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苏流年啊

13、工作室

　　合作虽然聊得不尽人意，也算是完美结束。
　　饭后，陆无为和咚咚把多乐姐两口子送到县道上。
　　各自寒暄完，陆无为看着宝马车跑远了，吊着的心才有了着落。
　　陆无为也不是必须要二号店，旅游度假区里任意一个门店他都能接受。
　　只是通过这次饭局，他能看明白，多乐姐这么一个要强的人确实被周正给降住了。
　　“你盯着点，看起来越随和的人越不好招惹，那个周正就不是个好说话的，合同没签下来之前，说的再好也都不作数。”咚咚上车前，特意叮嘱陆无为。
　　陆无为冲他摆摆手，胳膊搀着车窗，望着天空的一轮皎月。
　　“五号门店我们不租，他们一时半会也租不出去。要不然，你以为周正那不吃亏的性子能同意把五号店给咱们？”
　　“行了，你自己知道就行，我走了。”咚咚亮起车灯，踩了一脚油门。
　　望着后视镜里逐渐后退，徐徐消失的陆无为，咚咚才把眼睛绕回来，直直地目视着前方开车。
　　从白天发烟给陆无为，陆无为没接起，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陆无为平日里多随性的一个人，林琳婶老妈子一样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让他少抽烟，少抽烟，他从来就是走二进右耳出。每回给他发烟，他哪一回没接？还不是照样吞云吐雾？
　　可这次，老烟民的陆无为居然忍住了。
　　一番思考后，咚咚把怀疑对象定在了祁栩身上，细细回想，陆无为有所改变就是从他出现的时候开始的。
　　一个大学普通同学真能让人有这么大的改变么？

　　陆无为摸黑回到“君再来”火锅店时，店门虚掩着，发烫的水泥地面上映射着大堂里暖黄温馨的光。
　　林琳婶收拾碗筷时，心里梗了一块石头：“那个男的不是个省油的灯，面容幼稚，鬼把式还挺多。这女老板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就看上他这样的了？现在有钱的女老板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年轻男生？”
　　祁栩帮着她擦桌子，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林琳婶，人家的事你就少说几句，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
　　陆无为整理好表情，乐呵呵地推门进来。
　　他把圆桌旁的椅子一把把摆好：“这话没毛病！人家的事少掺和！正主喜欢，我们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林琳婶自知这事儿自己理亏：“我就背着人说，当然不当人家的面说了，我又不傻。”
　　她平日里嘴快，也没啥文化，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要咽肚子里，还是有数的。
　　厨房的林二木把碗筷码好，放进洗碗池里，就帮着陆无为和祁栩，三人合力把大圆桌立了起来。
　　陆无为滚着圆桌边，找了个角落立稳，就去打扫大堂的卫生去了。
　　林二木脑子里还在想五号店的事儿，陆无为和林琳婶叫他上楼睡觉他也没听见，就一直在楼下晃荡。
　　等夜深人静，林琳婶和陆无为都上楼睡觉了，他才大着胆子去敲祁栩的门。

