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燕子坪 ...
-
燕子坪。
燕子坪一直是一片荒地,大概是知道此处鲜有人烟,连野草都欠奉。沙尘砥砺,风吹雨打,此处已经荒得令人叹为观止了。
“将军,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田二抬头看向马背上的人。
只见那人悠悠叼着根狗尾巴草,跟没骨头似的瘫在马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闻言他抬起挡光的手,慢悠悠的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滚你l妈的。”他懒洋洋的出声,“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你把我们带到哪个犄角旮旯当蛮子了?”
田二被他这倒打一钉耙的无耻样惊住了,不可置信:“进燕子坪前分明是你说这有条近道的!?”
马背上的人:“我是说有近道,叫你朝南边往萍水坝走,谁知道我就小憩一会你们已经拐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筑巢了。”
他冷笑:“路痴,尾巴还没去掉。”
田二:……
田二委屈:“谁知道那三条道长得跟鬼打墙似的!?”
田二唧唧歪歪的活像个被冤枉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伸手捅了捅旁边的谢渚阳。
“心肝儿,你们家将军怎么颠倒黑白蛮不讲理?”
谢渚阳:……
谢渚阳被他烦的要死,冷言冷语的拆穿他。
“上次来燕子坪的时候你像个阴魂不散的怨鬼一样跟着他,就差撒尿也帮他把着了。有没有近道你心里门儿清的很。我看你是闲的。”
马背上的人闻言又冷笑了一声。
田二碰壁两次,委委屈屈的正要开嗓,倏地被马蹄扬起的沙扑了一脸,结结实实吃了一嘴沙。
他恶狠狠呸了一声,正欲开口,才后知后觉发现前面探路的云骑停了。
“怎么了?”
田二问。
很快,前面探路的云骑押着个半大的孩子回来了:“将军,前面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小崽子。”
田二一看心说这不就是那个没去掉的尾巴么,怎么自曝了。回头一看沈玄荣果然已经麻利的从马背上翻下,理理衣袖,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
沈玄荣的确有了点兴趣。
和昭二十八年,新帝登基,罗雀云骑奉命北伐,荡平狼子野心的蛮族,班师回朝途经燕子坪,然后……
然后迷路了。被田二这个死路痴不知道带到了哪个山沟里吃沙子,连个鸟人都见不着,他早发现面前这个鬼鬼祟祟的毛贼跟了他们一路,如今主动现身,他自然好奇对方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叫什么名字?”
沈玄荣抬起那少年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
约莫十一二岁的人。细手细脚瘦骨嶙峋,五官不详,因为整张脸都糊满了土灰,只剩个眼窟窿黑沉沉的一一那双眼睛倒是干净。
对方像是不太习惯,下意识躲了下。
“将军,我叫小雨。”
好一个毫无特点的名字,敷衍的令人惊奇。
沈玄荣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种平凡质朴的名字在穷乡僻壤的地方一抓一大把,虽然比不上狗蛋二丫的密度,但是一个石头扔下去也能砸中仨。
“从哪儿来的?”
小孩没吭声。
“多大了?”
小孩没吭声。
“还有其他同伴吗?”
所幸小孩气门栓没被拔,终于吭了一声。
“没有。”
沈玄荣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冷落也不恼,继续兴致勃勃的问。
“说吧,为什么要来拦云骑。”
“为什么将军…会知道我是……刻意。”
小孩的音调有点奇怪,像是很久没同人说话了,声音干涩沙哑,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鄙人没什么本事,就这双眼睛生的好。”沈玄荣替他解惑。
“你跟了我们一路。”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从一个树杈子那开始,正常百姓见官兵都是绕道走,你却反至我们前面,就像…”
“就像信息已经收集够了,刻意让我们发现你。来,喝点水。”
谢渚阳接过话茬递来一杯水,小孩灌了一口,嗓子终于没有那种沧桑的分叉感。
“我…见将军在此逗留了数日…料想是遇了些困难,便来毛遂自荐了。”
这话从一个半大的小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违和。
大概是他话里的目的性太强,沈玄荣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带将军出去,劳请将军帮我杀一个人。”
小孩的眼里雾沉沉的,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学着那些云骑半跪在地上。一身破烂不说脚指也被冻的通红,明明怎么看怎么狼狈,声音却意外的铿锵有力。
“此后我愿为将军驱车策马,任凭将军差遣!”
屋内静了一会儿,几个大人对视一眼,摸不清状况。
田二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气:“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你策马还是马策你?”
沈玄荣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在嘴前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大将军嗤笑一声,揉了揉小孩的发顶,道:“我听听什么仇什么怨,逼的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来军营卖l身。”
小雨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怕再竭力掩盖都压抑不住眼里的刻骨的恨意。
“萍水坝王贞,草菅人命贪酒好色,猪狗不如的东西。光天化日强l抢民女。”
他闭了闭眼,带着滔天的怒火:“贪图阿姐美色,官匪勾结屠我家中上下只为阿姐与他成婚,家仆也未能幸免。百余人中只活下我与阿姐。”
“我一路颠沛,险些命丧黄泉。”
他说:“将军,我的家没了。”
他说:“将军,我定要杀了这歹人,救出阿姐。”
沈玄荣听着听着,脸上一直挂着的逗小孩的兴味彻底没了。田二和谢渚阳脸色也不太好。
听见百余人只活下了两个
他怒极反笑,袖中一物被他猛的摔下,碎得满地稀零。
好一个王贞。
真是山高皇帝远,一群狗l胆包天的淫l贼竟敢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勾当。
他沉声道:“原地修整,明日起身。”
田二朝他脚下看了一眼,那摔碎的玩意儿分明是个竹笺,上面似乎记着密密麻麻的字。而沈玄荣脚下那片,好死不死的写着王贞两个大字,上面分明打了个红艳艳的叉。
他心中一咯噔,再想到这次莫名其妙的迷路,心底突然有了几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