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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姻缘线 ...

  •   国庆那天,天还没亮祁栩就被林二木拽了起来。
      他刷牙洗脸完,脑袋还是木的。
      按照分工,林二木提前去新娘家里拍摄新娘化妆,祁栩跟着陆无为去新郎家负责接亲摄影。
      陆无为开车载着祁栩去咚咚家时,祁栩的脑袋时不时地就低下去的,睡得迷迷糊糊的。陆无为也不叫他,就盯着他的睡相傻笑。

      薛东咚家盖了一栋农村小别墅,绿化设施和装修风格做得都很到位,一看就是花了血本的。
      祁栩一下车,耳边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捂着耳朵,看到浓烟里走出一个穿一身红的中年女人。一见面,女人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往两人手上塞红包。
      她是薛东咚的妈。
      红包跟发烫似的,祁栩迟迟不敢接,陆无为顺手帮他拿了。
      就着周遭的鞭炮喧闹声,他在祁栩的耳边低语道:“配合一下,尊重当地习俗。”
      祁栩只得礼貌地接过红包,塞进口袋里。
      他今天是有要紧事的,他顾不得尴尬,取下单反镜头的遮光罩,咔咔地拍。

      别墅的窗户和门边贴了红双喜和彩色气球,咚咚妈发完红包就开始吆喝着让底下帮忙干活的人手脚利索点,别耽误了接亲的吉时。
      新房外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心形气球拱门,门上还贴了个大大的红双喜。
      陆无为推开门,咚咚正襟危坐在梳妆台前,手一直在搓礼服。化妆师给他做造型的时候,多次还叮嘱他别把礼服给弄皱了。
      咚咚从镜子里看见陆无为,心里踏实了:“快来看看,我这发型怎么样?”
      陆无为笑着回应他:“挺好。”
      “小祁!”咚咚发现了祁栩,招手让他帮着多拍点自己的侧面照。
      咚咚三点多就起了,一直忙到现在,刚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吃了一个水煮蛋,还没咽下去呢,就有人吆喝着:“伴郎快去换衣服!”

      不多时,陆无为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打了一条玫红色的领带,出落得气质非凡。
      他换完衣服,还颇为欣赏地在镜子前来回绕了一圈。
      “伴郎快去换衣服!一会儿要去接亲,别误了吉时!”人来人往中,不知道是谁慌乱之下搡了祁栩一把。
      立马,就有化妆师递了套西装给他,祁栩手足无措了。
      “他是摄像,不是伴郎。”陆无为夺过西服,放在桌上,“这都几点了,许旭怎么还没到?许子成绩好,准时守诺,他哥怎么就没遗传到?”
      “在催了,在催了。”咚咚忙得脚不沾地,催人打电话。
      电话死活打不通,都有了临时换人的念头了,这才听门口一阵喘气。
      许旭趴着门边,说话都费劲:“还好赶上了。”

      许旭和陆无为换好西服,化妆师就给两人梳了个像模像样的背头,定型一喷,接亲团的妆造才大功告成。

      婚车是一台宝马,祁栩负责全程跟拍。
      第一辆车徐徐启动,后排的一条长龙接亲队伍也浩浩荡荡地行驶起来。
      为了照顾祁栩婚礼摄像,陆无为只能选择在接亲车队的一旁行驶,以便他跟拍。
      祁栩半个身子露在天窗外,一丝不苟地把控着一个每镜头。陆无为则按照祁栩的指示,车速时快时慢,确保拍摄的最佳位置。
      陆无为早起没抽烟,这会儿心痒难耐,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烟盒,可恍然意识到祁栩还在车里,便只好咬牙把这个想法咽回肚子里。
      “想抽烟的时候,就吃颗口香糖。”祁栩从天窗处钻下来,晃了晃手上的口香糖盒子。
      陆无为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祁栩晃动了几下,晃出几颗口香糖在他手上,陆无为一口全塞进了嘴里。