　　祁栩刚洗完澡，发丝的水滴落在脖颈和锁骨上，他皮肤很白，也没穿上衣，显得很诱人。
　　一听敲门声，他立马机警地抱住衬衫把胸口捂住。
　　见来者是林二木，祁栩才舒了口气，把头发擦干净，穿好衣服。
　　“你以为是我爸么？”
　　“这么晚不睡，找我干嘛？”祁栩把电脑打开。
　　前几天他文思泉涌，一口气码了好几章，今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憋出来，就先发了草稿箱里的存稿。
　　林二木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凉席上吹风，等祁栩发完新章节，他才开口：“祁栩哥，我总觉得薛叔给我爸找的人不靠谱。”
　　林二木皱眉：“他们会不会是个骗子？”
　　因为成绩差，年龄小，他这话一直不敢跟林琳婶和陆无为说，怕他俩又说他多事。
　　“乱辈分了啊！”祁栩合上电脑，转过头，凝视了他一会儿。
　　林二木眼神立马闪躲了。
　　他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想逃的意思。我确实不喜欢学习，也不愿意我妈给我安排人生，但这些天我接触下来，我是真心喜欢摄影的！我希望这次能靠自己做出点成就，让他们知道我林二木不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我也有优点。”
　　祁栩脱了拖鞋，盘腿坐在凉席上，跟他对视：“不是骗子。多乐姐确实是诚心帮我们的，我能看出来。”
　　“她既然都帮我们了，她的对象为什么还处处跟咱们作对？二号店他们不答应也就算了，我们都退而求其次了要五号店了，还不肯签合同，一拖再拖，就是不乐意把店铺租给我们。”
　　“他们凭什么要租给我们？”祁栩问。
　　林二木眼皮一跳，回应：“她是我爸的朋友啊，当然要帮忙了。”
　　“朋友就一定要帮忙么？”祁栩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帮不帮是别人的自由，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意愿去约束别人。本来我们这次就是求他们帮忙，既然是请求，就该做好被拒绝的心里准备。”
　　林二木盯着祁栩，肚里的窝囊气泄了，被他这话给说服了。
　　祁栩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五号店是我提出来的，我会帮你拿下的。”
　　“祁栩哥……”林二木其实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疑问，“五号店的地段和布局都不好，你为什么选这个？不选二号，其他三家店铺随便哪一家都比这家好啊。”
　　祁栩笑而不答，催他上楼去睡觉。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杂物间难得就剩下祁栩一个人，他像往常一样戴上耳机听音乐。
　　为什么要选五号店，除了预算有限，更多的是人情世故吧。
　　那五家店哪个是旺铺，明眼人都能相中。可旺铺周正会轻轻松松让给他们么？二号店铺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如果祁栩选择其他三家，大概率都会被周正以各种理由回绝。唯独这地段差、面积小的五号店铺才是最有希望能拿下来的。
　　多乐姐今天是带着平面图来的，一个店铺也谈不下来，多乐姐肯定面子上过不去。
　　让多乐姐满意，也让周正心里舒服，五号店是最合适的选择。

　　平面图总归是有出入的，五天之后，陆无为选了个不是饭点的时间，开车载着祁栩和林二木去旅游度假区实地考察。
　　“清岩印象旅游度假区”紧挨着县道，属于镇上的核心地段。
　　度假区占地70多亩，今年年初才正式对外营业，是一个集养生度假、运动休闲于一体的大型农村度假区。
　　依山傍水，美轮美奂。
　　五号店铺则坐落在度假区的购物休闲一条街。
　　三人停了车，沿着步行街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在一家待装修的毛坯门店前驻足。

　　门店毗邻的店铺不是宠物店就是童装店，还有几家不知名的特色东南亚餐厅，人流量惨不忍睹，不少门店外都张贴了“店铺转让”的标识牌。
　　林二木心都凉了一截了。
　　这小半个月以来，他的摄影技术在祁栩的指点下小有成就，照片已经从入门级别的中心构图变成了稍有难度的三分构图和引导线构图，祁栩也会不时地拉他研究优秀的摄影展，提升审美。
　　祁栩说他现在的水平给旅客摄影足够了，只是当他亲眼目睹了日后要工作的环境，那火辣辣的热情瞬间被浇了一桶冰水。
　　“这么窄，这还怎么营业啊？拐个弯都能撞到人吧？”林二木震惊。
　　从多乐姐发给陆无为的平面图上看，众人已经做好了店铺的纵深很长的心理准备了，可实地勘察还是大吃了一惊。

　　三人在店内四处闲逛，林二木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哪哪都觉得不满意。
　　倒是陆无为和祁栩觉得虽然这里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不堪，祁栩估算了一下，至少摄影最重要的几个置景区能摆下。

