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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蔺文言醒来的时候,蔺夫人坐在床头正在无声的抹着眼泪,本来也是富裕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两年接二连三的风波已让她心力交瘁,就如此刻,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风雪已停,微弱的阳光从窗口照了一线进来,房中点着熏香,烧着地龙,床头坐着他的母亲慈爱的守着他,这一刻美好的仿若梦境,是他前生求了一生终无法得到的一切。
      蔺文言只这么静静的看着。
      他头顶上是萧语那个雕龙附凤,夸张到浮夸的大红缎的床帷,整个色都是正红就不说,还穿金绣银,都是真金白银的,镶嵌明珠无数,嗯,萧语是挺有钱,他是再一次体会到了。之前他还幼稚的以为是因为他俩大婚,这喜床才会这么布置,后来,在他和萧语大婚了半年多后,这个还一直没撤下来,有一次他忘了东西在房中,萧语去了马车里等他,他回房取的时候正遇见琴枝带着小丫头们在整理房间和床榻,他就顺嘴问了一句:“这床帷为什么还不更换?”
      蔺文言是萧语心尖尖上的人,这一众小丫头萧语都是特意警告过的,别生了什么非分之想,也别出什么幺蛾子,敢对蔺文言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卖去教坊,有一个算一个,绝不姑息。
      所以琴枝答蔺文言的话就有些战战兢兢的,哆哆嗦嗦的发抖,轻声问:“请问驸马,为何更换?是哪里染上灰尘了吗?”
      蔺文言一脸莫名:“这不是大婚用的吗?我和殿下大婚都过了半年了,不用换吗?大红色太扎眼睛,晚上不好入眠。”
      有萧语在边上,他本来就不好入睡,再睁眼闭眼都是这么浓烈的颜色,他的睡眠已经衰弱了很多了好不好!
      琴枝小声说:“不是的……驸马,我们公主……平日里就用这个……不是因为大婚……如果驸马嫌有灰尘,奴婢们这就换条一样的来!”
      一样的……一样的……
      蔺文言无语的看了一眼顶上那个光看着就很压抑的床帷,沉默了一会,问:“公主以前也用这个?所以,这不是为了庆祝大婚才用的?”
      “是。”琴枝都快哭了,特意挑了驸马要出门的时候才来整理的,怎么蔺文言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给公主看见也不知会不会卖了她。
      琴枝小小年纪,快把自己吓疯了。
      蔺文言找到落在房中的手礼,不敢让萧语久等,临行前不甘心,问琴枝:“真的都一模一样?”
      琴枝很肯定的点头。
      “颜色一样?刺绣一样?那些珠子都一模一样?”
      琴枝再点头,见驸马这么纠结这个床帷,估计是落了灰尘了,立刻诚惶诚恐的道:“奴婢们这就为驸马更换!”
      所以,不是大婚到现在没换过,而是长的都一样,换了他也不知道是吧……
      蔺文言不死心,问:“这玩意,公主到底有几个?”
      琴枝伸出她的小巴掌,答:“五个!”
      “……”
      他是该为萧语的豪气鼓个掌呢,还是再抢救一下萧语的品味呢?

      曾经如此深恶痛绝的俗气的床帷,此刻再看见竟然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他估计他没把萧语同化,反而是萧语把他的品味给同化了,他哑着嗓子,艰难的唤了一声:“母亲。”
      蔺夫人听见了,赶紧擦干净了泪,欣喜的道:“言儿你终于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我睡了几日?”
      “两日,言儿,你足足两日未醒!”蔺夫人没忍住,当着儿子的面落下了泪来。
      蔺文言缓了缓,缓过来一些,轻问:“母亲,行弟呢?”
      “怕吵着你休息,在院子里读书。”
      “父亲呢?”
      “去了大理寺协查梅妃案。”蔺夫人叹了口气,“都是什么事!”
      家人都在身边,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案子要查,日子要过,蔺文言人还晕着不舒服,但是心里却无比的安宁。
      萧语知道他重情,知道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不能把家人从那穷乡僻镶的发配地接回来,不能接就算了,还时不时的用他家人的安危威胁他,驯化他,他当时对萧语恨的要死,却拿萧语毫无办法。
      这个缺口,他的遗憾,萧语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给他补齐了。
      见蔺夫人持了杯盏慈和的给他喂温水,他便一笑:“母亲还当我是小孩子?”他撑着便想起身,这一动却突然发现双腿毫无知觉,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将被辱一把掀开,双腿完好无损,但是任凭他如何使力,都不能挪动分毫!
      这一惊,直接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难以置信的伸手就去按住双腿,似乎摸到的是一摊毫无知觉的案板上的肉,双腿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扭头去看蔺夫人,满脸的不敢相信。
      蔺夫人见儿子看着自己,啪嗒啪嗒的就又落了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见蔺文言真的急了,她急忙将泪水一擦,扶着蔺文言半坐起来,急忙忙的说:“言儿,你别着急,大夫说你伤了血脉……说你还能好起来的!”
