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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爱不爱 ...

  •   祁栩掐林二木脖子的动作在那声吆喝下迟钝了。
      林二木得了个喘息的机会,游鱼般摸着墙边溜出了杂物间。
      床上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枕头上的褶皱也被抚平了,凉席的缝隙间有花露水的香气散出。他的房间被人整理过。
      祁栩想起昨晚陆无为说要帮他收拾屋子,心里忽地一甜。
      从起床起,他就没看到陆无为,加之林二木一直对他避之不及,他隐隐察觉出,自己跟陆无为之间的感情被公之于众了。

      祁栩是不怕被人歧视的。
      他不属于这里,离开清岩镇是早晚的事,别人说什么,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可陆无为不同,他好不容易在清岩镇找到了奋斗目标,不能因为这段感情被人指指点点,这对他不公平。
      可祁栩昨晚没有抗拒,他心里知道,自己心里有他。

      洗漱完,祁栩就在房里翻来覆去地想,如果他和陆无为之间的事被挑破,这附近的人应该会隔三差五地用看珍稀物种的眼神凑热闹才是。
      可中午火锅店里除了吃饭的客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
      他更犯迷糊了。

      祁栩心底里认为,与其被人当面指摘,不如鼓起勇气摊牌。
      等吃饭的客人散得差不多了,祁栩才咽了咽口水,站了起来。
      “我有件事要跟大家说!”
      话音未落,左侧的林二木跟躲瘟疫似的搬着椅子往边上靠了靠。
      右边的陆无为刚坐下,屁股跟被火燎了一样,蹭地窜起来,背对着他,站着吃饭。
      纷纷和祁栩保持着安全距离。
      林琳婶中饭做了红烧带鱼,祁栩地夹给陆无为,他没接,只是快速把碗里所剩无几的饭粒扒干净,溜进厨房帮林琳婶从高压锅里盛汤。
      还是林琳婶端了一碗藕汤出来,察觉出了饭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小祁,有椅子干嘛站着吃啊?坐下吃。”
      祁栩的目光刚才一直跟着陆无为进了厨房,随口答了一声哦。
      “你不是有件事要说么?”林琳婶问。
      当事人都没在,祁栩哪还有勇气说下去,摇头说没有了。
      林琳婶夹了块肉放进林二木的碗里,又把他的椅子往祁栩边上挪了挪:“这么大的地儿,非要往我这边挤,边上去点!”
      林二木充耳不闻地吃着藕,还吧唧着嘴。
      “声音小点!”林琳婶又骂他。
      儿子三番两次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林琳婶抄起筷子往他的手背上敲。
      林二木无可奈何,白了一眼祁栩,把椅子归位。

      平常话多的林二木,今天吃饭格外的安静。
      饭后他才想起给薛叔送相册和U盘,厨房里的陆无为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说今晚咚咚约他喝酒,他去送。
      少了门差事,林二木高兴极了,抱着祁栩的单反去院子练习拍风景去了。

      下午的火锅店没客人,林琳婶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上楼午休去了。
      大堂里就剩祁栩和陆无为两个人,祁栩还和往常一样泡了两杯茉莉花茶。
      递了一杯给陆无为,陆无为也没接,正低头聚精会神地斗地主。
      鼻子闻到了香味,陆无为才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见祁栩过来了,耳根子没骨气,一下就红了。
      见祁栩拎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陆无为彻底打消了中途离场的念头,硬着头皮继续玩游戏。
      他此时脑子里千思万绪的,不仅得思考怎么出牌,还得想办法解释昨晚的事,好几次都提示倒计时了,他还没出牌。
      他信手点了几下屏幕,打算出对K。
      “别这么出!”祁栩正一心一意地看他出牌,“你这8910JQK,出对K就把顺子给拆了,剩下的散牌打不出去。”
      眼看出牌的时间要过了,祁栩便凑近脖子,帮他出了一对2。
      炽热的体温从陆无为脖间扫过,他略微黝黑的肌肤上爬上了些许绯色,好在并不明显。
      地主没炸弹,全场对2最大,祁栩继续出牌,他率先把顺子出了,跟对方耗了几张散牌,轻松赢下了这一局,挣了好几百的欢乐豆。
      “赢了!”祁栩面不改色地收回脖子,呼出的热气再一次从陆无为的脖间擦过。
      陆无为咽了咽口水,小鹿乱撞得厉害。
      他实在被撩得心痒难耐,战略性地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抬头望向祁栩。

