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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止叹半缘修道半缘君 ...

  •   大街上。
      天子脚下,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说书谈遍天下事,王孙掷金佳人笑,笙箫鼓乐奏新曲,花团锦簇,车马络绎,端的是一派奢华贵气。
      鹤清玉咬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草,漫无目的地东逛逛西瞧瞧。
      要不去找韩赫暄喝酒?不行,前月昭华楼小酌就被韩老侯爷逮住禁了足,找他也只会碰壁。那去打牌听曲?平时与他交好的好巧不巧都有事,一个人终究还是寂寞的。
      鹤清玉正郁闷着,突然一拍脑门,他咋忘了这茬。鹤清玉神神秘秘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才拐弯抹角进了暗巷。
      鹤清玉蹲在墙角,偷偷道:“青念?”
      话说完,一位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趴在鹤清玉的肩上玩弄他的发丝。
      “小主人?”青念歪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鹤清玉挠挠头,道:“我就是想问,你说的那个一手遮天的男主现在在哪?”
      青念道:“主线剧情是在男主科举中元后才启动的,殿试差不多就这几天时间。”
      鹤清玉双眼发光,激动道:“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干什么?静心等待?可以自由活动吗?”
      青念被鹤清玉绕的有些转不过弯,连声敷衍:“快了快了。”说罢便隐去身影,化作星点流光散去。
      鹤清玉试图挽留,道:“欸别走啊。”
      “……”
      无人回应。
      好吧,听天由命吧。

      靖宁十八年,元宵佳节。
      琳琅满目的花灯悬挂在朱红画檐下,灯火辉煌处人声鼎沸,星星点点间尽是绚烂。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护城河上灯影绰绰,漂流延伸至郊外芦苇荡处,远似银汉漫天星斗,像粒粒璀璨珍珠被红颜无意倾散于黑幕上,河面像是被缀上一层银纱。
      鹤清玉正走在时尚的街头,吹着口哨装二流子,无意瞧见腰间挂着的娃娃,思绪乱飞。
      鹤清玉是被师尊丢下莲山的。从小他便跟着御玄道人也就是他的师尊修行,是唯一的关门弟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宝贝的不得了。
      鹤清玉出生那一年,御玄道人碰巧路过鹤府,立马登门拜访向鹤太傅讲什么夜观天象瑞气升腾云云,总之就是要收鹤清玉为徒,要传承什么缚魔师的衣钵。
      鹤太傅当然不同意,软硬兼施都不管用。
      于是乎在某个夜黑风高之日御玄道人写了纸条告别偷偷带着鹤清玉回了莲山。鹤太傅气得直捋少之又少的白毛,眼看就要朝奏天子要领兵杀上莲山。
      御玄道人为了保住本就经济困难的摇摇欲坠的道观,只好灰溜溜地发誓待到鹤清玉舞象之年必还他一个健健康康的孙子。
      鹤太傅死活不肯松口,执意要闯入莲山。要知道鹤太傅好歹也是辅佐过三代君王的,鹤家能做到当今这个位子全靠鹤太傅。手腕还是要有的。
      双方僵持了几个月,最终还是达成妥协,但有一个条件是鹤清玉住在鹤家。鹤某玉曾多次控诉就没人在乎他每天跑上跑下的痛吗。
      修行归修行,仗着天资聪颖做完功课就偷跑,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哀嚎一片。最后要么是被御玄道人给提着后领子回莲山的,要么是被打进鹤家的。
      御玄道人对这位祖宗是又爱又恨。
      十六岁是到了,可是鹤清玉死活不肯走,说不想离开师尊,实际是舍不得山上有很多白捡的灵鸡,把御玄道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小子这么厚脸皮呢,说实在的有点后悔。
      于是乎御玄道人心一横,把鹤清玉一脚踹下山了。顺便还丢给了他一个娃娃,那娃娃身着金线滚边绣莲黛青衣衫,头梳两小髻,挂着浅绿珍珠发带,憨态可掬。只说是日后可以用得上,护他平安。
      这个娃娃就是青念。
      鹤清玉路过一处,有人正在表演吐云喷火。人影绰绰间鹤清玉被跃动的火花所吸引,伫立原地。
      “哇,好好看。”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打得鹤清玉措不及防。
      鹤清玉侧头一看,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师尊送他的娃娃竟然不知何时趴在他肩上晃着小腿看热闹。
      “你是……什么鬼魅?”