      祁栩从口袋里掏手机时,带动了T恤的下摆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小块若隐若现的肌肤和短裤裤头。
      陆无为的眼神如同被火燎了,迅速闪躲,可他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没有被祁栩所察觉,于是陆无为就愈发大胆地重新侧过头去。
      目光稍微低一点,就被祁栩抓住了小把柄:“我裤子上有东西么?”
      当众被抓包,陆无为还是表现得坐怀不乱,他瞥见祁栩裤边露出小角的竹编框,就开始转移话题:“我送你的耳机……你还一直在用么?”
      “质量挺好,不用多可惜。”祁栩没察觉出其他意味,便正好取下竹编筐,打量着竹编筐里的耳机,“这个竹编小玩意居然刚好能套进去骨传导耳机,我就留着用了,我在衣柜看到了,这是你的?”
      “嗯。”陆无为回答得很干脆,“火锅店隔壁做竹编工艺的张婶送的,你喜欢的话,我转送给你。”
      “真的么?!”
      祁栩是真喜欢这个耳机壳,市面上卖的那些塑料或者硅胶的耳机壳千篇一律,还是竹编的有格调,这些天祁栩一直随身携带,喜欢得不得了。
      “这个竹编你用了很久了,你真舍得么?”
      “本来就是给你的。”陆无为低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话隐没在窗外的车流喧嚣声里,祁栩只看他张了嘴,没听到他说话,反问道:“什么?”
      “你拿着用。”陆无为声音放大。

      接亲队伍延伸成了一条逶迤的长龙,徐徐驶入了清岩镇隔壁的小村。
      新娘的老家大门外站了好些看热闹的村民,贴了红双喜的大门却紧锁着。
      里面挡门的人吆喝着要红包、玩游戏一类的话。咚咚、陆无为和许旭三人在门外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叩开了新娘家的大门。
      这是祁栩第一次见咚咚的媳妇,她长得不算好看,但样貌周正,她盘坐在一袭婚纱中,显得娇滴滴的。
      祁栩给新娘拍照时,发现了坐在角落咯咯傻乐的林二木。
      祁栩绕开了人群,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让他专心干活。
      “祁栩哥,结个婚好难啊。”
      “为什么这么说?”祁栩一边拍照,一边问。
      林二木一脸神伤:“礼节也太繁琐了,过五关斩六将的。”
      “爱情也是一样。”祁栩走心了,“容易得来的,往往就不会珍惜。”
      咚咚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媳妇了,便单膝跪地给黄灿灿献捧花,黄灿灿接过花,深情对视起来。
      祁栩和林二木在房间的两侧同时摁下快门,定格了这美好的瞬间。
      这时,咚咚一把把黄灿灿抱了起来,旁边看热闹的亲友们纷纷尖叫鼓掌,还有凑热闹的人大叫着:“亲一个!亲一个!”
      祁栩举起单反,对准了即将接吻的一对新人。
      不知道是谁挤了一下,祁栩手一斜,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右侧一倒,还是陆无为搂住了他的腰。站稳后,他才咔咔对着两位新人一通拍,耳根子不自觉地爬了绯色。

      接亲任务告一段落,今天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祁栩心里想,接下来只需要在中午的婚宴上拍几个敬茶、亲吻一类的甜蜜特写镜头就行。
      林二木玩心大,婚车一停在咚咚家门口,他立马下车全程盯拍,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甜蜜瞬间。
      祁栩接连忙活了五个多小时,途中就喝了杯茶,肚子都要饿瘪了,兴致也不怎么高,就坐在席位上等开饭。镇上结婚吃席都是大锅饭,十个人一桌,祁栩脚酸的厉害,就早早地占了个拍摄极佳的位置。
      板凳突然翘起了一个小幅度,祁栩就意识到身边有人坐下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肚子就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先垫垫肚子。”陆无为从口袋里掏出一堆花生红枣桂圆,祁栩也顾不得他这东西从哪拿的,先吃了再说。
      “你这作息是得好好改改了,早上不吃早餐哪能行?胃能受得了么?”陆无为拍干净手,跟他一起剥花生吃。
      “我平时起得晚,在床上睡着就不饿了。”祁栩吃了颗大枣,里面没核,一口咬下去巨甜,“你从哪弄的吃的?这大枣好甜啊!”
      “婚房床上撒的密密麻麻全是,我顺了点放口袋里。”陆无为笑了笑。
      路过有人端着盘子送水,陆无为接了杯凉白开喝:“行了,别吃太多,马上就要开宴了。”
      “开宴?”祁栩看了一眼手机,眼珠子瞪圆了,“这么早吃饭?这才十点半!”
      “镇子里流行吃的早,你要像城里一样,十二点多钟来入席吃饭,只能吃剩饭剩菜了。”