      他脸皮太薄了,话都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祁栩没察觉出陆无为这些小心思,以为昨晚的事之后,他跟陆无为就彻底冰释前嫌了,主动地去牵陆无为的手。
      肌肤相碰的瞬间,陆无为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去,双手紧紧地捂着那杯茉莉花茶。
      祁栩低声试探:“昨天晚上……”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陆无为站了起来:“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喝多了……脑子抽了。”
      他甚至不敢转身去看祁栩的眼睛,见祁栩小半会儿没接话,心里更慌了:“我……我会给你补偿的,如果给你造成了心理伤害的话……”
      他机械地扭过身,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话毕,他扔下了那半杯茶,往院子里跑了。
      因为太着急,被院子里一块每填平的石头拌了脚,摔了个趔趄。

      他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祁栩咯咯直乐。
      他盯着陆无为笑了好一会儿。
      陆无为尴尬地站定了,才怯生生地回望身后,见祁栩还在看他,便故作从容地去花丛中修花剪草去了。

      祁栩下午的时候,犯了难。
      摄影工作室的装修不能一拖再拖,拖一天就得多付一天的钱。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工作室的水电问题出在周正身上,祁栩还是得硬着头皮求他。
      毕竟让陆无为去给他道歉不合适。
      一则,陆无为没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不存在所谓的道歉。
      二则,周正也没挑明了说,他给工作室使绊子就是因为看陆无为不顺眼。
      祁栩思来想去,打了电话找度假区的经理,让对方帮忙拖关系约周正见面聊。

      这回见面,周正没耍架子,准时准点到了。
      祁栩点了两杯美式,周正又要了两颗方糖。
      周正优雅地挽起袖子,把手臂靠在桌案上,用调羹搅动着咖啡液。
      等方糖融了,他才浅浅地呷上一口。
      “周老板,我今天约你出来,你应该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周正回味完咖啡的醇香,把调羹平放在托盘上,他擦了擦调羹上沾的咖啡液:“祁栩是吧?”
      祁栩微微颔首。
      “国庆当天我跟你打过招呼,我找人帮你们布置水电,可你们的水电工不答应,还把我的人给打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祁栩笑着转圜:“这事是我们的问题。”
      “既然你也知道问题在你们,你就应该去解决。而不是来找我,找我没什么用处。”
      周正说话滴水不漏,祁栩同样不卑不亢:“我们的水电工有问题不假,可这家店水电布局本身也是有问题的。我这次找你,就是想商量一个折中的办法。”
      周正眉头一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我们的水电工钱到了一切就好说话。我的想法是,他的工钱一分不少地出,但后续水电的善后由你们的人来负责。”
      周正更困惑了:“这算不上折中的方法吧?无非是你们自己做了冤大头,让水电工白拿了工钱。”
      “我的意思是……”祁栩低下头,他也觉得有点难为情,“你们的水电工善后,钱还是由你们自己出。”
      这话周正不爱听了,他身子往后一倒,悠然地靠着椅背。
      他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就是折中的办法?祁栩,你这话就有点欺负人了。”
      周正翘起了二郎腿,露出他那双锃光瓦亮的皮鞋:“工人我可以找,但工钱哪有我们来付的道理?你们不长心眼,找了个糊涂蛋把店铺的水电弄得一塌糊涂,我好心找人给你们找人收尾,钱反倒要我来出?这无论找谁,也没有这个道理吧?”
      “我知道这事难办。”祁栩做出一副求人的姿态,却说着最狠的话,“可这家店铺在出租之前本身就是不合格的,按正规的流程走,你们……还是得弄得服服帖帖,才能出租给我们。”
      周正听出了他话里有威胁的意味,表情霎时严肃起来。
      他面前这位看起来不谙世事,人畜无害,可说话做事却有着与年龄相悖的老练和成熟。
      “都是朋友。”祁栩缓和道,“不好把事情做绝。这样吧,我退一步,你们的水电工,我以个人的名义支付一半的工钱,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后让步了,周老板考虑考虑?”
      说罢,祁栩把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战略性地整理好坐咒的衣服,先行离开。
      周正果然叫住了他:“等等——”

      周正看似沉稳,其实心里也慌。
      蔡多乐临走前,特意叮嘱过让他务必照顾陆无为的摄影工作室,他就是出于男人的嫉妒故意刁难陆无为,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再打蔡多乐的主意。
      眼看这个月中旬,蔡多乐出差就要回来,到时候关系闹得这么僵,周正也没法交差。
      周正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跟蔡多乐的关系。没了她,周正什么也不是。
      周正终于温言软语起来:“我也不是缺这点钱。实话跟你说,我相信等多乐一回来,陆无为只要跟她提一嘴,别说工作室的水电,就算是整个店铺的装修,也完全不在话下。”
      他终于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打那天吃饭选店铺起,周正一直就陆无为当成了他跟蔡多乐感情中间的假想敌。
      他也一直认为,早晚有一天他俩的感情会因为陆无为而出现裂痕。