      四目相对,尴尬弥漫。
      刚知道娃娃是活的的时候,鹤清玉差点原地晕倒,类似碰瓷。所幸鹤清玉素质不错,没有尖叫引来别人异样的眼光。
      娃娃比手画脚,胡乱解释了一通,鹤清玉才勉强接受了现实。

      不知名小巷。
      巷口通护城河,远天上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青念有点委屈,撇了撇嘴:“小主人,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鹤清玉收回了蓄势待发的银线,双手抱胸,略好奇地问:“那你怎么是活的呀?”
      青念飞在半空,有些骄傲道:“我是灵偶,也可以通俗的讲是系统。”
      “系统?”
      青念一本正经地解释:“小主人,您就是我的宿主。在我们那,主神会发达任务,然后让我们挑选宿主去完成任务。这样就可以获得信誉度了。”提到“信誉度”它的眼睛亮了一下。
      鹤清玉有些不解:“信誉度?那是什么?”青念想了想,道:“嗯……类似于你们用的金叶子吧。”
      “那主神呢?”
      青念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含糊其辞。
      “哦,”鹤清玉抱臂斜睨它,狐疑道,“你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系统门槛这么低吗?”
      青念一噎,道:“不是的。当系统前大家都是无业游民,”青念顿了顿,指着鹤清玉道:“类似于小主人你。”
      “……”
      鹤清玉讪笑道:“嗬,这俩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是无意识体,呆在黑沙河,浑浑噩噩的。天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被带到主世界,会有资历丰富的前辈替我们讲解如何成为系统并会进行严格的考核筛选,佼佼者则便成为了初始系统。之后我们就会跟着前辈实地考察,回来后的首次任务完成即是真正的系统,”青念哼哼唧唧,“这跟年龄没什么关系—而且纠正一下我不小了,算算我都九百岁了。”
      鹤清玉震惊,九百岁!
      鹤清玉退后几步,抵着墙,“你就找上了我?这是你第一次出使任务?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青念神气地扬起鼻子:“虽然说是第一次,但是我开智早,那么多个日夜的奋斗可不是白搭的,我有信心。”接着无所谓地耸耸肩:“不会的。我第一次见到小主人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人萝卜头盖菜心—虽然是误解。”
      “……”
      他鹤清玉好歹也是一方霸王,当年那叫一个威名。哪像现在被人拿捏,鹤清玉兀自在地上用指腹乱圈。
      青念可没在意,继续叭叭。
      鹤清玉悲恸地想童言无忌,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抬手打断了青念:“等一下,事成之后我会有报酬吗?”
      青念露出星星眼:“这么说你同意了?!至于报酬……黄金千两肯定是有的。”青念绕着鹤清玉转了一圈,青袖所到之处留下淡淡星痕。
      鹤清玉指指青念,又指指自己,结巴道:“这这这……这么多!”
      鹤清玉承认自己爱财如命,但该有的样子还是要装的。
      鹤清玉叉腰,笑得张扬:“虽然有些扯,但是我鹤清玉就是勇于挑战自我、寻求刺激,更况且我又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三好青年,就勉为其难帮你冲冲业绩吧。”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小狐狸露出尾巴:“有定金吗?”