      开宴的时间定了个吉利的数字,十点五十八分。
      婚礼进行曲婉转悠扬,黄灿灿爸挽着女儿的手从红毯下慢慢走上舞台。
      主持人进行着常规的婚礼流程,念祝福词、结婚宣示、互换婚戒、喝改口茶、拥吻、之后就到了新娘扔捧花的环节。
      当时,祁栩正在聚精会神地拍照,只觉身后有一股微风在拂他,像是有人刻意推了他一把。
      猛地,他放下单反,一个白色物件从眼前落下,他没多想,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握紧。
      等细看那白色物件,才认出那是捧花。
      “恭喜这位小伙子接到了新娘的捧花!这份甜蜜的爱情也会延续给你的!”主持人说完,耳边已是掌声如雷。

      祁栩懵在原地,还是顾挺媳妇的一声吆喝把他惊醒了:“恭喜你啊!看来你会在咱们清岩镇找到自己的爱情了。”
      顾挺给每一桌传菜,面前正要上桌的一道是清蒸多宝鱼:“来来来,小心点,别烫着了。”
      上完菜,他才觑了一眼媳妇和祁栩:“人家高材生,怎么可能看上咱们镇的,眼界和文化都不一样。”
      一个老太太放下碗筷,把小孩从顾挺媳妇的怀里抱走,顾挺媳妇好像叫她“妈”。
      “别听你顾挺哥瞎说!镇上不也有助农的大学生么?”顾挺媳妇跟祁栩聊得投缘,死活要拉祁栩跟自己坐一桌,“你一直拍照,还没找到地吃饭罢?正好,我们桌还差一个人!”
      祁栩最怕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连连拒绝:“我有位置了。”
      “那行,我也不勉强。”顾挺媳妇抄起一次性塑料碗,一边吃油焖大虾,一边同他说,“等我家顾坚满周岁,我找你拍照!”
      “好!”祁栩满口答应完,见顾挺媳妇又拉着林二木坐到那桌去了,吃得兴高采烈,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拍了几张婚宴现场的照片,确保没什么问题,才回桌吃饭。
      此时的前桌欢声笑语,祁栩饿得要前胸贴后背了,顾不得周围发生什么,大口地炫饭。
      耳边“呲啦”几声,坐他旁边的几个人都站起来了,纷纷手举酒杯。祁栩愣愣地擦嘴,也跟着站起来。
      新人来敬酒了。
      祁栩喝了一小杯白的,辛辣得很,入喉嗓子跟被刀片拉过一般,他喝了好几口饮料才把这股酒劲儿给压下去。
      咚咚和陆无为两人每桌敬了一圈酒回来就坐在桌上你看我,我看你。
      新娘忙着给咚咚顺气,说他这人就是太实诚,非得喝白酒,白酒瓶里掺点白开水也是一样的。
      咚咚扶着桌子,连起身双脚都在打哆嗦:“今天我结婚!我高兴!你别管!”
      新娘叹了口气,实在不敢任由他继续喝下去,就把他们桌上的白酒全收了,换成了雪碧。
      于是,咚咚就搂着陆无为的胳膊,把雪碧当成白酒喝。

