奇地点了进去。
      “某十八线透明垃圾作者,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家大大什么级别,犯得着抄你的书?你的书要是比他好,怎么人家火了?你不火?退一步,就算大大抄了,那也是给你面子,别得了流量还卖惨,说什么要离开网站另寻出路,要不是网站培养你,你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奉劝这位掂不清份量的作者踏实写文,文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祁栩来来回回把这段话读了三遍,总觉得既然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是有必要回复一下,已示尊重。
      他的微博还停留在前几天的“已与网站解约,潜心码字,勿扰。”
      祁栩淡定地转发了那条高评赞的博文,并附话:“扬州飘雪是被读者扒出抄袭,跟我蹭不蹭热度没关系。他不抄,我这热度还没法蹭呢!我不惹事也不怕事,网暴的证据我已经截图,如果有必要我会报警处理,祝安好。”
      微博一发,立马就有人评论,不出几分钟一路高歌,冲上了当事人回复的热搜。
      祁栩不想再管,直接把微博消息全部屏蔽,踏踏实实地进入了WPS的界面,潜心创作新书《时光种子》。
      从两年前完结《入夜来》之后,他就一直想把这个BE的故事续写下去,只不过每写到一半总会缺乏灵感,后来索性搁置了。可奇妙的是,直到他在清岩镇的这两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体验,他迫不及待地想重启这个故事,分享给读者们。
      他把之前写的一万字全部删除,在电脑上敲下了第一行字。
      第一章:时光是一个脆弱而坚强的种子。
      我和他重逢在一个静谧的夜,本以为是我救他,结局却是他拯救了我……
      除了背刺他的编辑之外,谁也不知道,两年前祁栩的处女作《入夜来》里主角的原型就是他和陆无为。他俩从大一相爱,到大四分手,期间的悲欢离合都是亲身经历。他当初研究生毕业是想把一段美好初恋随手记录在网上,却无意被一个网站的编辑看中,成了签约作者,随后他也断断续续写了一两本小说。
      题材和文风与热门小说差异较大,祁栩的流量一直上不去,以至于他的经典小说《入夜来》被人抄袭了,也才寥寥几个忠实读者发现。
      当时,发现抄袭的读者义愤填膺地把“扬州飘雪”抄袭的事抖在微博上,这才闹出今天这个局面。
      《时光种子》算是《入夜来》的续集,他想写主角分手后,在遭遇多个挫折后,打算重启人生,不料五年后,在一个无名小镇里重新遇到初恋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俗,没有新意,他就是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才是《入夜来》的真正创作者。
      至于传达理念,没有过多的诠释,毕竟人生本就是俗不可耐的,那些年少成名,中年得志,大器晚成都是少数,他就想写两个俗人的分分合合,仅此而已。

      贺楠的微信电话打来的时候,祁栩刚好写完了第一章,祁栩心平气和地在新网站上发了自己的新文。
      贺楠一直在好言相劝:“祁栩,要不是我看你上了微博热搜,我都不知道你不见了。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见一面好么?我跟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
      祁栩发完新章节,还不忘快速跟新网站的编辑聊天,表明签约合同自己都浏览过了,没问题,可以直接签约。得知可以线上电子签约,祁栩心里更舒服了,省得快递来快递去的麻烦。
      “你和另外一个作者的事我都在网上看到了。”贺楠柔声细语地说,“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你被网暴,我真的很担心你。”
      祁栩笑了笑,把中午那壶凉透了的茉莉花茶喝干净:“你担心我,就不会我走了两天你才发现。”
      “最近摄影工作室单子太多了,我忙不过来,工作室的人手不够,招新人一直没有满意的,我知道我对你的关心不够,我给你道歉。”
      “不必了,我这段时间不回宣林了,我在外面住一段时间。”祁栩冷静地跟他聊天。
      “外面是哪儿?”
      贺楠没听到祁栩的回答,心里很慌。
      “祁栩,没必要吧。”贺楠转圜,“如果你真的抄袭了那个什么飘雪的小说,你在网上道个歉,把那些钱退回去就行了,反正也不多。你要是钱不够,我帮你出,我这儿摄影工作室还缺人手,你拍照技术不错,可以过来帮帮忙。”
      祁栩被气笑了。
      不仅不信任自己,他甚至连微博上吵得热火朝天的内容,到底是关于抄袭还是蹭热度都没搞清楚。
      他完全不在意,也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贺楠。”祁栩捏了捏眉心,吐了口气,“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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