      “……”
      总之两人一拍即合,鹤清玉了解到这个世界就类似于画本子,男主是落魄的灭国皇子,为复仇在大靖朝科举中状元郎,从此邂逅上了丞相嫡女,结果发现当年灭国也有丞相一份,从此两人相虐相爱,最后男主成功复仇,女主疯了自缢而亡。
      鹤清玉摩挲下巴,道:“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大爽文,结局还不算狗血,至少没有女主重拾希望跟男主在一起。”
      “那我是?”
      青念用口型比着。
      小、配、角。
      “……”
      青念继续补刀:“女主因与你在乐曲方面聊的火热,男主吃暗醋,找个机会诬陷鹤家贪污受贿,圣上大怒,又念太傅教导之恩赐你全家满门流放岭南。”
      这下他不得不帮了,人还是要活的。
      青念大眼睛扑闪,道:“小主人,我还没说完呢,女主死后男主也逐渐认清了自己的心,为了复活女主大肆在民间寻找死而复生的仙术,有许多人为此白白葬送了性命。男主成了暴君,从此不问朝事。官官相护,宦官专权,更有甚者从民间搜刮老百姓的血汗钱贪污枉法。”
      “……”
      鹤清玉启唇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
      青念有些讨好道:“所以说小主人你的任务很简单,帮男主复仇,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并且助他成为一代明君。”
      “这叫简单?!”鹤清玉欲哭无泪,“现在男主差不多心理变态到要死,你还要我助他通政明哲,这不是戏弄我?!”
      青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主人,话不能说的太满。树歪掰正不就好了,况且还有我呢。”
      “当真?”鹤清玉再次梅开三度时还是松口,“算了,答应你便是。既然我们也算是合作关系,便是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在我们那,大家都是用编号唤彼此的。”
      鹤清玉沉吟良久,最后莞尔:“你穿着一身青衣,又长得像年画娃娃,取个谐音就唤‘青念’。”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思念情深,执念横生,岂知相思之苦。
      青念眨巴眼,看起来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鹤清玉伸出手掌,莞尔一笑:“那合作愉快?”青念一愣,随即扬起笑脸,手心相对,清脆一响。
      “合作愉快。”

      回忆回笼,青念不知何时再次现身。
      青念叉腰道:“小主人你被监视了。”
      鹤清玉伸了伸懒腰,笑得没心没肺:“我知道。享受捕猎的过程才叫有趣,放长线钓大鱼岂不美哉?”
      “话虽这样说。但是小主人你也得多加小心,江阴那边你托我查—不干净。”
      鹤清玉垂眸抚上腰佩铃铛,额前碎发遮住眼眸,看不清神色。
      鹤清玉转眼间踏出暗巷,撩起仙韵袅袅,马尾高挑,扬声道:“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先去找馆吧。”
      “……”

      鹤清玉刚踏入客栈,发自内心地感慨:“人好多啊。”
      此话不虚,三月初就是殿试,多少寒门仕子寒窗苦读十余年只为一朝高中,就算落榜,也有幸一睹龙颜。
      客栈当掌柜的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鹤清玉搜寻着堂中空座,他的目光蓦地隔着人群直直地落在最靠西窗的地方。
      鹤清玉一时呆愣。
      那人一身远山黛缂丝锦袍,水墨铺洒长袖,山河仿佛披肩。墨发如瀑,用木簪挽了个髻,说仙风道骨也不为过。
      神色皆隐没于茶气氤氲,颀身玉立,于喧闹的环境泰然自若。当真衬了那句“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青念此时蹦出来,语言明显带着雀跃:“小主人,他就是……”
      “美人!”虽说看不清容貌,单从衣品和举止及鹤清玉灵敏的第六感来讲,这绝对是超级无敌大美人。
      青念一时语塞,满脸就差写着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花云舒轻刮茶沫,余光瞥见窗外桃红柳绿,心情也好上几分。
      “这位兄台,在下可否讨杯茶?”