      蔺文言的心似在黑暗里无边无际的往下沉着,问:“母亲,跟我说实话,不要瞒着我,我还有许多要做的事,如果我以后真的站不起来了,早点告诉我,我好做以后的打算。”
      可能凡事有得必有失,他能全家团聚,或许就要付出双腿的代价,只是如果他无法再行走,甚至以后都无法站起来,那他现在手上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衡量,许多关系要重新梳理,还包括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是要再一次掌控朝堂,还是急流勇退,这些都需要早点考虑。
      他没空伤春悲秋,也没空为自己哀伤,但他的确很忙,不想再一次走上和萧语同归于尽的那条路。
      蔺夫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如此问,就迟疑了一下:“言儿……是不是……如果你不能再站起来,公主就会嫌弃你,就不要你了?”
      “嗯?”
      蔺文言还没功夫去考虑萧语会不会嫌弃他这个问题,只是等萧语回来发现他是这个样子的,萧语多半是会杀人的。
      那等萧语杀完人,出了气之后又会如何?会不会嫌弃他呢?
      蔺文言认真的想了一下。
      伤成这样,双腿毫无知觉,也不知还能不能行房,毕竟上辈子萧语执意要嫁给他就是为了他这张脸,他这个人。如果换了是上辈子在他成为蔺相之前,掌控权力之前就废了双腿,又不肯对萧语屈服,那萧语是绝对会找个空房子,把他丢在里面让他等死。
      一个毫无家世可言,举家待罪的驸马,萧语让他生,他就生,萧语要他死,他就得死,王城朱门深,那些挂着大红灯笼的深宅大户哪天半夜不会丢几个死人出去?
      曾经萧语有个后来才进府里的丫鬟,叫橘染,不是从小跟着萧语的,是后头买进来的,不知道萧语的可怕,也不知道那时的蔺文言已经给萧语折腾的差不多疯了,这一张好似画中人的人皮底下已经压根就不算个人了,仗着自己长的不错,趁着萧语不在,蔺文言醉酒的时候,竟然壮着胆子爬上了蔺文言的榻!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是想攀龙附凤呢,还是真的看上了蔺文言,这就不知道了。
      当时蔺文言从宿醉中醒来还以为这是萧语的意思,心里真的恨到了极点,毕竟没有萧语的授意,府里哪个丫头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打他的主意?可是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就在言语之中试探了橘染,橘染是个没脑子的,两句话就被蔺文言试出来是她背了萧语偷偷的来勾搭蔺文言的。
      蔺文言当即就翻了脸,一手直接把她挥到地上,喊来管家将她拿下了。
      管家五花是从小就跟着萧语的,见此情形就问蔺文言该怎么办,蔺文言在气头上,酒也还没醒透,不顾橘染哭的梨花带雨的,就阴不阴阳不阳的说了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用问?”
      蔺文言和萧语的关系十分微妙,五花的心眼比一花那就多多了,便试探了一句:“驸马,这按照惯例,是要直接打死的。”
      橘染吓傻了,直接扑去扯蔺文言的衣袖,苦苦求他饶己一命,蔺文言本就是从宿醉中被她闹醒,头正疼的十分要命,不耐烦的挣脱橘染拉他衣袖的手,道:“该打死就打死,这么点小事也要问来问去?”
      五花放心了,看来蔺文言对橘染是真的一点保的心思都没有,只是蔺文言不保,她就又有些犹豫,毕竟橘染只有十六岁,可能真的就是看到蔺文言这样的人,一时糊涂而已。
      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姑娘,做了一个糊涂事,若真要因此殒命,她还有些不忍心。
      唉,她们家公主府的这个驸马,别说橘染一个后院的小丫头了,王城的贵女们哪个不喜欢他?连几个公主争他都争的头破血流,所以这实在不能怪橘染,只能说怪她没搞懂蔺文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办?
      能进后院侍奉主子的丫头就没一个是不乖巧的,橘染人小嘴甜,五花还挺喜欢,这冷不丁一说要打死,她还有点可惜,就稍微有些犯难。
      蔺文言头痛不已,唤人去取醒酒汤,见橘染还在这里哭,烦了,微微冷笑:“一定要等殿下回来发落吗?我现在连个丫鬟都发落不了了?既然发落不了,何必来问我!”
      五花见蔺文言真的动了气,不敢再说了,领着人将橘染带了下去,没一会独自上来禀报:“回驸马,人已经打死了。”
      那时蔺文言已喝了醒酒汤,清醒了几分,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一句话,片刻间,一条曾经如此鲜活美丽的生命,就此凋零。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权力,甚至可以一言决定别人的生死。
      那一瞬之间,蔺文言觉得浑身有些发冷,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晚上萧语回来听说了这事,见蔺文言似有自责之意,很不以为然的说:“不过一个丫头,有胆子敢打你的主意,打死了便打死了,直接从后门丢出去就是,皇城的收尸人哪天晚上没从这些府邸外面捡死人?我们这就已经算是积德行善的人家了。”转头吩咐五花,“你也是,这差事是当的越发回去了,我自己的驸马在我公主府里还发落不了一个丫头了?而且打死也就打死了,你知道驸马心软,还特意跟他说,不是存心让他心里不自在吗?”
      五花对蔺文言跪下,道:“请驸马降罪。”
      蔺文言正和萧语用着晚膳,闻言也吃不下去了,将碗一推,低声道:“罢了。”
      萧语见蔺文言神情黯淡,不由笑问:“驸马心里难受了?那要不要城外山岚寺给她添盏香烛啊?”又对五花道,“尸体丢出去,你去领罚吧,在我这公主府这一亩三分地里,不许任何人对驸马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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