      祁栩重新坐下,把桌上玻璃花瓶里璀璨绽放的假花摆正。
      “周正。”祁栩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当初,林琳婶想给林二木在度假区租一个店铺开摄影工作室,陆无为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多乐姐说。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是个宁愿麻烦自己,也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找多乐姐要了这个又小又破店铺,他一直觉得心里有愧。那天饭局上,他对多乐姐百依百顺,都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周正听了进去,手指微攥。
      祁栩继续说:“你针对他,无非是对自己不自信,你觉得多乐姐对陆无为不一样。可事实是,他对多乐姐并没有掺杂其他任何的感情,是你多心了。”
      “没有感情?”周正不信,“多乐跟我吃饭从来就没有这么笑过,跟我去见我母亲,她甚至会刻意地疏离我,甚至跟我保持距离。就算陆无为对她没有感情,可多乐这么优秀,保不齐他……”
      “感情是需要经营的。”祁栩笑了笑,“你没法靠算计别人来获得自己感情,你需要好好审视自己身上的问题。你的问题,你……母亲的问题。”
      “你懂什么!”周正一贯的不耐烦在祁栩说出“母亲”这个词时,彻底爆发出来。
      祁栩的这句话戳到他的痛处了。
      “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死了,我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我理所应当要照顾她的情绪!我自认为我已经足够平衡母亲和多乐之间的关系了。”
      “没人不让你照顾。”祁栩一语中的,“凡事都要有一个度,过犹不及。你是跟多乐姐过一辈子,而不是跟你母亲。你母亲爱你,难道多乐姐就不爱你么?你该让你母亲试着接受她,包容她,让你母亲释怀,把你交给多乐姐。而不是让她三番两次地把多乐姐当成你和她的假想敌。多乐姐要是不喜欢你,他会放下面子照顾你母亲的情绪么?”
      祁栩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轻描淡写地说:“你还是不了解多乐姐,但我了解陆无为。”
      说罢,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付了今天的两杯咖啡钱,起身离开。
      “希望今天的谈话,对你有帮助。”
      祁栩离开了咖啡厅,很快,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周正着急地追了出来,他还是不自信:“我相信你的话,我也承认,我确实不够了解多乐,但……”
      他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期许,闪着微光,寻求着祁栩的答案:“但你……真的了解陆无为么?”周正低下头,“他们真的……”
      “相信我,陆无为不会喜欢她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祁栩怔愣住了,脸上含着笑:“他有喜欢的人。”

      回到火锅店,祁栩收到了周正的短信,他答应了支付水电的所有费用。
      隔壁张婶家刚敲完猪,一看祁栩面带春风,就神秘兮兮地问祁栩啥时候有空。
      祁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说现在就有。
      张婶赶忙笔墨伺候,说她家的招牌用了好些年,早就过时了,一直想换,没找到字写得好看的人。她一直听林琳婶说祁栩写了一手好瘦金,要他帮忙题字。
      写完“张记竹编”四个字,临走前,张婶还往他兜里塞了两个苹果,让他有空多来坐坐,祁栩满口答应。

      今天的火锅店没多少人,冷冷清清的。
      好像自打度假区开张起,陆无为的火锅店一日比一日人少,好几次晚上算账,一天的营业额才几百块。陆无为不仅不着急,反倒安抚祁栩要放平心态,做生意要循序渐进。
      再循序渐进,火锅店就要关张了。
      说起陆无为,林琳婶还纳闷呢,说祁栩下午前脚刚出门,陆无为后脚就开车出去了,跟算好时间似的,八成是给咚咚送相册和U盘了。

      陆无为去找咚咚,确实是为了躲祁栩。
      更重要的是,咚咚刚结完婚,跟他媳妇关系好,他是想顺道取点恋爱经。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无趣,而且呆头呆脑的,不浪漫,也不招人喜欢,他甚至都会好奇,当初上大学的时候,祁栩为什么会选择跟他谈恋爱。
      他到底哪里吸引祁栩了?
      现如今,发生了昨晚的事,他的困惑加深了。
      祁栩究竟喜不喜欢他呢?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直说?干嘛要扭扭捏捏的。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又答应跟自己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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