      少年郎明朗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花云舒抬眸望向它的主人。微风徐徐,掀起纱帘一角,花云舒便防不胜防地闯进琥珀色的眸子,双瞳剪水,宛若装有星辰大海。
      心跳漏了半拍,像是有白羽轻轻刮过。
      他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眼前闪过一抹青色身影,只是一瞬。
      花云舒一时失神,直到少年再次唤他的时候,才好似如梦初醒,偏头一扫少年身后,随即浅笑,“自然。”
      果然是美人。
      眼前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眼眸如墨,一眼看来仿佛深渊凝视,要人溺死在深海无法喘息。鹤清玉一时怔忡,手心竟沁出了汗,不禁攥紧云纱,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是那么熟悉。
      熟悉的恐惧。
      一时的好奇被活生生咽下喉头。
      想吐,恶心得直反胃,鹤清玉糟糕地想。
      很快这种不适就被压下,鹤清玉宽慰自己怕是近来犯天月星,过几日就好了。
      鹤清玉在对面大大咧咧地坐下,托着腮搭讪:“兄台,你也是上京赶考?”
      花云舒挑眉道:“正是。公子也是?”
      鹤清玉连摆摆手说:“我心不在此。”
      “不知如何称呼?”
      “我名唤云意随,排家中老三,因又叫云三。”
      花云舒嘴里含着“云三”,另道声音同时响起,“小三?”
      “……嗯?”花云舒保持微笑的脸庞出现了一丝裂痕。
      反应过来的鹤清玉打着哈哈,“我乱说的。”藏不住话的习惯是该改改了。
      大靖没有姓云的世家,看来此人用的假名,鹤清玉暗忖。他倒也不必多事。鹤清玉端着温茶,面上不显,仍谈笑风生:“玉溪苕,还望云兄多多担待。”说完一饮而尽,指尖还留有一丝温存。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家常,鹤清玉也察觉到对方存心要把天聊死,自讨没趣,只得悻悻闭嘴。
      一时静默。
      花云舒啜茗间瞥着鹤清玉,没由头想起一句话:恰逢其时,恰似望舒遇扶光,万般皆是你。
      眼前少年干净犹如茉莉,伏在桌上侧头时露出的脖颈是羊脂玉般白皙,稀碎的光影透过半敞的轩窗点缀肩前。
      豁然温柔尽数倾洒,浓密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轮廓用金墨点染,界线模糊,似真似幻。少年眼眯成一条缝,蹙眉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花云舒的目光描绘至那双桃花眼,眸光潋滟,让人恨不得把全身心都献给他。
      眉眼间一点……花云舒若有所思。
      花云舒惊艳间流露自嘲。
      刚才鹤清玉的动作他瞧着一清二楚,或许是持着生人勿近的气势把人给吓着了,倒是他的不是。
      鹤清玉暗自窥着掌心的那几抹掐印。
      平日里就算见到美人也不是如此,今也不知怎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公子确实生了一等一的好容貌,鹤清玉对于美亦有挑剔,但是这位他却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以他的认知,人间谪仙应是为衬他,所谓量身打造。
      “坊……公子!小的可算是找到您了。”忽然远处一个胖子打破僵局,气喘吁吁地跑到鹤清玉跟前,脸上的肉都跟着颤。
      “铁牛,你怎么来了?”
      铁牛颇不自在地瞧着花云舒,看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才低声耳语,说完鹤清玉面露难堪。
      这是一刻也不让偷闲啊。
      鹤清玉清清嗓子,起身作揖,“溪苕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正欲转身离去,回眸一笑。
      “后会有期。”花云舒回之一笑。
      少年转身刹那,花云舒猛地缩紧瞳孔。
      这个场景……
      脑海闪过一句话:是他吗?
      他好像在寻一人,可他忘了为什么,花云舒想要质问那个声音,却得来了轻飘飘的一句:三千年了,你等到他了。
      花云舒眼看着人出了客栈,眼眸一转,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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