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55、第 55 章

　　天色暗沉，大雪纷飞，雪没过脚背。
　　蔺文言不知不觉就来到蔺家的家门口。
　　天晚的时候，每一家门口都会点着大红的灯笼，照耀着门楣，也给往来的行人照亮前后的路，只有蔺家没有，暗暗沉沉的，似是已经荒废了许久的死宅。今夜大雪，所以看守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朱红的大门上栓了粗大的锁链，将整个正门都锁了起来。
　　他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门后面，起了一阵人声，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因有锁链，只能拉开这么一丁点，开门的是他父亲的老仆，见是蔺文言站在门外，激动起来，对着里面大声喊着：“老爷夫人！是大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
　　先是蔺觉，从里面跑到了门口，再是他的母亲，他的父母就这么隔着上了锁的大门，这么一条细小的缝，争着将门缝拉的更大一些，好好的看看他。
　　蔺文言撩起衣摆，在上了锁的门外，在蔺府的门楣之下，在满是大雪的阶前，跪了下来。
　　他母亲哭了出来，泣不成声。
　　“我儿无罪，为何要跪？”蔺觉捶着门大喝，“起来！起来！”
　　“不能为父亲洗刷污名，不能救父亲母亲脱困，是孩儿无能。”
　　蔺文言端端正正，磕在第一个台阶上。
　　“我儿虽有状元之名，却无官无职，能保的我和你母亲在此就已是不易了！我儿无罪，我儿起来！”蔺觉一拳狠狠震在门上，震的锁链哗啦作响。
　　蔺文言又一个头嗑在地上，说：“孩儿一定会为父亲正名，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言儿！我的言儿！”蔺夫人泣道，“你以罪臣之子的身份娶公主，她有没有看不起你？有没有欺负你？”
　　“公主很好，她不曾欺负儿子，也没有半点看不起儿子。”
　　“那就好，那就好！”蔺夫人素来身体不好，此刻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哥！”蔺文行也凑到了门被拉开的门缝处，连声问，“我给公主嫂嫂的书她看了么？她喜欢看吗？”
　　“她……喜欢晒。”
　　“啊？”
　　萧语就怕那些孤本被虫蛀了不好对蔺文言交代，有太阳的时候让琴音晒的可勤快了，还做了一个防虫的箱子专门存放这些书，可战战兢兢了，简直比对她那些珠宝首饰还上心。
　　蔺文言露出了今夜以来第一个笑意，轻声说：“下次别送书了，她看不懂。”
　　“我知道她看不懂啊，但是不还有哥哥你么？”蔺文行人小鬼大，“那些书哪本哥哥不是倒背如流的，你可以帮公主嫂嫂讲解啊，我有不懂的东西，就喜欢听哥哥讲解，公主嫂嫂一定也会喜欢的！”
　　原来书……是这么用的……
　　正这时，出去找酒暖身的守卫回来了，看到蔺文言跪在门外，大吃一惊，连忙跑过来，道：“驸马，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的，请驸马速速离去！”
　　蔺文言缓缓站了起来。
　　蔺夫人扑在门口的那道缝隙对看守哀哀的道：“言儿只是回来看看我们，他什么都没有做！言儿已经立身不易了，我求你们不要说出去，会害了言儿的！”
　　蔺觉为官算得清正，蔺夫人持家温和却也有道，夫妻二人一生一世从不求人，就从未有过这般低声下气的时候。
　　蔺文言低垂的眼睛一热，有些看不清大雪笼罩下的蔺宅。
　　上一世时，终蔺文言一生，最后终保的蔺家上下无恙，但他们却再未被允许回过王城，他也没有再见过他的父亲母亲。
　　两守卫对视一眼，拱手道：“老大人，老夫人放心，蔺驸马今日仗义执言，拼的受伤也要为民伸冤，我等都很敬佩驸马，不会为难驸马的。”又道，“驸马快些离去吧，给旁人看到就不好了，蔺大人这里有我们兄弟周全，除了不能出门，其他的不会委屈了蔺大人的。”
　　蔺文言俯身深深一礼：“多谢！”
　　“驸马快请回吧！”
　　蔺文言解开马绳，牵着向前方而行，身后突然传来蔺觉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听的格外清晰，格外震耳欲聋：
　　“言儿，你不畏强权，为吕家翻案，不昧本心，这很好！很好！不愧是我蔺觉的儿子！言儿，记得，永远都别失了你的本心！”

　　本心吗？
　　吕家的案子么？
　　其实说起来，吕家的案子蔺文言会如此清楚，是因为这案子上一世的时候办这个案子的不是陈评，而是他。
　　兰陵县虽然偏远，但是魏家当时手上有一样很重要的资源——铁矿，虽然天下矿产都归皇家，但是魏家当年对萧戍有功，萧戍不是小气的人，遂一挥手将兰陵县的这个小矿划给魏家百年。
　　而且吕力来王城告状也不是现在，而是三年之后。
　　当时他接了状条，发现魏家竟然有十分重要的铁矿，那是打造兵刃的利器，他便一手先稳下了吕力，与他周旋，另一面遣人去了魏家，威胁他们，说吕力已将他们罪行告了御状，刑部正在核实，一旦确凿，满门抄斩。
　　魏家怕了，就来求蔺文言，蔺文言诈得他们全部口供之后，先逼他们签下了认罪状，画了押，然后才给了他们指了一条活路：拿铁矿来换阖家性命。
　　蔺文言手上有魏家的铁证，他们为求活命，只能将铁矿双手奉上，给了蔺文言，蔺文言下手也比陈评利落多了，连那个天牢里小童的命都没有留。
　　最后魏家失了铁矿钱财，举家外逃，路遇山匪，所有人死于非命。
　　所以说，上辈子他做的脏事不少，他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干净，吕家只是其中很小的部分，他每次打街上过的时候，都有人暗暗的咒骂，说蔺青天生了蔺阎王，咒骂他——不得好死。