　　祁栩在贺楠的摄影工作室呆过两年，对于摄影工作室的布局有一定的了解，为了节约设计费用，便自己亲自动手分区。
　　他从水泥地上捡了一小块石头，就地分配面积：“前台和招待区共用一处，靠墙的位置至少要留下一条两人宽的过道，其余大部分的面积用做布景化妆和服饰。”
　　祁栩精准把控，力求使用面积最大化：“咱们主做的还是室外的旅行摄影，工作室室内的面积不需要很大，够用就行。”
　　陆无为跟在祁栩身后，听他讲述每一处的空间的利用。
　　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一时间他眼前恍惚了一下。

　　阳光正好，太阳光投射进巨大的落地窗里，将出租屋分割成明暗两处。
　　祁栩搂着陆无为的胳膊，情绪高昂地拉着他在出租屋内走走逛逛：“我觉得这儿的沙发边上可以摆一个落地灯！木地板上再铺一层毛茸茸的毯子，上完课回到家就能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对面的一堵白墙：“对对对！这里放幕布，咱们再花钱买个投影仪，不用买太贵的，就能看电影了！”
　　“这么省？”
　　祁栩跟小狗似的，用力地点头：“那当然了，过日子该省得省。”
　　“这么省的话，就不买幕布了，反正是白墙，晚上看电影都一样！”陆无为调侃。
　　“那哪能一样？周末或者放假，白天想看电影的话，没有幕布，投影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这还是不能省的！”
　　陆无为宠溺地搂着他的肩膀，祁栩安静地回靠着他。
　　柔软的沙发上，两人相互依偎着，憧憬着校外的同居生活。
　　陆无为蹭着祁栩的脖间，柔声说：“有沙发为什么要坐在地上？”
　　“舒服啊！”
　　被蹭得发痒了，祁栩就去挠陆无为的胳肢窝。
　　两人在沙发上打闹着，陆无为把祁栩压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吻着他的唇。
　　“这里可以摆两盆滴水观音！对不对？”祁栩从吻里挣脱开，在陆无为的耳边亲昵地问。
　　“嗯！”
　　陆无为只觉眼前的光影迅速变化。
　　太阳西沉，玻璃落地窗变成一堵巨大的白墙，木地板也成了水泥地。
　　往日光景不再，人却是一样的。

　　“你觉得呢？”祁栩指着墙边的两个角落处，征询着陆无为的意见。
　　他刚出神了，没听见前言，回忆着往日那个激烈的拥吻，便红着脸问：“什么？”
　　“我说，这里可以摆两盆滴水观音，对不对？”祁栩说这话时，正背靠着墙，双眼紧闭，像在感受着装修之后的气息。
　　“是。”陆无为望着面前的祁栩，怅然若失。
　　样貌、口音和语气都和大学时期一模一样，唯独人已经不属于他了。
　　陆无为就像做了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醒来时，早就分不清现实和虚假了。
　　陆无为转过身，拧了一把胳膊，刺痛感传遍周身。
　　这是真实的，不是梦。
　　分别，又重逢，连那句“滴水观音”都一模一样，命中注定一般。

　　“陆无为……”祁栩睁开眼，发觉陆无为盯着某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心事重重的。
　　“没问题，你这方面比我懂，我听你的。林二木那边，林琳婶也让我照料着。我们俩都无条件相信你，你可以的！”
　　祁栩一下子压力就大了：“别这么说。”
　　陆无为恢复了平稳的情绪，耳根发烫，他大着胆子凑近了祁栩。
　　炽热的呼吸和体温同时逼近，祁栩呼吸凝滞了，他羞涩地侧过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忽然，陆无为抬起手，一把搂住了祁栩的胳膊。
　　祁栩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抬起眼：“陆无为……”
　　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无为拉着他转过身，帮他拍干净后背的灰尘。
　　“怎么了？”陆无为问。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祁栩红着脸摇头：“没什么，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