      “灿灿!”咚咚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举起两个酒杯,死活要把一杯雪碧摁在黄灿灿的手上。
      “你干什么?”黄灿灿低声嗔骂,“今天咱俩结婚,你别出洋相。”
      咚咚笑吟吟的:“先走一个!”
      黄灿灿把雪碧喝下去,咚咚随后也一口干了。
      咚咚说:“我知道,当初你跟我处对象,你不乐意,觉得我心里放不下那个人。是,她的死对我确实打击很大,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从她的阴影里走出来。就连咱俩之前相亲、约会也都是你父母逼的。”
      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婚礼上新郎说这些,让黄灿灿很没面子,可她又不能发作,只能憋着一股气。
      “以前,你爱我,但我不爱你,这样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对你,对我都不公平。有一回,你给我做了你最拿手的豆腐排骨汤,说你愿意等我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我当场就哭了!我他妈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卧槽!”
      “你少说两句!”咚咚妈也出来镇场子了。
      “你说你要等我回应,我一直没给你我的态度。正好,趁着大家伙都在,那我也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从前的薛东咚已经死了!跟她一起跳楼死了!现在留下的就只有咚咚我一个人,我这辈子绝不辜负黄灿灿!我爱她!我愿意跟她一起白头偕老,一直过完后半辈子!”
      陆无为还没醒酒,也突然站了起来:“兄弟……你这话刚才在舞台上说过了!”
      “没有!”咚咚义愤填膺地吆喝,“刚才我是说给在座各位听的!我现在是说给我媳妇听的!媳妇……媳妇……”
      黄灿灿捂着脸,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流。
      原本她以为自己永远走不进薛东咚的心里,可这次她却真真切切地被感动了。
      “我在,咚咚……你媳妇在呢。”黄灿灿搂着咚咚。
      咚咚双目通红,一直在呼热气:“媳妇,我知道……你妈对你不好,你有个弟弟,他们一直不重视你,把你嫁给我,也是他们主张的。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咚咚的媳妇!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没人敢招惹你!他们不疼你,我疼!谁对我媳妇不礼貌,那就是不给我咚咚面子!我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这个傻子!”黄灿灿在他怀里拍来打去。
      “说完了不?”黄灿灿红着脸,给咚咚擦嘴,“你这段话憋心里很久了吧?留着以后跟我说就行了,干嘛要当着这么多的面。”
      “我想……”咚咚迷迷糊糊的,“我想让你知道,我们这段婚姻里从结婚起,再也没有三个人……第三个人……”
      倒头呼呼彻底睡死过去了。
      咚咚妈和黄灿灿两人各扶了一只胳膊,把他送回房间睡觉去了。

      酒桌上的陆无为哼哼唧唧的,祁栩去扶他,他也不走,死活就要赖在位置上。
      祁栩实在没办法了,央求道:“陆无为,我是祁栩,我们回去吧?”
      “祁栩”两个字一下子撞进了陆无为的脑袋里,陆无为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脑袋陡然竖起,瞪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祁栩看。
      “祁栩,蒋璇在宣林老早就买了房,继承了他爸的千万家产。王子运呢,在大学时候绩点专业垫底,今年刚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买了辆车,对象也有了,马上要结婚了。”他大口地喘气,“可我……什么都没有,我大学可是唯一一个入选南极邮局的人,我却班上混的最差的!我到现在还一事无成,我就是个废物!废物!”
      “你很棒,不许轻贱自己。”祁栩凑到他耳边说,“别跟别人比,按自己的轨迹活就好。”

      陆无为喝成这个鬼样子,只得祁栩开车送他回火锅店。
      刚发车,祁栩就接到了林二木的电话,说工作室出了点问题,验收水电的时候,总是跳闸,需要他过来一趟。
      “找装修的工人解决不了么?”祁栩还是想先把陆无为安全送到家。
      林二木在电话里很焦急:“装修工人说这是开发商原本的布局有问题,跟他们没关系。然后我找多乐姐,周正说度假区其他店铺所有布局都一样,也没有这种问题,让我找装修工人。”
      祁栩听出来了,这是双方互相踢皮球,都觉得是对方的问题,林二木年纪轻轻啥事也不懂,压根就说不上话,只能在现场干着急。
      “行,我马上过来!”
      祁栩瞥了瞥后排睡得昏天黑地的陆无为,叹了口气。
      实在没办法,他咬咬牙找了许旭,让许旭开自己的车先把陆无为安全送回家,到家了给他发个消息,自己有要紧事要办。
      许旭扶着没有骨头一般软趴趴的陆无为,看着祁栩紧踩油门。
      桑塔纳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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